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快跑吧,前面已經被徹底攻陷了。”
看著揮舞著兇器,不斷屠殺著帝國士兵的兩名死亡騎士,艾莉克斯淡金色的細眉皺在了一起。
“還能往哪里跑?到處都是這些家伙了……嘖,不如直接從這里沖過去!”
“……這絕對不是明智的決定。”
亡靈如潮水般沖過了面前的街壘,那些頑強反抗的士兵寡不敵眾,發出一聲聲慘叫,紛紛慘死在亡靈們的刀下——他們被堵在樓里的同伴還有從樓頂逃生的機會,否則也很快會步他們的后塵。
他們至死也不知道本應支援他們的部隊為何沒有出現……這條主干道失守之后,其他走城內向城堡撤退的友軍多數會被曼弗雷德攔下。
洛基并沒有任何要和面前這支攻入城中的亡靈硬碰硬的念頭,于是當機立斷,掉頭換一條安全的街道走。
但當他們這么做的時候——林中鎮的廣場已經像個被分割出的孤島,被曼弗雷德的不死大軍圍了個水泄不通。
走投無路的他們只能聽從艾莉克斯的建議去最近一處最牢靠的據點暫避……那里也就是林中鎮的教堂。
這里不像某些荒郊野嶺上的修道院那樣自成一座供給有備墻高院深的堡壘,只是一座供人禮拜、管理墓園的石制教堂。但也有又厚又高的圍墻和曾被奧蘭靈祝福過的圣像。
對其他走投無路的人來說,這個蘊含神圣之力的場所也是絕佳的避難地點。
逃到這里的鎮民躲入了教堂之中,和本地的神父一起虔誠祈禱——街道上的士兵們有序的朝這里撤退,并且和護教軍一起加固了教堂的防守。
正門上的彩色花窗反射著炫目的彩色。
抬頭就能看見的教堂頂端的十字架此時應景散發著緩和的微光,在夜空中格外顯眼——這是令人安心的力量,卻讓洛基有些頭暈目眩,感到不適起來。
“……也許當初我就該聽你的……艾莉克斯。我寧愿從尸山血海里面穿過,也不想踏進這里一步——”
洛基已經站在敞開的鐵門之前,此刻卻躊躇不前,艾莉克斯只能在背后推著他,硬是把他帶入了教堂……不少守軍認得他們,洛基又有著愛麗絲菲爾提供的證明,眾人倒是十分順利的進入了這座由守軍和護教軍共同拱衛的安全處所。
裝備精良的護教軍集結在側面一處空地,他們銀白的鎧甲和外套的潔白罩袍在苦戰已經沾染不少污血和塵埃。不少人鎧甲受損,多處都有被砍傷的痕跡,現在聚集在一起是在商討如何防守的事。
那些年輕人的眼里雖然也有擔憂,不過更多的是自信和戰意。對于他們來說,與這樣一支恐怖而污穢的亡靈軍團戰斗,就算最后可能會壯烈犧牲,那也會讓他們的生命更有意義,靈魂必將升入天堂。
當然這個世界真有天堂……升天也不是神棍用來誆騙無知者的故事。只是不同于基督教的說法,這里有靈魂轉世一說。
就拿艾莉克斯來說,她前世可能就是某位行善積德的大善人,所以死后靈魂才會升入天界,成為天使的一員。
當然也有一種極其叛逆的異端思潮,像洛基這樣,大不敬地認為他們對奧蘭靈的信仰不過是天界像收割韭菜一樣收割凡界靈魂的一個絕佳體制,和邪神并無太大差別——但這種事本來就是多面的,不是只有一種看法可以定性。
不過帝國凡人確實是樂于升入天界,并以轉世成天使而為榮。這種時候通常用“雙贏”來形容對奧蘭靈的信仰才比較合理。
“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我覺得我還是找個地方躲起來比較好。”
只是待在奧蘭靈教堂外,洛基就能感受到一股發自靈魂的灼痛。
“而且在這種地方我絕對不能使用魔法,那不是毫無戰斗力了么。”
艾莉克斯雙手叉腰:“干嘛這樣扭扭捏捏的……你不是也不想戰斗么?交給我們就好了——曼弗雷德的目標是城堡里的愛麗絲菲爾,盡量凈化被他奴役的靈魂,減輕城堡那邊的壓力……最后再找個機會突圍出去,如何?”
她說的就是洛基所想的計劃,不過……
“曼弗雷德的亡靈太多了……唉,還是做好明哲保身的準備吧,艾莉克斯……我們不一定能拯救林中鎮,但至少要活下來,這樣有機會為那些死者復仇。”
“別說這種喪氣話——我相信你。”
“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你相信斯嘉烈或哈娜都比信我要可靠。”
“我們都相信你……待在這可能讓你有些難受。不過只要堅持下去,我們一定能挫敗曼弗雷德。”
哈娜笑了笑,在一旁給不斷鼓舞洛基的艾莉克斯潑起了冷水。
她確實無法理解這個凡人的盲目。
“別說傻話了金發笨蛋。到現在為止主動權一直在曼弗雷德手里。聽主人的吧,積蓄充足的力量,保護自己……咝……”
“……”
艾莉克斯欲言又止。
“吾主會保佑我們的……”
一旁像個好奇寶寶不斷打量著教堂的斯嘉烈,感受到氣氛的凝重,跑到了洛基的身邊。
“我、我們能回旅館么……我有點想回房間了。”
洛基摸了摸她順滑的黑發,然后轉頭看向了想要勸架,但只能尷尬賠笑的露可可。
“那么先去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賽麗亞小姐沒事吧?”
