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資聯合辦公室這時候,正如每天一樣的開展著正常工作。
辦公室里略微壓低的交談聲、電腦鍵盤敲擊聲、打印機的聲音、來往腳步聲交織在一起,氣氛平靜有序。
此時,一道突兀渾厚的聲音插了進來。
“警察,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要動!”
一聲厲喝,數名拿著警官證的便衣警察和穿著警服的警察、協警就一起闖了進來。
眾人瞬間僵住了,整個空氣都凝滯了片刻。
都是普通人,誰也沒有想過會在自己辦公室遇到警察的一天,還是這樣的場面。
眾人瞬間臉色一青,腦子一片茫然空白,呆滯地看著警察帶著協警們走了進來,迅速地占據了幾個出口的位置,那一雙雙冰冷銳利的眼神四處探照燈一樣警惕地掃射過來。
眾人都不敢動了,老老實實地鵪鶉一般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心底卻都掀起了驚濤駭浪,開始下意識地死命琢磨自己有沒有犯事。
溫念白下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場面。
她雖然早已有了準備,但看著如同電影里一樣的緊張場景,心中微微一緊,但隨后就鎮定了下來。
身邊的容飛揚接了一個電話,然后就迎上去跟一個面容有些方正,眉目銳利深沉的四十歲左右的便衣警察握了手。
“徐警官,這是我們人事的溫部長。”容飛揚笑著介紹。
徐警官看著他,銳利的目光又掃向溫念白,朝著她微笑:“溫部長,你好,我是分局經偵二支隊的老徐,接下來還需要你配合我們的工作了。”
溫念白此時早已調整好了情緒,抬手跟他客氣地一握:“您好,徐警官。”
“好了,走吧,我帶你去找嫌疑人。”容飛揚沒打算讓溫念白打頭,他徑自向徐警官比了個手勢。。
徐警官似乎早已跟容飛揚有了默契,點點頭,跟著他一路往招募部去了。
看著新上任一個月的總監帶著警察、溫念白一路往招募部去了,辦公室的眾人瞬間都有些發慌又忍不住八卦起來,偷偷在茶水間群里說話。
“臥槽,發生什么事了,我是第一次看見警察辦案!”
“誰知道啊!”
“警察去招募了!”
“招募?”
“一定搞出大事了。”
招募部 老秦惴惴不安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輕警察,心底說不上什么滋味,他和辦公室里的幾個人對了一眼,腦子有點懵逼。
他這輩子沒有想過在派出所戶籍室外的地方和警察打交道。
但整個人資聯合辦公室現在都在警察的監控下,那到底,是誰出了事情呢?
這么大陣仗……難道是溫念白那個臭三八搞出事了?
不,也有可能容飛揚?
他忽然又想到什么,心底一驚,隨后搖搖頭,不可能,這種事情肯定不會牽連到他!
不過是公司里的小事、潛規則,背后還牽扯上那位大佬。
有對方罩著,這種小事哪里可能驚動警察。
他正有些不安地想著,忽然看見幾道人影走到招募部的辦公室。
為首那人正是容飛揚,背后跟著兩個警察和溫念白。
老秦心底不安加重,但還是本能地站起來,露出個憨厚的笑:“容總監。”
“這就是嫌疑人——秦勇,剩下的嫌疑人,徐警官您這邊應該都有資料了。”容飛揚領著人過來,朝著他的方向隨意地比了比。
老秦瞬間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你說什么?!”
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徐警官和另外一位年輕警察一個箭步上前,干脆利落地用手銬“咔嚓”一聲銬住了他,并出具了相關的傳喚文件。
老秦簡直不敢相信,像做夢一樣,看著自己手腕上的手銬,猛地就要掙扎起來:“我犯了什么罪?!我沒有犯罪!”
徐警官瞇了瞇銳利的眼,這種嫌疑人,他看多了,正要說一番官面話,卻看見容飛揚對著他露出個冰冷的笑來:“剛才徐警官出示的傳喚文件和說的話,你沒有聽見嗎?”
