天氣漸暖的午后,宋氏帶著一大一小兩個女兒跑來福攸堂,林羨余看到宋氏和大格格博吉利眼圈都紅紅的,便曉得她們母女已經知道了未來的慘淡。
林羨余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宋氏便帶著兩個女兒噗通跪下了。
林羨余頭疼:“我能做自會盡力而為,只是有些事情,我也力有未逮。”
宋氏頓時眼淚滾落,她咚咚磕了個頭,“大格格的婚事,妾身不敢為難福晉,只求福晉垂憐三格格,讓這孩子記在您名下,在您膝下盡孝吧!”
林羨余一愣,她萬沒想到宋氏竟然主動送出親生女兒!
無論是宮里的阿哥公主,還是宮外宗室府邸的小阿哥和小格格,雖然都要記入宗室牒譜,卻不是一出生就錄入的,而是每個幾年更新一次。
宋氏的三格格和李氏三阿哥都還未曾載入宗室牒譜。
牒譜這東西,一旦記入,基本上就不可能更改了。
宋氏這一記“送女兒”的舉動,讓林羨余愣了半晌。
她大概是明白宋氏的目的了,大格格博吉利將來也就能封個多羅格格,但若是她這個雍親王嫡福晉的女兒,那將來就能封為和碩格格。
其實,宋氏完全沒必要如此,將來四爺是要當皇帝的,四爺的女兒個個都是公主。
她摸了摸鼻子,不過現下她也沒法告訴宋氏,四爺將來是九五之尊,便道:“你若是想將三格格記在我名下,倒是可以,不過三格格畢竟是你親生,你可以繼續養在膝下。”
聽了這話,宋氏微微有些吃驚,身為人母,當然希望孩子養在自己身邊。
但是,宋氏咬了咬牙齒,磕了個頭:“求福晉撫養三格格。”
林羨余怔了怔,旋即也猜到宋氏的意思。三格格若是教養在她膝下,天長日久的,總會生出幾分情分,那日后三格格的婚事,她自然就要更盡幾分心力。
宋氏為了女兒,倒是用心良苦。
林羨余嘆了口氣,“我回頭請示一下四爺再說。”
這種事情,四爺欣慰還來不及,又怎么會反對?
只不過,三格格畢竟是宋氏親生,如今要記在嫡福晉名下,自然要上報皇帝知曉。
雖說將庶女記為嫡女,將來混個和碩格格是占了皇帝便宜,只不過麻子康熙還沒摳門到這個地步。
一番操作之后,三格格能丹宜爾哈便成了林羨余的親生女兒了。
林羨余白撿一蘿莉,自然是高興的。
三格格才三歲半,粉雕玉琢的一個小可愛,乖乖巧巧、呆呆萌萌,多么賞心悅目。
一轉眼,天熱了,皇帝御駕去了暢春園,禛也帶著家屬去往避暑園子。
這園子原只是個尋常皇莊,皇帝也只是隨手賜予了兒子,
如今的圓明園還遠沒有后世的規格,但也遠比林羨余的桃山別院大得多,園中山環水繞,宛若江南水鄉,甚是清雅。
林羨余作為一個賢惠的嫡福晉,沒有厚此薄彼,她把四爺的所有侍妾全都帶上。主要也是因為四爺姬妾不多,加起來也還不到十個。
其中最年輕的鈕祜祿氏也年近雙十了,前些年滿十五歲的時候,鈕祜祿氏就開始侍奉四爺了,只是她容色只能算秀雅,并非絕色,所以四爺待她也并不十分寵愛。只因她是滿人,所以侍奉次數才與耿氏差不離。
因這些年四爺忙碌,不甚寵幸后院侍妾,所以耿氏和鈕祜祿氏至今未曾有喜訊。
日后的孝圣憲太后鈕祜祿氏,如今也只是四爺后院里一個并不起眼的的侍妾罷了,平日里除了請安,便甚少走出自己的院子,其人沉靜柔順,即使面對李氏的酸言妒語,也都是謙順的。
簡而言之,是個存在感較低的侍妾。
