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也是個聰明伶俐的人,他只是年紀輕輕,見識不夠,卻不是笨人,他的思維極為敏捷。
方逸的話語雖然說得晦澀,但朱由檢很快便領會了其中的意思。
大明的王爺是必須要離京前往封地的,無需離京,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繼任為帝!
天啟帝今年只有二十三歲,雖然年紀輕輕,但他卻沒有子嗣!
他曾有三子三女,但全部早薨。
他若身死,距離皇位最近的,便是皇長子,信王朱由檢!
魏忠賢雖然權勢滔天,但說到根上,他的權勢全部都來自當今皇帝對他的信賴,他不過是皇帝的家奴,是天子的一條狗而已。
皇帝若是駕崩,魏忠賢便如同沒牙老虎一般,無所憑依。
果然是何懼之有!
念及此處,十六歲的少年頓時便覺得渾身顫抖。
他聰明好學,熟讀圣賢之書,雖然外在不顯,但內心卻早有自己若是為帝,當效法堯舜,做一代明君的理想。
但想起自己哥哥即將命不久矣,他心中又涌起一陣痛苦和不舍。
方逸的話語,帶給他的沖擊十分巨大,一時之間,少年禁不住怔在當場。
一陣微風吹來,岸邊花木從中,幾名信王侍衛的身影時隱時現。
此刻的魏忠賢號稱九千歲,權勢熏天,無論是方逸還是信王,都相信在這幾個侍衛中,一定有魏忠賢的耳目存在。
“此事可能挽回?”少年的聲音有些顫抖,“你可有拯救之法?”
兩人兄弟情深,若是哥哥身死,自己才能登基,那他寧愿不做這個皇帝。
“此乃天意,不可違也,此外,京師風云詭譎,王爺還需小心謹慎,不可向外透露絲毫口風。”方逸出言提醒道。
少年渾身一震,頓時便回過神來。
兩人默默地對視了一眼,片刻之后,兩人心照不宣地,猶如普通好友一般,開始喝酒,吃肉,閑聊。
今天的烤全羊好香啊,朱由檢默默想著,隨手撕下一根烤得金黃的羊腿下來。
“我打算開辦一家商行,不知王爺有沒有興趣入股?”方逸放下手中酒杯問道。
今天的方世兄,越來越讓朱由檢感覺陌生了,從前的方逸,算是個典型的紈绔子弟,好吃懶做,混吃等死。
什么武藝,什么學問,什么賺錢,他統統都不感興趣。
“哦,我可沒聽說過方世兄還有商才。”年輕的信王有些敷衍地說道。
很明顯他對此興趣不大。
雖然兩人知交莫逆,但他也不想拿錢去打水漂。
兩人彼此知根知底,原來的方逸有多少斤兩,朱由檢一清二楚。
喝酒聊天是一把好手,讓他去做生意,非給賠個底掉,再欠上一屁股外債不可。
犯不上,劃不來。
“這可是一本萬利的生意,你掛名就行,我給你兩成干股,盈利共享,虧損算我的。”方逸拍著胸脯說道。
這樣優惠的條件,讓信王感覺有些不好意思,“這,不妥吧?”
“沒什么不妥,如今京城做大生意的,誰家背后沒個靠山,有殿下做靠山,我做起生意來,也方便很多。”
信王有些躊躇。
方逸算是他唯一的知交好友,信王有朝廷發放的俸祿,并不缺錢,他不太想占好友這個便宜。
也不想眼睜睜看著好友往火坑里跳。
畢竟朱由檢只有這一個朋友。
“做生意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方兄有多少把握?”朱由檢問道。
“十拿九穩!”方逸臉上露出自信的微笑,“莫非信王不愿幫我這個忙?”
“哪里哪里,方世兄多慮了,既如此,此事便一言為定,那兩成股份,便掛在大伴名下吧。”
大伴是朱由檢的貼身太監王承恩,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雖然在現在的大明,官宦勛貴經商儼然已成常態,但這些產業一般都掛在府中仆人或是親戚名下,只有那些最核心的資產,才會掛在家主名下。
眼看談妥此事,方逸這才放下心來。
一幅光幕突然出現在方逸眼前,上面呈現出一道表格來。
‘支線任務:接近、取得朱由檢信任已達成,收獲二百積分,您的總積分為二百分,已可兌換物品,是否現在兌換?’