老秦一僵,剛才自己只顧著看自己的手銬,腦子一片空白,壓根沒注意聽和注意看,這下才想起來對方說了什么。
那是……
“我也不跟你打官腔,你收受賄賂,暗中從那幾家勞務派遣公司拿的回扣數字,數額已經構成巨大了吧?”容飛揚淡定地道。
老秦立刻下意識地就反駁:“我沒有,什么受賄,我能受什么賄,我就是一個小職員,我都不懂什么叫受賄!”
容飛揚瞇起丹鳳眼,呲牙一笑:“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一百六十三條的規定,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是指公司、企業或者其他單位的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財物或者非法收受他人財物,為他人謀取利益,數額較大的行為。”
他說這話時,聲音冰冷,眸光雪亮,干凈利落得像法條早已爛熟于心,篤定淡然對方完全無路可逃,所有的卑劣都展現在眼下。
“你以為,今天為什么會有那么大的陣仗,你們那些手腳真以為干干凈凈?”容飛揚輕嗤。
老秦和招募有兩個員工身體開始發抖。
徐警官和容飛揚互看一眼,隨后很給面子的自己帶著其他人去查封招募的相關資料和電子設備了。
老秦被一個年輕警察押著,他不甘心地瞪著容飛揚,臉上肌肉顫抖:“你,你怎么可能,你才剛來,你懂什么!”
說著,他忽然想起什么,眼光一轉,兇狠地瞪上站在容飛揚身后的溫念白,眼珠子梭然瞪大:“是你,一定是你,你這個吃里扒外的臭三八賣了我們!”
他喊了那么一聲,聯合辦公室的人全都看了過來。
溫念白原本冷眼看戲,忽然發現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她輕抿了粉潤的唇。
是,沒錯,是她發現了招募的賬目和年終預算不對勁。
跟招募合作的那幾家勞務派遣公司有問題。
簡單說就是現在沿海用工荒越來越嚴重,草根階層的90后和00后也越來越不愿意離開自己舒適區。
年輕人不愿意離家太遠,隨著現在網絡的普及和生活條件的變好,他們學歷雖然不高,無法像大學畢業生那樣進入公司謀一份白領工作,可也不愿意像父輩一樣混跡于工廠,安于打工生活。
這一批年輕人更愿意去當外賣小哥、送快遞,甚至寧愿去端盤子。
沒有特殊情況,比如經濟危機導致很多人失業的話,像菊花廠這樣的國際頂尖通信公司都很難像以前那樣在市場上批量招聘到成千上萬的產線工人去生產手機等移動設備,更別說飛影這樣的服裝集團了。
所以沿海城市這些基層產線招募工作大部分外包給了勞務派遣公司。
也就是有渠道專門去全國各地搜集工人,然后把這些工人派遣到各大公司下面廠子里工作的公司。
她在接手了整個人資之后,留意了一下這部分變動,默默地記下了一些勞務合作方和負責接洽的人。
發現這些為飛影招募服務的勞務派遣公司,開出來的服務中介費價格遠高于市場上正常的勞務派遣公司。
這就導致了整個招募部門的預算費用占據了整個HR預算的大頭。
這樣不正常的開支明顯是有問題的。
她原本也想等著老秦給她解釋一下,再決定下一步怎么走。
畢竟這高昂中介費用加上亂七八糟的交際費一年六七百萬,怎么看都是有問題的。
但這樣的費用,竟然在CFO許琳那里批了下來,說明這樣的事情必然牽扯到上層的公司高管。
所以,她想聽一個解釋。
不過老秦明顯并不想給她解釋,而是想把她拉下馬,一次次地利用許琳的侄女——馬納薇出手對付她。
而且老秦對于這樣離奇的中介與交際費用閉口不談,明顯就是給她挖了個坑,等她懵懂地向上反饋或者插手調查。
她如果貿然調查或者在某些高層面前提起這個招募這點貓膩,搞不好就直接掉進了老秦的坑——惹怒某位高層被找個借口開除。
但是,如果她隨便在這些預算上簽字,那以后如果出點什么事,她搞不好就是背鍋俠,被開除都是輕了。
她琢磨完了之后,在老詹那里旁敲側擊,老詹只告訴她,讓她不要插手,把預算先給新總監看一看,要不要簽。
一番隱晦的話下來,她就知道老詹那邊應該是知情的,但是并不插手這件事,這件事背后有人。
所以,那時候財務部屢次把他們的預算打回來,她并不著急。
她要先探探新任總監的底,確認一下對方是個什么人,再決定要怎么合作。
如果容飛揚是個沒擔當的,她自然另想辦法。
但還好,這位新任總監不但很有擔當,還是個厲害角色,動起來雷厲風行又狠辣果決。
“賣了你們,吃里扒外?”
