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之下,劉表將接近十萬左右的荊州軍,都交由蔡瑁麾下,讓其率軍前往樊城,嚴防曹軍來攻。
樊城無論對曹操來說,還是對劉表而言,都十分重要。
因為它的位置在新野與襄陽之間,可謂是防守襄陽的最大屏障。
劉備早已因得不到劉表的支援,自知不敵,而選擇逃往江夏與劉琦兵合一處,致使曹操不費吹灰之力,就將率大軍進駐新野,并在新野附近設立了諸多營寨。
盡管曹操眼下處于按兵不動的狀態,但明眼人都知道,曹操的下一步,很有可能就是向樊城進軍。
這意味著劉表必須尋找一個合適的人選,前去樊城提前布防駐守,以免曹軍來攻時,樊城會淪陷。
如果樊城失守,那劉表就無法安坐襄陽,必須逃離此地,整個荊州內部,也很可能陷入動蕩之中。
對于劉表來說,樊城,萬萬不能有失。
除去其他太守用來守備各郡的兵馬,以及劉琦手上的軍隊以外,劉表與蔡瑁所能調動的兵力加在一起,有近二十萬。
而這次,劉表肯讓蔡瑁率十萬大軍前去樊城駐防,足以見得他對此次防范曹軍相當重視。
得了將領的蔡瑁二話不說,便率軍前往樊城。
樊城與襄陽僅有一水之隔,與襄陽同為南郡城防最堅實的大城,易守難攻,蔡瑁因此才有自信主動請纓,抓住這個機會立下戰功,同時將自己在荊州將士們心中的威信,通過實戰進行提升。
蔡瑁知道曹操厲害,也清楚曹軍善戰,不容易對付。
但憑借樊城的堅固城防,他自認只要不犯下致命的錯誤,絕對能將擋得住曹軍的攻勢。
消耗的時間一長,曹操攻克不了樊城,最后就只能無功而返,打消染指荊州的念頭。
當然,蔡瑁也不是沒想過勸劉表投降曹操,但荊州尚有共計近三十萬大軍,劉表又活得好好的,這個時候讓劉表將坐了多年的荊州牧大位拱手相讓給曹操,劉表估計能當場被蔡瑁氣個半死。
就算蔡瑁作為本地大族,掌握了不少實權,但在明面上做出這種賣主求榮的事,就算劉表忌憚他蔡氏的勢力不對他加以嚴懲,這事傳出去也不好聽。
思來想去,蔡瑁覺得眼下勸劉表投降并不合適,索性暫時以保住荊州和自己的地位為前提,先站在劉表這一邊,與曹操相抗。
畢竟眼下他蔡瑁在荊州,也算得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曹操雖然貴為魏王,但荊州要是真落到曹操的手里,可未必會像劉表一樣,讓他蔡瑁穩坐荊州二把手的位置。
在這一點上,蔡瑁考慮的沒錯,如果曹操當真得到荊州,也只會派自己信得過的人才來接任荊州軍政,不會任用荊州本地的舊官員。
因為荊州與涼州、并州那些荒涼貧窮的州郡不同,荊州不但地廣民豐,而且作為天下之腹,戰略意義重大。
在治理各郡縣政務上的人選,曹操或許暫時為了安撫人心,不會有所變動。
但是像蔡瑁這樣的軍師之職,曹操一定會安排自己的心腹接任,至于蔡瑁。
就算曹操為了予以補償,會給蔡瑁另行安排一個分量說得過去的軍職,但大概率也是空有虛名的職位,絕對不可能滿足蔡瑁這種權欲熏心之人的追求。
兩日后。
還在新野按兵不動的曹操,正在城內閑庭信步地到處逛街,特別是還抱著“參觀”的心態,去看了眼劉備遺留下的縣府等建筑。
眼下深秋時分,初冬將至,隨著蕭瑟的秋風陣陣刮起,氣候也變得愈發寒冷。
披著黑色暖和皮衣,在左右眾多文武親信簇擁下的曹操打了個哈欠,當他得知蔡瑁已經率領十萬大軍前往樊城進行駐守,不禁冷笑道:“這蔡瑁有點兒意思,居然還真敢率軍去守樊城。”
“魏王,我軍在新野停駐數日,劉表便忍不住讓蔡瑁率大軍趕赴樊城,可見這劉景升已如驚弓之鳥,此刻很可能已是寢食難安呢!”