方逸毫不猶豫地用意念在下面的‘否’字上點了一下。
光幕迅速消失。
一旁的朱由檢仿佛什么也沒看到似的,依舊有些出神地端著手中的酒杯。
這光幕只有方逸自己能看到并使用。
兌換物品倒不著急,等信王走了,慢慢研究兌換也不遲。
不遠處,一名衣著華麗的少女帶著侍女,后面跟著信王的幾名侍衛,正從岸邊沿著彎彎曲曲的小橋,向著這邊走來。
亭中的兩人不約而同地向那邊望去,很快便認出了來人的身份。
沒多久,少女便來到兩人面前。
方逸和信王齊齊站起身來。
“姐姐。”
“公主。”
少女一身紅妝,天姿國色,笑顏如花,她正是信王的姐姐,遂平公主朱徽婧。
先是對著朱由檢點了點頭,隨即朱徽婧有些好奇地看向方逸,“方世兄受傷后,身上的氣勢好像也有些變化。”
迎著周圍侍衛和侍女的目光,方逸微笑著對朱徽婧點了點頭,“此事也算因禍得福,在下雖然受傷,但卻在昨日夢中得遇仙人,承蒙仙人點化,僥幸學到一點法術,沒想到公主慧眼如炬,一眼便看穿了在下的與眾不同。”
方逸昨天一早在城外騎馬,一不小心摔在地上,當即昏迷不醒。
直到傍晚,方逸這才醒來,當然,這時蘇醒的,卻是來自另一個時空的靈魂了。
方逸選擇夢遇仙人的說法是有道理的。
這個年代的古人都很迷信,用仙人傳法這個理由,可以很輕易地遮掩自己和前身的不同,也能為自己今后的種種表現找到借口。
朱徽婧檀口微張,顯然是驚訝不小,“啊,得遇仙緣!方世兄居然有如此福分,真是羨煞徽婧了。”
“仙人傳我點金妙手,可以點石成金,所以,在下打算開設一家商行,賺點小錢,不知公主可愿參與其中?”方逸問道。
遂平公主朱徽婧是當今皇帝天啟帝的妹妹,她和皇帝哥哥的關系很好,天啟帝也很寵這個聰明溫婉的妹妹。
即使是權勢滔天的魏忠賢,也不愿輕易得罪遂平公主,方逸成立商行,一開始就打算把她也拉進來。
朱徽婧好以整暇地坐了下來,隨手拍了拍身上的衣襟,“哦,卻不知方世兄打算讓小女子出多少錢呢?”
“哎,方某如何敢要公主的錢,公主只需掛個名,為方某經商保駕護航,方某便感激不盡了。”方逸說道,“方某會有兩成干股獻上,聊表心意。”
“這,如何使得?”朱徽婧銀牙輕咬,似笑非笑地看向方逸,“我一文錢不出,便有股份,你不是賠了么?”
“姐姐,不要和他客氣,剛才我也一文沒花,就入了股。”少年朱由檢毫不猶豫地在方逸背后捅刀,“他既有仙法,想必是不會賠的。”
方逸有些無奈地看了朱由檢一眼,心想果然天家子女心性涼薄,出賣起好基友那是又快又狠。
“這是自然,在下做生意只會賺錢,賠是不可能賠的,這輩子也不可能賠。”方逸很有信心地說道。
“既如此,本公主便勉為其難,幫你一次吧。”遂平公主捂嘴輕笑道。
隨即她的目光投向桌子上的烤全羊。
“哇,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沒想到方世兄學會仙法后,這制作的菜肴也是與眾不同,特別的香啊。”
方逸傲然一笑。
這不廢話么?哪怕是后世很普通的烹調方法,在這里也能輕松吊打這個年代最好的廚師。
畢竟咱也有幾百年的先進經驗是不是?
作為一名美食愛好者,方逸前世對做菜很有研究。
明代的烤羊,普通做法就是抹上鹽,直接在火上烤,淳樸有余,滋味不足。
而這只烤羊,方逸卻在上面加上了孜然,芝麻,糖和一些其他香料,味道當然是大不相同,遠遠超出。
看著面前冒著陣陣香氣的美味,朱徽婧和朱由檢這姐弟倆,一時都有些胃口大開。
原本不餓的,現在也有點餓了。
貌似無意地看了一眼旁邊的少年,方逸淡淡說道:“專業的事情,就交給專業的人去做,強行做自己不擅長的事,只能把事情搞砸。”
朱由檢不禁心中一動,他只覺得方逸這番話里,似是大有深意,又像是意有所指。
“弟弟,別理他,我發現啊,方世兄現在變得有些神神道道的。”朱徽婧捂嘴輕笑道。
三人彼此對視一眼后,心意相通,隨即閃電般地幾乎同時出手!
“住手!你別搶,這個羊腿是我的!”
“方世兄,你怎么和我一個弱女子搶吃的?”
“明明是我先抓到的,怎么就變成我搶你的?”
“好男不跟女斗,可見方世兄你不是什么好人……”
“……”
“……”
趁著兩人爭執的功夫,朱由檢偷偷又扯下一只香氣四溢的羊腿。
哎,還是我最聰明,一只羊有四條腿,搞不懂為何那兩人非要專挑一只腿搶。
那只羊腿,比較特別么?
上午的陽光灑將下來,照進亭子里面,少年男女的輕笑聲不時從其中傳來,碧綠的湖面上,紅色魚兒游來游去,岸邊樹木郁郁蔥蔥。
萬里無云,碧空如洗。
金色的日光下,方逸身影周圍,仿佛也有淡淡的金色光芒閃現,隱隱約約,讓人難以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