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林夏彥，鄭秀妍在抓起那幾份設計圖之前，先拿起了自己的手機，給鄭秀晶發了一條信息出去。
這孩子昨天晚上說約了人，可是一直都沒見回來。
現在也依然聯系不上，電話打過去一直是關機，信息也從來沒有回復過。
“到底去哪里了……”
鄭秀妍咬著嘴唇，指間的簽字筆越轉越快。
直到筆尖不小心扎在手心里，劃出一道黑色的痕跡。
然后磕著桌面彈出去掉在了地上。
摸了一下戳痛的手心，鄭秀妍搖搖頭，起身去撿那支筆，卻發現那支筆已經徹底地摔散架了。
對于那些“命數”之類虛無縹緲的說法，她從來都是不信的。
可是，認識林夏彥的時間久了，看林夏彥的書看了多了，也就對類似那種找不到什么依據的說法多了一點“親近感”。
鄭秀妍看著那支筆不成樣子，突然間心底就涌出一股不安的情緒。
再一次拿出手機，她撥出了鄭秀晶的電話。
“孩子啊，你叫什么名字？”
李素媛把收拾好的豆芽放在一邊，從口袋里摸出一副老花鏡架在鼻梁上，撫了撫鄭秀晶的胳膊。
這間房子是臨時收拾出來給這個孩子住的，多少都不是太暖和。
雖然已經把自己的厚衣服給這個孩子穿上了，可感覺這孩子還是很冷的樣子。
“我……”
抿了抿因為喝水太少而發干的嘴唇，鄭秀晶略略低下頭，目光在自己的腳面上沒有規律地輕輕搖擺，兩只手捏在一起，隨著慢慢發力而指節明晰。
已經有些記不清自己昨天晚上是怎么離開公司的了，也記不清劉燦榮后來還說了什么，只能回憶起自己躲在練習室一時之間睜不開眼，然后強撐著逃進地下停車場，狼狽又漫無目的地開著車穿行在夜色下，一直到油量用盡，麻木而踉踉蹌蹌地一路走向大海的方向，最后暈倒在一個自己當時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我叫……李寶娜。”
說話的時候要看著對方的眼睛，鄭秀晶保持著這樣的禮貌，但是因為之前哭得太厲害，眼睛現在依然很腫。
這在李素媛看來愈發可憐。
“嗯，不介意我叫你寶娜吧？你既然已經睡不著了，那就出來走一走吧，我們等一下就吃晚飯了。”
輕輕拍了拍鄭秀晶的頭，李素媛扶著床沿，顫悠悠地站起來，鄭秀晶立刻扶著跟上，卻覺得腿肚子一軟，差點坐倒下去。
昨天晚上被李素媛撿到叫醒的時候，鄭秀晶知道自己落在了這座釜山港的小漁村里。
雖然這個過于偏僻的地方有著異常樸實、平淡的生活，距離和f這樣的詞匯很遙遠，可是鄭秀晶依然沒有使用自己的本名。
——給你訂了一套衣服送過去，填的是李寶娜這個名字。
上一次她高燒到人事不省，林夏彥拆了她家的門，抱她去醫院，后來就是用“李寶娜”這個名字給她訂了衣服送過去。
這一次，她暈倒在這座小漁村，林夏彥卻不會再來了。
鄭秀晶下意識地說出了自己使用過的角色名，也想起了林夏彥。
那個好像已經改變了許多的林夏彥。
曾經還不在意的細節現在全都變得格外清晰，她不知道那些有點陌生的變化是林夏彥怎么開始的。
卻明白那段時間里，待在林夏彥身邊的人，一定是自己的姐姐。
那個，背叛了自己的，姐姐。
背叛……
是的，背叛。
背叛……
哪怕不知道自己和林夏彥之間有些特殊的狀況，這也是背叛。
背叛……
她怎么能背叛自己？怎么能？
“寶娜啊，先安心住下吧，有什么事等你恢復好了再說。”
聽見這句話，感覺到李素媛溫熱的手心覆在自己的手背上，看到李素媛那種長輩般親切又心疼的眼神，鄭秀晶這才發覺自己已經死死地攥緊了手指，整個人的線條都繃緊到了仿佛快要斷掉的程度。
像是從夢魘中驚醒，鄭秀晶慢慢平復著自己壓抑而急促的呼吸，沉沉地點了一下頭。
卸掉了全部的妝容，穿著這一身李素媛借給她的衣服，現在形容憔悴的她就像是一個剛剛經歷了什么可憐事的普通漁村女孩。
李素媛慢慢走出這間給鄭秀晶臨時當作臥室的屋子，關上門之前，這位好心的大嬸回過身，看見鄭秀晶只是低著頭，毫無生氣地坐在床沿，一動不動。
搖搖頭，老人家退了出去。
一時收留是她那份樸實的好心腸，可她也并不傻。
只看鄭秀晶自己的衣服就知道這孩子并不是這里的人，而那副明顯是痛哭過的樣子更像是情緒上受了很大的打擊，不是兒子胡亂猜測的那種“危險的人”。
“唉，現在的年輕人啊……”
李素媛估摸著自己的老伴應該快回家了，抱起裝豆芽的大盆，慢吞吞地向廚房挪了過去。
“大嬸。”
不知道是因為自己走得太慢了，還是因為鄭秀晶太年輕而手腳異常利索，李素媛看了看剛剛伸手能夠到的廚房門，應著鄭秀晶的聲音轉過身。
這孩子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孩子啊，怎么了？”
一邊說一邊打量鄭秀晶，李素媛再一次堅信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借給鄭秀晶穿的這身衣服雖然是自己最好的衣服，可也依然是一套樸實得年輕人們看都不會看一眼的衣服。
然而即便如此，穿在自己面前的這個“李寶娜”身上，仍舊掩不住那份并不傳統的長相和氣質。
是一個漂亮孩子啊。
“我幫您。”
鄭秀晶扶住了李素媛的胳膊，眉眼低落著，眼神勉強落在李素媛的眸子里，仿佛是一個溺水的人在水浪里抱住了一塊救命的木頭。
這樣的目光不像是請求，也不像是客氣。
更像是求救。
“好吧，有什么不會的就跟著我學一學，大嬸我啊做飯還是可以的。”
李素媛看到了鄭秀晶內心的掙扎與仿徨，拉著她的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