經過近一年的調養,身體逐漸好轉的郭嘉此刻還因寒風而微微顫抖著,向曹操笑道。
“魏王!似蔡瑁這等鼠輩,根本擋不住我軍神威,明日末將愿擔當先鋒,替魏王攻克樊城!”
一身烏黑色堅甲的樂進最先主動請纓出戰,自從跟隨曹操以來,他已不知參與過多少次攻城戰,每逢攻城戰事,只要曹操準許他出戰,他就必定是最先登上城頭,于第一戰線率眾殺敵。
眾將聽聞樂進的話,都不住點頭贊同,但都愿意賣樂進一個面子,而無人上前與樂進爭搶這先登之功。
此次曹軍二十萬精銳齊出,加上諸多能征善戰的武將,在將軍們看來,荊州此次是勢在必得,劉表、蔡瑁這等無能之輩,哪里是自家弟兄們的對手。
曹操想了想,點頭道:“好,既然文謙你有這個膽色,我給你機會,明日就由你率三萬精銳前往樊城,攻打樊城北城門。
記住,此役可以不勝,但不許敗!”
樊城城防堅實,這一點人盡皆知。
曹操同意樂進進攻,是因為此次出征,下了這么大的本錢,就是為了在兵力、人才上都占據絕對優勢,并憑借這巨大優勢對荊州形成碾壓式的攻勢。
如果一直拖延不進,反而會引起將士們的懈怠,從而影響士氣。
但是,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曹操不希望這最關鍵的首戰就迎來敗績,所以他才會這樣叮囑樂進。
他的意思是,你樂進明日開始進攻,一時之間攻不下樊城,也不要緊。
但不可以打敗仗,給己方造成太多損失。
正好,曹操也希望有人站出來,嘗試著去試探一下荊州軍的實戰能力究竟如何。
從他只給樂進三萬兵馬這一點上,也能看出曹操并不指望樂進能一戰定建坤,直接拿下相當棘手的樊城。
對此心領神會的樂進嘴上沒有點破,只是凝重點頭應道:“多謝魏王,末將定不負魏王期望!”
回到鄴城的楚云,完全沒想到,迎接自己的并非是歡呼與慶典,而是荀彧的緊急求助。
天色蒙蒙亮時,清晨的秋風比夜間還要凜冽刺骨,蜷縮著身子藏在車駕里的楚云,不愿頂著寒意冒出頭確認眼下車駕所處的位置,唯有裹緊身上的棉被,大聲向駕車的士卒問道:“還沒到鄴城嗎?”
“將軍,您問的真巧,咱們到了!”
聽到駕車士兵的話,楚云也不顧寒意,有些興奮地撥開車簾,向外探出頭。
鄴城那不算十分熟悉的高大城墻映入眼簾,楚云見此情形,心中愈發激動。
“也不知紫青和懷風眼下到鄴城了沒……”
楚云與喬紫青、楚懷楓一行應該是接近同時向鄴城趕路,只不過楚云是遠在涼州,而喬紫青、楚懷楓則是從更遠的許都出發。
思念愛妻幼子的楚云心中一陣感慨之際,叫停車駕踱步下車,本以為自己再度凱旋,荀彧應當早就準備好大張旗鼓地迎接自己回歸才是。
可城門倒是準時開了,但迎接的方式與“盛大”完全不沾邊。
雖說楚云向來對這些虛榮沒任何興趣,但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前腳一進城,負責接應的一位似乎是荀彧心腹之人,就湊到楚云面前,向楚云單膝跪地行禮后,沖著楚云低聲耳語起來。
聽到此人的匯報,楚云頓時明白過來,面色陰沉,嚴肅地低聲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千真萬確,卑職不敢有半句謊言,此刻令君正在王宮等候您的大駕……”
自從曹操稱王后,生活上一向簡樸的他,第一次下了血本重新翻修了袁紹遺留下的大殿,將其改造為自己的王宮。
本來,以荀彧的功績、資歷和能力,曹操稱王,他的官職本應隨之水漲船高。
曹操有意讓荀彧擔任三公之一,甚至放話讓荀彧隨意在司徒、司空以及太尉之中任意挑選,作為荀彧多年勞苦功高的回報。