圓明園中風景如畫,林羨余特特設了家宴,在繁花簇擁的牡丹亭擺了兩桌宴席。
主桌上自然是雍親王禛和她這個嫡福晉烏拉那拉賢玉,以及四爺的三個兒子、三個女兒。
至于李氏、宋氏、武氏、耿氏、鈕祜祿氏一干侍妾則在旁邊那桌。
侍妾能夠上桌用膳,已經是格外恩賜,當然決計不可能跟四爺、四福晉一桌,反倒是年幼的孩子們可以與王爺福晉同桌用膳。
瞧這濟濟一堂,人數還真不少呢。其實雍王府的女眷算是少的了。
禛掃一眼眾人,微微頷首:“福晉有心了。”
作為府上的男女主人,林羨余和四爺自然坐在主桌最上位,林羨余身旁是剛剛記在她名下也養在她膝下的三格格能丹宜爾哈,小小的孩子屁股底下墊了五六層軟墊方才冒出個小腦袋,水汪汪大眼睛甚是可人。
而四爺手另一邊是他的長子弘昐,這孩子已經出落成一個俊俏少年,其次才是二阿哥弘昀、三阿哥弘時,而大格格博吉利宜爾哈、二格格舒宜爾哈則在林羨余左手邊第二和第三席位。
這座次,明顯也是分了長幼尊卑的。
別看三格格最年幼,但她如今是嫡出的格格,自然可以緊挨著嫡福晉坐,年長的姐姐尚且要坐在她之次的位置上。
林羨余斟了一杯酒給四爺,“爺整日忙著正事,難得有時間一家人用頓便飯。爺忙碌之余,也要愛惜自己的身子。”
禛頷首,飲了酒盅里的上等梨花白,“好了,用膳吧。”
眾人見禛這個一家之主動了筷子,這才紛紛開始享用這頓家宴。
三格格能丹宜爾哈和三阿哥弘時年紀太小,身后都立著個保姆嬤嬤幫著夾菜,不過都已經能熟練使用筷子,能把碗里的菜成功夾到嘴里。
因四爺厭惡魚腥,林羨余也就沒準備魚蝦蟹之類的東西,都是些清淡宜人的菜色,縱然有葷菜,也都是清淡可口的,譬如水晶肘花、雞絲豆苗、菊花里脊、蟹粉獅子頭、白玉蹄花湯、江米釀鴨子——畢竟也得考慮到還有這么多正在長身體的孩子。
用膳的過程,一派安靜,頂多也就是三阿哥、三格格偶爾會不小心碰到自己的碗碟,倒也無傷大雅。
菜過五味,忽的格格們那邊兒傳來一陣嘔吐聲,只見武格格正掩面干嘔。
頓時,禛臉色一沉。
卻見武氏格格慌忙起身,噗通跪了下來,“妾身失禮!求爺恕罪!”
坐在一旁的鈕祜祿氏忽的道:“這幅樣子,倒像宋姐姐當初……”鈕祜祿氏剛想說像宋氏懷三格格時候的樣子,但又覺得不妥,畢竟三格格如今是嫡福晉的女兒了。
但鈕祜祿氏意思,眾人都聽懂了。
禛的臉色也瞬時和緩,眼中甚至有了幾分喜色。
武氏一臉猶疑不定,她仍跪著不敢起身:“妾身月信一向不準……”
武氏是個纖瘦的女子,體質偏弱,雖一直吃著滋陰補元的藥,但月信時常紊亂,因此哪怕月信遲了,也沒敢奢想是有了。
禛一時倒也不敢抱有希望,他淡淡道:“起來吧,回頭叫太醫瞧瞧。”
“是。”武氏這才被侍女扶了起來,重新回了座位。
宋氏微笑著說:“雖說武妹妹月事不準,但從前也未見這般干嘔,福晉親自操辦的家宴,可都是清淡宜人的膳食。”
武氏小臉蛋上浮現喜色,她入府十載,如今已經二十六歲,若真是遇喜,后半生也不至于太寂寞了,若是個男孩,后半生更是有了依靠。
李氏有些不快,“武妹妹身子骨單薄,入府多年,也調理了這么多年,也不見好。但愿不是空歡喜一場。”
武氏不由落寞了。
林羨余板著臉道:“好了,用膳的時候,不要說這些有的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