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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為什么要帶走身邊的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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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3>第134章為什么要帶走身邊的人(二)</h3>

  周叔的傷看上去不太嚴重,胳膊肘兒擦破了,臉上有血,衣服臟污,說是從車底下爬出來的,看到霍仲南,他有點心虛,一直反復說自己傷得不重,但是120還是建議他去醫院照個ct,安全一點。

  這個老實又固執的人,反復拒絕。

  “我沒事,我就擦破點皮兒,過兩天就好了。我女兒今天生日,我,我不太想去醫院,我得回家……”

  他是被另一輛疾馳而來的汽車撞上的。那輛從斜刺里開過來,速度極快,周叔趕緊打了方向盤,結果汽車被生生撞出了兩米開外,車頭撞在了綠化帶的一棵樹上。

  這會兒,大樹被撞翻在地,而肇事車,早就逃得沒影兒了。

  霍仲南問:“記住車牌了嗎?”

  周叔搖了搖頭,“他從旁邊突然躥出來,我來不及看。”

  霍仲南皺眉:“你不是早就到了,為什么會在這兒?”

  周叔低下了頭,有點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以為你沒那么快下來,想開車去幫閨女買她喜歡的奶茶,一會兒就能給她帶回去。霍先生,對不起。”

  車撞了,最怕的人是司機。

  周叔首先心疼也不是受傷的自己,而是撞壞的汽車,在意的也是老板的看法。也許是太過內疚或者太過害怕,這個老實的中年男人說著說著,居然哭了起來。

  剛才和120說話的時候,他意識還很清楚,這一轉頭的功夫,說著說著,突然就軟倒在地上,捂著胸口,直喘氣兒。

  “趕緊送醫院!”

  120緊張地把他抬上救護車。

  可他一雙眼,還死死盯住霍仲南。

  不說話,就只是看著。

  霍仲南說:“你先去醫院,把傷養好。這里我會處理。”

  得到了他的承諾和保證,周叔目光里的驚恐,這才漸漸平息,嘴巴顫抖著說了一聲謝謝。

  這眼神兒,看得于休休有點心疼。

  救護車遠去。

  她思忖片刻,有一絲迷惑:“你說,要是咱們和周叔一起坐車出來,現在去醫院的人,會不會是我們?”

  霍仲南沒有說話,臉上如有烏云覆蓋,一連打了幾個電話,聲色俱厲。

  看得出來,他情緒有些不好。

  于休休笑著安慰他:“我就是說說而已,你別那么緊張,這不是意外嗎?”

  霍仲南瞥她一眼,久久,“嗯”了一聲。

  于休休一愣,“你這眼神有點瘆人。該不會是……哥哥,最近咱們是不是有點走背運?上次坐車,陽臺塌了,差一丟丟就被壓死。這一次又……希望周叔沒事吧。”

  于休休回到家不久,就得到了周叔的消息。

  傷得很重,正在準備手術。

  在車禍現場的時候,他能說能哭,于休休以為他應該沒什么大問題。可實際情況是,人還沒有送到醫院,就出現了昏迷。醫生診斷說,有腦出血的情況,危及生命,必須馬上手術室。

  于休休得到消息,渾身冰涼。

  那天周叔還有說有笑,送她回家,

  這一轉頭,怎么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故?

  生命不可預測,她血液都是涼的。

  “人真的太脆弱了。太脆弱了!”

  苗芮聽她說了前因后果,一臉后怕,摟住她就心肝寶貝的叫,緊張得不得了,“會沒事的,好人有好報,好人有好報。你別嚇住了。”

  于休休癟嘴,搖了搖頭。

  “我沒有被嚇住,我就覺得這事兒,透著點古怪。”

  于大壯坐在沙發上,正在給媳婦兒和姑娘剝橘子,一直沒有插嘴。聞言,他怔了怔,忽然回頭看著于休休,滿臉嚴肅。

  “乖女,這陣子你別到處亂跑。”

  于休休哦一聲,“我沒亂跑啊。我都是工作。”

  于大壯吹胡子瞪眼,“工什么作,好好呆在家,爸爸養你。”

  以往聽到這話,于休休心里就會很甜,總會纏著爸爸媽媽又是撒嬌又是賣乖,可是今天聽了,她心里卻有點酸,莫名就想到了司機周叔的眼神。

  這世界上,有多少人活得不容易,把工作看得比命還重,她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父母的辛苦所得?