她點點頭,銀發搖晃起來:“嗯,賽麗亞姐姐已經去城堡避難了,應該比我們安全。”
“哼——暫且先留在這吧。”
于是他們繞了教堂一周,還是在側邊的墻根坐下。
四周院墻內部都被加裝了由木制品堆疊改造成的平臺,火把的火光照亮了整段院墻,讓一切想要潛行靠近的人無所遁形。大門處也在被用摧毀民房拆下來的建筑垃圾拱衛起來,形成一道關卡。
沒過多久,一批批從街道上退下,士氣低落的守軍先后進入了院墻之中。看得出來他們有不少人在巷戰中死去……活著的人也身上受了不少的傷,目光麻木。
這些最晚退下來的士兵經歷了最慘烈的戰斗,但至少還是活了下來。他們的犧牲并非毫無意義……城堡日常容納的人數有限,那些本來會留在鎮里凄慘死去的平民,在他們爭取的時間內可以有機會逃出生天。
但街壘始終只是緩兵之計。亡靈們攻破了廣場四處的工事,進入房屋,搜索并殺死那些負隅頑抗的生者——很快,站在教堂鐘樓,眺望四周的士兵就發出了警告。
看著焦急奔走的士兵從五人眼前經過,洛基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艾莉克斯,你知道是誰在指揮這里的士兵嗎?”
她搖了搖頭,然后指向了護教軍中披著藍色燙金披風,留在金色中分頭,還扎著小馬尾的帥氣圣騎士:“看起來是那個來自洛克蘭港的圣騎士在指揮,他帶來了唯一的援軍……聽神父說,他是某個大貴族的幼子。”
洛基仔細看了看那人樣貌,一股涼意從尾巴尖直竄脊椎。
“呵哈哈……是這樣啊。”
艾莉克斯感覺到不對,轉頭看著洛基,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充滿了好奇:“你怎么了?”
“沒怎么。”
不過是想感嘆一句世界真小。
那位正是曾追殺過洛基的牧師——洛基牢牢將“保持距離”四個字記在心里。因為他不自信自己的隱蔽魔法能欺騙這個中分頭牧師……在這種時候要是再弄出什么幺蛾子的話那就太糟糕了。
“我只是想,當時沿著城墻直接撤回城堡就好了……留在旅館里的那點行李根本不重要。”
至少愛麗絲菲爾愿意為洛基提供庇護——奧蘭靈的教堂庇護了其他凡人,但洛基一直能感覺到那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尤其是在看見那個金發牧師之后。
“喲——現在后悔也來不及了,不如一起努力活下去吧,哈哈!”
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攪了他們的談話。
他們轉頭看去,是那個面上有疤的戰士……三角力量的隊長,卡諾。
他熱情的笑著,身旁攙扶著阿蓮娜,她半個身子倚靠著卡諾肩上,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洛基揮了揮手:“……你好,沒想到你們也在。”
哈娜對阿蓮娜非常感興趣,盤繞著尾巴站了起來:“又見面了,魔法師……你的魔力似乎不如之前那么熾熱了?”
她說話一直有種惹人討厭的魔力,也許這就是惡魔吧。
就算是露可可和艾莉克斯也看得出來阿蓮娜有些不對勁——她就像生了場大病一樣唇色發白,面無血色,火色的紅發滿是汗水,濕噠噠黏在她的臉頰上。她對哈娜的疑問只能勉強回以一道苦笑,沒有之前那種活潑的氣息。
“城破時我們在東門……雖然那里沒有坍塌,但有其他吸血鬼出現。阿蓮娜被他的黑魔法傷到了——好了,先不說了,我們要去找牧師了。”
“……再見。”
洛基目送他們背影離開,走入教堂。
他記得三角力量還有一個退役牧師格溫,現在沒有看見,應該是在其他兩人之前進入了教堂里。
“其他吸血鬼……她看起來是被一些破壞生命力的法術傷到了……”
露可可問道:“那是什么法術?”
“類似生命汲取或者靈魂汲取這種簡單粗暴的法術……先凝聚死靈之力,然后從目標體內強行抽取活力或魂魄,簡單粗暴,但不懂提防的人還是很難防備。”
艾莉克正抱著斯嘉烈,聽到洛基的話站了起來,看起來有些擔憂阿蓮娜的傷勢。
“要不要我去和他們說一聲,神父知道她受的什么傷應該更容易治好。”
“沒問題……”
實際上那也不是什么大問題,治療得當的話可以直接讓阿蓮娜當場恢復戰斗力。
看見艾莉克斯轉身離去,露可可蹲下來,對斯嘉烈伸出了手,帶著嬰兒肥的臉頰浮現出兩抹紅暈。
“現在感覺好點了嗎斯嘉烈?姐姐來抱抱你……誒?不想要嗎?”
斯嘉烈背過身,依偎著洛基。露可可有些尷尬地撓撓銀發。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了喔,哈哈。”
“朋友……”
斯嘉烈黑發下的小耳朵動了一動,但沒有理會她。
“……那就讓斯嘉烈一個人靜靜……”
她和哈娜和露可可保持著微妙的距離,抱著骨架冰冷的洛基,斯嘉烈才感到一絲遠離威脅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