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邸龐大,門也是大的一眼望不到頂,易升是走門上另開的一扇較小的門進去的,和他一樣小的客人還有蚯蚓般纖細的蠕蟲,嘴上長著黑色的觸手;一個向四面八方伸出觸手,頗像刺球的玩意;披著黑袍,沒有嘴,袍下伸出觸手的人;由肌肉、泥土、屎拼湊而成的果凍,走起路來一顫一顫;一團污泥和血的匯聚而成的...呃,姑且算個玩意吧。
反正大多都和易升以前在街上見過的人差不多,故不再贅述。
院落里土地夯實,雖常年被水浸泡但沒有淤泥的松軟,踩上去就像踩在地磚上一樣。不少穿著黃衣遮掩面目的魚,正在用它們遲鈍的手修剪著主干道兩側的花草樹木。見易升走來,一口一個大人的叫,聽得他那叫個心花怒放。
一路上沒什么人和易升搭訕,易升也不太想搭理他們——一個女觸手都沒見著,膈應誰呢!待會跳舞的時候難道要跟男人一起跳嗎!開什么玩笑啊!觸手就只有男的嗎!我要女的啊!
易升一路抱怨,走向居于道路盡頭的宅邸。
這宅邸修的蠻惡心人的,和門口的宏偉石像、華麗浮雕一樣惡心。
興許是沒找好工頭吧,說不定雕石像和浮雕的人與修宅子的人是一伙的,也就是看上去大氣,實則浮夸的不行,可見這宅邸的主人克蘇魯八成就是個暴發戶,要不然怎么會這么沒眼光呢?
不過,就像聞久了屎味就會覺得屎味變得沒那么沖一樣,看久了也還好。
易升只吐了三回就舒服了許多,后來就不覺得惡心了。
宅邸的大門是開著的,離得遠瞧不見里頭有什么人、看不清他們在做什么。
“喂,哥們。”易升攔住一個身材高大且穿著黃衣的人,“他們在干嘛?我還以為這是那種手挽著手跳轉圈圈舞的正經宴會呢。”
一個頗具磁性的聲音從黃衣之人的斗篷下傳來:“他們是在慶祝即將到來的狂歡節。”
“所以就...”易升啞然,接受不能。
“是的。”黃衣之人說。
“你是不是也會...“易升試著問。
“不,我是來喝酒的。”黃衣之人說。
“我也是我也是!”易升輕呼一口氣,可算是遇著一個不那么容易被404的人了,“我是易升,閣下是—”
“哈斯塔。”他說,然后用黑黝黝且發著微光的眼上下打量了下易升,“你就是...易升么。”
“你認識我?”易升問。
“所有人都認識你。”哈斯塔說。
“是嘛。”易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我這么出名啊。”
“你的面具呢。”哈斯塔突然問。
易升搖了下頭:“路上丟了。”
“為什么不找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進去。”哈斯塔說,“宴會即將開始,我們該落座了。”
易升沒有聽到哈斯塔卡殼似的話語。
所有不該被他聽到的都不會被他聽到。
所有不該被他知道的都不會被他知道。
所有的所有都已被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于是他點了點頭,笑著和哈斯塔進去了。
宅邸內有二樓。
一樓已經被折騰的亂七八糟,沒什么好說的。
就是一洼翻滾來翻滾去的觸手之海,瘆人。
走一樓兩邊的樓梯上去就是二樓。
二樓寬敞又干凈,鋪著紅地毯,擺有可以旋轉的桌子,大的能潛水的泳池,還有香檳塔、華麗的噴泉、水晶造的大吊燈等等。
和樓下那群魔亂舞的場面一比,不禁讓人感嘆到這才是宴會該有的模樣。
易升和哈斯塔上樓的時候,二樓的人還不是太多。
隨便找了張氣派的桌子坐下,吃了會水果,人漸漸多了起來。
第一個引人注目的來賓是一顆巨大的火球。
易升什么奇形怪狀的人都見過,但火球可還是頭一次見。
等離子體都能成精的嗎?
“他誰啊。”易升問哈斯塔。
“克圖格亞。”哈斯塔說。
“呃...他也是人?”易升問。
“是的,祂是人。”哈斯塔說。
好遜。
不一會,又來了一個漂浮在空中的銹紅色不規則石頭,上面長著一只巨大的紅色眼球,挺嚇人的。
“他又是誰。”易升問。
“格赫羅斯。”哈斯塔說。
“也是人?”易升問。
“是的,祂是人。”哈斯塔說。
易升倍感無語。
火焰和石頭都能是人了嗎?
好遜。
“話說回來...”易升望向他,“你該不會也是人吧。”
“是的,我是人。”哈斯塔說。
“呃...這么說可能有點冒犯...我沒見過只有兩條腿和兩條胳膊的人。”易升說,“以前你是不是發生過什么意外啊,截肢手術什么的有在做嗎?”
“沒有。”哈斯塔說,“從誕生之日起,我便是如此,從未有過變化。”
“好吧。”易升說。
原來是個天生的畸形兒啊。
好可憐。
待會多給他倒杯酒吧。
畸形兒能活到這么大一定很不容易。
好遜。
又過了一會,二樓坐滿了人。
自稱是加坦杰厄的人,站在臺階上,嘰里咕嚕念了些詞,賓客們舉起或使酒杯飄起,碰了下杯,一飲而盡。
不出所料的,克圖格亞那桌傳來了滋滋滋的聲音,酒被他的火焰蒸了個一干二凈。
易升雖背對著他,卻也能腦補想象出一縷煙從他嘴邊躥起消失的畫面,不由得便笑了出來,所有人都聽的十分清楚。
下一刻,易升身上騰起極為明亮的火焰,劇烈地燃燒了起來。
克圖格亞點燃了他。
但馬上,晦暗的火焰熊熊燃起,以火滅火,撲滅了他身上的火焰。
果然。
好遜。
“喂喂!我就笑了笑你就要燒死我啊!你咋這么小心眼!”易升一拍桌子站起來朝他嚷道,一臉的不忿。
克圖格亞默然。
其他人,瞧見他身上的火焰,大都低下了頭,或是移開了視線。
只有一個膚色黝黑的男人,朝他笑了笑,隔空敬了杯酒。
“你是...易升?”臺階上的加坦杰厄遲疑道。
“呃...是我,咋了。”易升看向他。
“伊斯有事找你。”加坦杰厄說。
“伊斯是誰,找我有什么事?”易升問。
“他他他他他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加坦杰厄說。
易升困惑地皺起了眉頭:“沒事?沒事干嘛找我。”
“咳,抱歉。”加坦杰厄說,而后大聲說:“各位,請用酒,我父親馬上就到。”
“莫名其妙。”易升嘀咕道,坐了回去。
對著不存在的哈斯塔敬了杯酒。
一人飲下杯中的空氣。
笑著跟自己說起了路上的趣事。
絲毫不知,自己正身處一幢破敗而腐朽的木屋之中。
到處都是灰塵和蛛網。
門外,SCP-2662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賤人賤人賤人賤人賤人賤人賤人賤人賤人。
尸體咒罵著自己。
尸體找到了自己。
是時候做個了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