溫念白舌尖轉了兩個詞,隨后有些疑惑的樣子:“你是說我有份從你手里分了這個受賄的錢?我怎么都不知道?”
說著,她嘆氣:“我最近真挺缺錢的,想買房都買不起,如果你們真的給我分了錢,早點告訴我,說不定我會努力在總監面前包庇一下你們,可惜了,現在我想受賄都來不及,口紅都買不到好牌子,下次我一定注意早點跟你們狼狽為奸。”
不然她也不至于拼命去跑兼職,還遇到柏蒼這么個“危險人物”,被盯上。
溫念白這譏諷的話說得扎心又搞笑,一個小警察忍不住“噗嗤”地笑出聲。
老秦那張憨厚的面孔瞬間漲得一陣紅一陣白,咬牙切齒地瞪著她:“你不得好死,你個……。”
“婊子”兩個字還來及說出口,容飛揚就冷笑了起來:“你再罵一個字看看,是嫌自己以后蹲牢房蹲的時間太短,我不介意再給你多深入挖掘一下你的犯罪事實,好讓你數罪并罰!”
他不是警察,所以有些話,他說出來的話用不著這么講究。
容飛揚的一句話,就讓老秦瞬間僵了一下。
容飛揚眼里的冷厲讓他覺得自己再敢多罵一個字,一定落不到好下場。
“就你這種垃圾的犯罪水平跟我玩?我雖然沒進行里,但學什么出身的,你忘了?”容飛揚輕蔑地睨著面前的人。
老秦一呆,這下子明白了,對了……
這個容飛揚、這個新總監說過,他是公大畢業,學刑偵出身的!要收集證據搞自己簡直是得他的老本行!
他們這是真栽這個混蛋手里了!
老秦忍不住惱火,就要猛地撲過去要揪容飛揚的領子:“你是瘋了嗎,這都是公司內部的事情,你搞出來想干嘛!你是不想活了吧!”
他背后可還是有人的!
他不相信上有人沒有跟容飛揚打過招呼!
他才這么一動,邊上的年輕警察立刻抬手就去抓對方,不過容飛揚更快,身形一側,一手駕住他的胳膊,一手抓著他腦袋就往電腦鍵盤“砰”地一聲撞過去。
老秦一下子被撞得鼻血都出來,痛呼一聲:“啊!!!”
容飛揚隨后松了手,朝著一邊的年輕警察笑了笑:“我這個反擊時間點抓得沒問題吧,應該符合所有正當防衛的構成要件吧?”
年輕警察有些無奈,隨后沒說話。
徐隊長來的時候就說過這位的背景了,法條背得溜,動手也不會留把柄。
他輕咳一聲,抓起老秦:“我把嫌疑人先帶走了。”
老秦暈頭轉向的,像條死狗一樣被扯了出去,另外兩名嫌疑人也被帶走了。
經過溫念白身邊的時候,溫念白看著他淡淡地道:“秦課長,好走。”
老秦眼神有些畏懼又憤怒地看著她,朝著她惡狠狠地呸了一口:“你真毒!”
不過是與溫念白一個眼神交錯,對方那冰涼透徹的目光如冷水一樣澆下來,他立刻知道自己之前那些整溫念白的小動作都被她看在眼里了。
一直隱忍不發,不過是為了讓他落得身敗名裂,不得翻身要坐牢的下場!
他不就是看不慣她靠睡男人上位整了她幾次而已!