但荀彧還是割舍不了曾經身為漢室的情懷,哪怕楚云和荀攸合力總算讓他放棄阻止曹操稱王,但他還是婉言謝絕了曹操的好意。
而曹操知道荀彧的意思,但也不忍為此跟荀彧這樣多年的知心老友撕破臉皮,也就索性沒有為難荀彧,這荀彧升遷之事,就此作罷。
“好,我這就隨你一同去面見荀令君。”
聽聞荀彧正在魏王宮等著自己,楚云不敢怠慢,下令對馬騰、韓遂以及眾將士們稍加安置,就匆匆騎上快馬,趕赴王宮,面見荀彧。
因為走得倉促,楚云在衣物上并沒有增添,而交通工具從溫暖舒適的馬車改成一匹快馬,這寒意很快侵蝕楚云的全身,讓他不禁連連打起噴嚏。
還好這位荀彧的心腹懂事地及時把外套脫下,借給楚云暫時御寒,才讓楚云避免了感染風寒的可能性。
到達目的地,楚云下馬快步進入第一次親眼所見的王宮,卻無暇欣賞其內部的金碧輝煌。
眼看著空曠的大殿中,只有荀彧一人負手而立,那位心腹也識趣地在門外替二人把風,楚云便走上前,沖著荀彧的背影拱招呼道:“荀令君。”
荀彧驟然轉身,用相當躊躇的眼神看向楚云,仿佛看見救星一般,悵然著作勢欲跪,道:“哎!車騎將軍!您總算是回來了!”
楚云趕緊扶住荀彧,他能理解荀彧此刻的心情,也跟著嘆了口氣,確認著問道:“令君無須如此,話說回來,那三個小家伙,真的失蹤多日了?”
“哎——”
荀攸又發出一聲長嘆,苦著臉道:“是啊,將軍,子桓、子文、子建三位公子,都已經失蹤足足有七日了!”
方才在城門口,剛入城的楚云正是聽聞曹丕、曹彰、曹植三兄弟失蹤,這才十萬火急地跑來面見荀彧,商量此事。
“七日?”
“不錯,七日前,子文公子欲出城狩獵,子桓公子和子建公子都被子文公子相邀,三位公子就帶上各自的獵具,結伴同行而去了。”
荀彧的話語中流露出深深的慚愧之意。
楚云明白,看樣子荀彧是非常后悔當初沒有阻止他們三人外出。
不過在楚云看來,這事怎么也怪不到荀彧的頭上。
這三個小家伙雖然年紀不大,但也到了能縱馬行獵的年紀了,更何況他們外出不可能沒有護衛隨行,只是到周邊的山林中狩獵,荀彧本就無需阻攔。
就算是曹操知道,八成也只會囑咐他們注意安全,并鼓勵他們多多嘗試狩獵,練習弓馬之術。
所以,問題在于,這三個小家伙到底是真的去狩獵了,還是打著狩獵的旗號,跑到別處瘋玩去了。
如果只是后者的話,情況還不算太糟糕,他們玩兒夠了,自然也就知道要回家了。
至于最差的結果,楚云和荀彧,目前都不敢往那個方向去多想。
“他們仨臨行前,帶了多少人馬?”
楚云再度問道。
“兩千余人,都是精銳騎兵,只要他們不出冀州,應該不會遇到什么危險才對……”
說著,荀彧愈發覺得頭疼不已。
“兩千余人么……不少了,這兩千人總不至于在冀州無緣無故蒸發吧?令君是否有聯絡各郡縣,讓他們匯報有關他們三人的行程?”
兩千兵馬,不管走到哪里,沿途經過的縣城,附近百姓之中,一定會有目擊者存在。
只要收集相應的情報,根據時間流程加以整理,就能了解曹丕、曹彰、曹植他們三人的行程路線。
荀彧生平第一次有一種大夢初醒的感覺,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用右手五指指腹連連輕拍自己的腦門,后悔道:“將軍說得是,是我太著急,連這么基本的法子,都沒想到!”
雖說因為稱王之事,荀彧跟曹操鬧得并不是很愉快。
但此事已畢,早就翻篇而過,荀彧如今安心坐鎮鄴城,自認為應該恪盡職守,對得起曹操的信任。
可曹丕、曹彰、曹植這三位公子神秘失蹤,荀彧終日為自己的失職而懊惱,一時情急之下,做不出理智的判斷,這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