  “爸爸,我也要養你和媽媽呀。”于休休一笑,把腦袋貼在苗芮的肩膀上,“你和媽媽會老,身體也會慢慢變差,我和弟弟總是要長大的,不能一輩子啃老的,對不對?老師都是這么教的。”

  她說完,還眨了眨眼。

  于大壯被噎住,苗芮眼睛一紅,有點老母親的欣慰樣子,可是嘴巴還是不肯饒人。

  “老什么老?你爸老當益壯,你媽風韻猶存,不會老。”

  于家洲進門就聽到這句話,當即捂了捂眼睛,“高三狗這是出現幻覺了嗎?大晚上的,你們還在開家庭會議?”

  苗芮瞪他一眼,“跟你沒關系,趕緊上樓,洗漱睡覺。”

  于家洲:“……高三狗沒有尊嚴?”

  苗芮:“沒有。”

  于家洲抿嘴一嘆,朝于休休擠了擠眼睛,正準備上樓,于大壯就站起來,“崽崽,今天老師發成績了,這次有進步,爸爸要給你獎勵。”

  于家洲眼睛一亮:“真的呀,爸,你太好了。”

  于大壯的紅包發出去了,又拍了拍兒子的胳膊,“就是還有點偏科,加點油!等高考完了,咱們全家出國旅游。也去看看那個什么圣母院,埃及鐵塔……”

  “爸,巴黎圣母院,被燒了。”

  “啊誰干的?那個埃及鐵塔沒倒吧?”

  “那不是埃及鐵塔,是埃菲爾鐵塔。埃及的叫金字塔。”

  于大壯虎眼一睜,瞪住兒子,“你甭管人家什么塔,你就給老子好好讀書,爭取考個好學校,別像老子一樣搬磚。”

  于家洲哭笑不得,蹬蹬上樓去了。

  于休休看他倆說話,笑得合不攏嘴。這家庭氛圍一上來,她就忘了車禍帶來的煩惱了,追問于大壯。

  “爸,渣弟考了多少分啊,看把你高興得,還發紅包。”

  于大壯偷偷瞄了苗芮一眼,伸出五個指頭。

  “進步了五個名次,從全班倒數第五,變成了倒數第十!”

  “屁!”苗芮斜著眼睛剜他一眼,“那是因為有五個同學生病,沒有參考!”說著她就去擰于大壯:“你就護著他,護著他。合起伙來蒙老娘。”

  于大壯邊躺邊笑,“嘿嘿,別人沒考是別人的事,我們崽崽就是進步了嘛。”

  “還犟?你還犟!”

  “……娃娃要鼓勵教育,鼓勵教育為主,你看咱們女兒,不就是鼓勵出來的好榜樣嘛,越慣越乖。”

  苗芮哭笑不得:“乖?你還真是親爹!”

  于大壯委屈地看著她:“難道我……不是?”

  “于大壯!”苗芮瞪他,想想,自己又笑了,“懶得理你。”

  第二天,于休休從鐘霖那里了解到,肇事車主找到了。

  是他去派出所自首的。

  車主自訴,當時他車速太快,沒有看到周叔從停車場出來。然后,清醒過來發現撞到一輛豪車,知道自己賠不起,想也不想就溜了,可是一晚上睡不著,思來想去,還是選擇了自首,愿意承擔責任。

  可是,他一無錢,二也無錢,開的那輛車,還是朋友的。他拿什么來承擔責任?

  更何況,他該接受什么懲罰,都改變不了結果。

  周叔的死訊是第三天傍晚傳來的,手術治療后,他又在icu掙扎了兩天兩夜,仍然沒能從死亡線上被搶救回來。

  于休休得到消息的時候,還在公司畫設計圖,

  看到那冰冷的“死了”兩個字,當時就忍不住淚水,哭了出來。

  “怎么會這樣?”

  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說死,就死了。

  她打電話問霍仲南,帶點哽咽:“醫院不是說,手術很成功的嗎?”

  霍仲南淡淡說:“別難過了。”

  于休休用手撐著腦袋,掉著眼淚,覺得頭越發地沉重,眼睛熱辣辣的,“如果我不認識他,我就不會難過。可是……想到他那個眼神兒,我就受不了。死亡,太可怕了。為什么要帶走我們身邊的人……”

  霍仲南在那頭沉默了片刻,“人總有一死,只是經歷不同。休休,有一天,我也會死。”

  于休休心里一痛,像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這是事實,是人倫真相,可是聽到霍仲南說他會死的時候,她淚腺就像控制不住的水龍頭,拼命吸鼻子也忍不住,然后哇一聲暴哭。

  “你太討厭了,為什么要說這個,不許死,我不許你死!”

  不許死。

  不許跳!

  霍仲南摁滅煙頭,“好。”

  他不死,總得有人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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