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天氣漸冷,林羨余領了份例的衣料,一有空暇便開始給自己整治冬衣。沒錯,宮女的服裝那可不是發的成品衣服,那是要自己縫制的!
好在有原主衛仙羽的女紅技藝,倒也不費事。宮里發給宮女布料不是綠色褐色就是深藍色,棉花一人兩斤,而樣式上也有規定,不能自己胡搞。
兩斤的棉花,還是有點少。這個時代的冬天可冷了,她如今又不比做貞德太妃的時候有那么多份例皮草,唯一的御寒之物只有棉衣。所以林羨余自掏腰包,又買了二斤棉花,把棉衣整治得柔軟厚實,雖然這樣穿上顯得臃腫,但也總比挨凍強。
嗯,好像原主就是寧可挨凍,也要穿得漂亮點的主兒……
寒風凜冽,淑惠太妃穿著一件嶄新的里貂褂子,手里捧著平金手爐,正站在廊下,賞看著新開的臘梅。那是花房新送來的,青花瓷大缸中,一株手臂粗的臘梅,滿樹金黃色的花兒,端的是沁人心脾。
沁人心脾個屁!林羨余只覺得自己的臉都快被凍僵了!這么冷的天兒,不呆在殿中烤火喝奶茶,跑出來挨凍啊!
但是話又說回來,自己做貞德太妃的時候,還真沒少大冬天跑出來賞臘梅、賞梅花,因為那時候她可以穿皮草、揣手爐啊!!!
林羨余不由開始反省自身,她做貞德太妃的時候,是不是對宮人太不人道了點?那時候,她也就逢年過節犒賞底下一二,平日里也是高興的時候才隨手賞點什么,至于宮人有沒有吃飽穿暖,貌似她從未注意過。
唉,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啊。
“太妃,這風雪愈發緊了,萬一凍著您可如何是好?”林羨余趕忙上去關心。
淑惠太妃回頭瞅了她一眼,這才發現那張原本俏白無暇的小臉此刻已經凍得通紅發紫,“你很冷嗎?”
林羨余恨不得白塔娜一眼,廢話!老娘沒有皮草穿、沒有手爐揣,當然冷!!
淑惠太妃上下端詳著林羨余,忽的道:“你去西邊偏殿,把里頭拾掇一下。”
“是,太妃!”林羨余歡天喜地去了,雖然偏殿沒有炭盆,但起碼遮風擋雨,總比外頭挨凍強!
這也是林羨余第一次走進穢鸞宮的偏殿,從前做貞德太妃的時候,她自然不會閑著沒事兒往塔娜偏殿鉆,而做了衛仙羽之后,西偏殿似乎一直鎖著。
首領太監開了門,叮囑道:“里頭的東西都是太妃要緊之物,你拾掇的時候手腳仔細些,可別磕著碰著。”
“是,多謝公公提點。”林羨余乖巧應聲,快步走了偏殿。
這偏殿不似正殿寬敞,但也足有三間,里頭碩大的架子上是各種珍寶擺件,林羨余正要著手收拾,卻忽然一愣。
這些個東西,她怎么看著這般眼熟?!
仔細一打量,林羨余一拍腦門,原來是“她”上輩子的遺產啊!
那時候,她又沒有芥子空間,想著反正也帶不走,所以將所有財產都留給了塔娜。其實她也知道,塔娜作為太后的親妹妹,榮華富貴少不了,她留下這些珍寶,也不過就是留給塔娜些念想。
沒想到塔娜將這些東西全都單獨在了西偏殿中。
看著這些舊物,林羨余不禁有些感慨。
比如那只成色極好的羊脂玉凈瓶,雖只有巴掌大,卻是她二十五歲生日的時候,皇帝玄燁獻上的壽辰禮物。還有那只錯金鸞鳥,乃是太皇太后昔年賞賜之物,還有淑惠太妃他姐賞賜的白玉三鑲如意……
“嗯?似乎少了點什么……”林羨余掃過架子上一干物什,她的“遺物”值錢的都在這兒了,但應該并不止這些。
清潤明晰的聲音突然在這個寂靜的偏殿響起:“你從前的那些書籍,還有佟太后親手縫制的幾身衣裳,都被皇帝拿走了。”
林羨余一個激靈,回頭一看,可不正是淑惠太妃博爾基吉特額日敦塔娜么!!
林羨余俏臉擠出個笑容,“你什么時候看出來的?”
淑惠太妃塔娜豐潤的臉頰上露出驚喜之色,她快步走到林羨余面前,“我只是覺得很像,所以才忍不住詐一下,沒想到、竟然——這怎么可能?!”
林羨余黑線,麻蛋,我居然被塔娜這傻妞給詐出了底細?!
淑惠太妃熱乎乎的雙手忍不住撫摸著林羨余如今這張冰涼的臉蛋,“真的是你?!”
林羨余唉聲嘆氣。
“我就覺得奇怪,衛氏一個不怎么識字的宮女,居然能幫人讀信!可是你怎么會女紅的?而且手藝還那么精湛?你明明連個扣子都縫不好?”淑惠太妃喋喋不休追問。
林羨余握住塔娜已經不再細嫩的雙手,忍不住問:“你不害怕嗎?”
淑惠太妃一愣,“我是太妃,你現在是個宮女,我為什么要怕你?!”
林羨余:……
淑惠太妃又急忙問:“你怎么會成了包衣?你為什么不早點來找我?你混到我身邊,怎么也不跟我說實話?還遮遮掩掩的?!害得我都搞不清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林羨余:“你讓我捋一捋思緒……”我得編個好點的故事……
林羨余思忖片刻,才開口道:“康熙十年,我病死之后,去了地府,閻王爺卻說我陽壽未盡,但不幸在陰間耽誤得久了,尸身已經腐爛。又恰好有個小姑娘陽壽盡了,所以……就成了這幅樣子了。”
淑惠太妃哪怕這般年紀,也依然很單純,她理所當然地就信了林羨余的鬼話。
淑惠太妃露出憐惜的神色,“那你也太可憐了!好端端一個上三旗貴女、堂堂貞德太妃,一轉眼就成了包衣人家的小丫頭,還入宮做了宮女。”
可不是么,老娘我這輩子太悲催了!
但是,她寧可當一輩子悲催宮女,也不想做皇帝嬪妃。
林羨余嘆了口氣:“都過去了。”
淑惠太妃忍不住嗔怪:“你陽壽未盡,重返人世,怎么不立刻來找我?”
林羨余支支吾吾道:“早先是個閨閣丫頭,身不由己。后來進了宮,在惠嬪眼皮子底下,我也不敢造次,好不容易才有機會見到你。”
淑惠太妃點了點頭,“所以之前在仁壽殿外,你是刻意暗示我的?”
林羨余點頭,“我當時也就是想給你留下個印象,再徐徐圖之,沒想到……你竟如此利落。”
估摸著,這輩子塔娜就是她的大粗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