溫念白看著他怨毒又畏懼的目光,也懶得再去多說什么。
多行不義必自斃,對于老秦這種直男癌來說,承認她這個后輩還是個女性比他強,是靠自己能力爬到他頭上,還不如讓他去死。
而且,經過這次的事情,溫念白相信整頓完了招募,以后工作開展會越來越順利,她也不介意讓底下人覺得她有時候手狠。
就算是狐假虎威吧,這件事,本來也確實是她在容飛揚面前挑破的。
她看了眼正在跟徐警官說話的容飛揚。
這位總監的本事和膽量,她真是見識了。
“師兄,今天辛苦了!”容飛揚看著徐警官,爽朗地笑著給他遞了根煙。
徐警官接了根煙,看了他一眼:“本來就是職責范圍內的事情,還是你提供了很多線索和信息,銀行流水和相關的犯罪資料幾乎都不用我們去準備了,我們只需要去核查真實性就行。”
他這個公大的師弟啊,是個人才,可惜了。
“上次校慶,我們回去,教授還提起你……。”徐警官看著他嘆了口氣。
“往事不要再提,我都三十好幾了,再回憶青蔥歲月不是老黃瓜刷綠漆裝嫩么,要不等案子結了,師兄請我吃飯唄,咱們再好好追憶崢嶸歲月。”容飛揚笑著打斷他,不客氣地道。
徐警官看著他,一頓,沒好氣地道:“不是你該請我吃飯嗎!”
容飛揚一臉無辜:“那我不就成了賄賂辦案人嘛!”
徐警官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臭小子,滾!”
說著,他轉身招呼手下人離開。
不多久,警察就把扣下的資料設備和嫌疑人一起全部帶上車走了。
同時,警方也通知了溫念白和相關的一部分人員必要時需要去公安局配合做筆錄。
溫念白干脆地點頭,相當配合:“好的,沒問題。”
容飛揚看著溫念白,有些好奇:“你還挺鎮定的,不怕?”
大部分女孩子遇到這種場面,多少都會擔憂和畏懼。
她完了杏眸,微微一笑,抬手撥了下額邊的發絲:“也不是第一次和警察打交道了,我相信大部分的警察不會冤枉好人,也不會放過壞人。”
容飛揚愣了下,隨后鋒利的眉一挑,笑了起來:“我喜歡你這句話,對我的胃口。”
溫念白看著警車一輛輛離開,忽然問:“警察還去唐菀那邊么,她已經離職了吧……。”
“嗯,唐菀有重大的嫌疑,她也跑不了,抓捕行動應該是一起進行的,否則萬一走漏消息,嫌疑人跑了也是麻煩,這時候她應該也落網了。”容飛揚輕嗤了一聲。
隨后他看了眼溫念白:“不過老詹這人真是厲害,竟然幾乎一點沒涉及這件事,老油子啊。”
溫念白沒有接這個話,也沒介意他在自己面前這么說自己的師兄,只是轉身看向身后飛影占據了不少層的寫字樓。
“唐菀和老秦這么跳,一直想要人資主導權,大概也是為了那些回扣,他們背后那位,估計不會善罷甘休。”
是的,這就是容飛揚整治招募部的手段,直接讓公權力介入,這手真是夠狠辣。
容飛揚抬起胳膊搭在她肩膀上,順著她目光往上瞧,笑得爽利:“怕什么,哥背后也有人。”
溫念白:“……。”
您牛逼,這么大喇喇的說出來,合適么?
兩人這么說話的時候,一輛奔馳商務車緩緩經過街道。
坐在副駕駛上的Vincent看著前面幾輛警車呼嘯而去,終于路上不塞了,松了一口氣:“呼,終于走了,也不知道發生什么了。”
他納悶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下意識地在車開國的時候扭頭看了眼一邊的大樓,畢竟剛才遠遠就能看見警車是從這邊樓下開出去的。
就這么一眼就看見了溫念白和容飛揚。
Vincent隨后“咦”了一聲:“那不是念白么,原來她在這里上班?”
坐在后座正在看手提的柏蒼一頓,抬頭淡淡地掃過去,原來到了飛影這邊么?
就這么一看,他一眼就看見了正在跟溫念白勾肩搭背的高大男人。
他鏡片后的眸子梭然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