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峨眉,碧清宮。
二十四名彩裙飄飄的舞女和著畫屏后流出的絲竹琴樂翩翩起舞,絲帶翻飛,近七丈的長桌兩旁數十人夾菜吃肉推杯換盞,談笑中污言穢語頻頻出口,不時有人揩油端菜倒酒的侍女。被摸了身子的侍女則只是羞惱相瞪,任由胸臀受襲,并不反抗,甚至連拋媚眼,附在耳畔低語客房方位,惹來一片逞威似的大呼小叫,氣氛熱烈。
秋濕荷端坐于長桌盡頭,笑盈盈地向左右兩側斜前方的勇將軍顧石磐、飛將軍謝冷鐵敬酒,視若不見桌上的群魔亂舞之景,心中亦無悲無喜,毫不在乎兩名將軍似要看穿她那身宴請賓客用的錦繡流云袍之下的嬌軀。應酬而已,不要說她只是個峨嵋掌門,百余年前貴為正道領袖的玄門門主,不也要向那時初定天下的夏國將軍俯首?
氣運虛無縹緲,卻又真實存在。歷代皇朝秉天道氣運而生,天子一言便能行云布雨,喚來天譴,受天子冊封的臣子也有著與之近似的權柄。與之對立行事便會受天道針對,修為不得寸進不說,天人五衰一類的災劫也會出現的更快更猛。反過來說,順應朝廷行事,滿足臣子需求,就能獲得天道青睞。在野修士的修為,之所以比不過朝堂之中全心全意地供奉君王的修士,原因便在于此。
酒過三巡,顧石磐裝作酒醉,突然探手捏住秋濕荷柔弱無骨的素白纖手,不顧她手中還拿著酒杯,肆意揉弄,調笑道:“秋掌門,我有一子,名叫顧常,乃是侍奉德親王之子趙庭的帶刀侍衛,官居正四品,為人正直,且武藝高強、體魄強健,令愛若是嫁過來,夜夜享福啊!”
“霜露為人剛強自立,聽不得管教,嫁不嫁,我說了不算。”秋濕荷使巧勁掙開顧石磐的手,放下酒杯道,臉上笑容不變。
“不聽管教,打不就行了?”謝冷鐵嗤笑道,玩味地看著秋濕荷:“我兒謝川雄娶了陰陽宮一個有冷仙子之稱的女人,結果還不到三天,婚前根本不搭理我兒的冷仙子就成了千嬌百媚的冷夫人,有事沒事都要纏著我兒,還經常不顧他人在場索愛求歡,實在是令人苦惱啊。”
“秋掌門要不也來試試?”
秋濕荷行走江湖時素有冷仙子之稱,一看便知謝冷鐵口中所說的冷仙子影射的是誰,最后這句要來試試更是不知道說的是讓秋霜露來試試還是讓她來試試,幾乎等于是在邀請秋濕荷,而她明面上是個是有夫之婦,邀請中隱含的險惡意味簡直不言而喻。
“不勞將軍費心,我自會嚴加管教霜露。”秋濕荷淺笑道,似乎壓根沒聽見兩名將軍在管教之后說的那些話。
顧石磐和謝冷鐵見秋濕荷無動于衷,也不著急,繼續喝酒調戲。
三百龍獸正率三千兩百妖獸向峨眉的方向進軍,昨日已抵達峨眉三百里外的關口,離峨眉僅有半天的直線路程,倘若不阻止,任由龍獸奔襲而來,峨眉斷然抵擋不住龍獸軍隊的瘋狂進攻,淪陷只在旦夕之間。為避免這個糟糕的現實,哪怕龍獸打算攻打的其實不是峨眉,而是五百里外的碧水宮,或是位于另一個方向四百五十里外稍弱于碧水宮的棋宗,身為峨嵋掌門的秋濕荷,也定會在滅門之危下求取朝廷的庇護,委身于二人——顧石磐和謝冷鐵麾下的十萬大軍,此時就駐扎在峨眉山二百里、一百五十里外的兩座城池中。
碧水宮和棋宗必然也會積極尋求這五萬軍隊的保護,屆時聽話就幫,不聽話就不幫,三頭來回撈利,睡完這個仙子睡那個仙子,搶完那個門派再搶這個門派,何其美哉?
龍獸也就對這種在野的門派有威脅,面對承天之運的朝廷軍隊,根本不堪一擊,隨便浪就完事了。
突然,一侍女匆忙走來,向秋濕荷耳語了幾句。
秋濕荷面色微變:“知道了。”
“顧將軍,謝將軍,我有急事,恕不奉陪了。”
“什么急事能有喝酒重要?”顧石磐不滿道。
“回來后定當喝酒賠罪。”秋濕荷拋下一句話返身離開。
見她真的走了,謝冷鐵重重哼了一聲:“故作清高!隔著衣裳我都能聞見那身騷味,不過是個蕩婦掌門罷了!”
顧石磐沒有搭話,想到秋濕荷雪白的脖頸和嬌美的容顏,心中發狠,回頭定要操的這美艷尼姑屈服求饒,再也不敢用那種一看便知是逢場作戲的虛情假意來迎合自己!
換上方便行動的勁裝,秋濕荷立即和三名戰力高強的長老飛往蜀山。
竹心真人去蜀山找秋霜露前留下的傳訊玉佩崩碎了,且玉佩里一句話都沒有留下,想來是連留話都來不及留就出事了!
“掌門,您以前不是說,再也不見李阿玄了么?”
飛行中,一名長老忽然道。
秋濕荷不復應酬時的隨和,冷厲道:“不見歸不見,霜露和我妹妹濕萍生死不明,我豈能不去蜀山?”
“這...怕是會引來世人議論。”另一名長老說。
“議論?我堂堂峨嵋掌門,還怕那些閑言碎語?”秋濕荷說,“我要是怕,那時就不會擔下我姐的罪名,更不會代她養育霜露!”
后說話的長老嘆了口氣。
秋濕荷當年與她姐姐秋濕露、李阿玄結伴行走江湖,不慎落入魔門之手,秋濕露拼死送出了秋濕荷與李阿玄,自己卻沒逃出來,待秋濕荷和李阿玄找人一起救出秋濕露時,她已慘遭奸淫。瘋了不說,還有了身孕,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今天的秋霜露。
為了不讓流言蜚語傷害姐姐,自責的秋濕荷對外稱孩子是她跟李阿玄的。
李阿玄同樣自責無比,配合擔下了和峨眉派的尼姑淫亂的罪名。
那之后,愛慕著對方,也知道對方愛慕著自己的兩人,迫于種種壓力,無法聯系,逐漸變得形同陌路。一腔濃烈的情意,九死而不悔的所謂真心,也在他人的嘲笑和現實的重擔下發酵成了怨念和憤恨。到最后,當兩人再次見面時,已是劍拔弩張,再也看不順眼了。
飛行途中,秋濕荷遇見了武當的人。
兩方一交流,得知對方派去蜀山的人也出了事,此行的目的地也是蜀山,更覺事態嚴峻,再次爆發速度,結伴趕向蜀山。
與此同時,昆侖天宮。
趙千秋望著眼前材質不明的大門,陷入沉思。
“為何這門中間有道縫隙?”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的女聲提示道:“請用虹膜和指紋進行解鎖。”
“虹膜?虹膜是什么?”趙千秋愕然。
“聲紋識別成功,識別結果為人類后裔,授予天宮三級權限。”清冷女聲說。
話音剛落,走廊接連亮起燈光。
趙千秋眼前的大門,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