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嘚嘚嘚嘚”的蹄聲響起,本就只能堪堪容納五六匹駿馬并駕同驅的林間狹道上,突然就沖過來前后兩撥,共計十一騎駿馬。
只是這頭前九匹馬上騎手貌似正在不住地打馬奔逃,不時還要神色慌張地扭頭向后張望。
反倒是最后那兩騎上的騎手滿臉猙獰得一聲不吭,只顧埋頭握韁,倒是一副正在全力追趕的模樣。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人少的反而追起人多的來了?
(忽有畫外謎之音響起:七八個八路追著二十幾個偽軍跑,新鮮?)
眼瞅身后神色不善的走山兄弟越追越近,打頭的李昶頓時就將眉峰皺成一個大疙瘩,忍不住就在心里暗道一聲流年不利。
沒想到這對貌不驚人的走山兄弟竟然如此難纏,不但乍一交鋒就躲開自己這邊十一匹駿馬的集團沖撞,還在一個照面間,連續將兩個獵戶打下馬去,就這樣生生搶了兩匹坐騎過去!
(又有畫外謎之音響起:沒有吃沒有穿,自有那敵人送上前……)
然而棘手的事情還在后頭。
這倆走山客不但身手了得,馬術也相當俊俏,看那駕馬的姿勢,少說也是在馬背上折騰了十來年的老把式。
這倆走山客仆一得馬,頓時就雙腿套蹬,而后用腳跟一磕馬腹,頓時就踢得胯下駿馬咴咴嘶鳴,不管不顧地揚起四蹄沖著正前方直沖過去。
待沖到近前,這倆人抄起手中的管插,沖著離自己最近那人胯下駿馬的馬臀就是狠狠一刺!
這管插形制中空體堅頭銳利,乃是走山客為了給林間野獸放血而專門打制的獨門兵刃。
那插尖才離馬臀,登時就有一股猩紅從破口處狂射而出。
駿馬吃疼,頓時瘋了似的甩開四蹄,載著馬背上神色惶急的騎手不管不顧地朝前猛沖。
見勢不妙,一個乖覺些的騎手十分光棍的摘鐙落鞍,而后用手在馬背上一撐,順勢就從馬背上翻滾了下來。
雖然這人在著地之時很是灰頭土臉地吃了些灰土,但好在沒有傷損到腿腳。
然而另一個駿馬受創的騎手就沒有前者這么好運了。
這馬剛沖出去十來丈,就因為體內血液大量流失而倒向路旁,將背上那個騎手狠狠壓在身下!
被數百斤的馬尸一砸,那個騎手一聲變了調的慘呼剛喊出一半,就一下子沒了動靜。
這下真是將李昶幾人打得措手不及。
眼瞅背后那倆神色猙獰的兇神越追越近,可附近狹窄的林間山道根本無法容自己這方擺開陣勢與人接戰,李昶的眉頭是越皺越緊。
就在這時,李昶心頭突然一動,一下子想起自己懷中的暗袋里還有那樣一件東西!
原來李昶這人自幼就跟家里長輩上山行獵,曉得山林之間最為兇險的往往不是什么虎豹豺狼,而是一種顏色灰黃腦袋如同三角箭頭一般的毒蛇。
這種蛇一般都靜靜得趴在顏色與其一般無二的樹干上一動不動,只有當獵物渾然不覺地打附近經過時,才會惡狠狠地張嘴咬下。
這一口要是被它咬中,見血封喉的蛇毒登時就會循著血脈流到全身,再兇悍的野獸也是幾步就倒。
因此,這毒蛇便有一個‘五步龍’的綽號!
有感于此,李昶祖上專門央求縣城里的鐵匠給打造了一截三寸來長大號毛筆粗細的細鐵管。
李昶祖上在這根管中裝了一枚鳥絨為箭羽,其尖上還喂有李家村祖祖輩輩傳下來,專門狩獵猛獸的毒藥。
只要將鐵管抄在手中,待用時在湊到嘴邊,沖著對方用勁一吹,對頭十有八九非著了道不可。
只是吹箭這東西不能及遠,七八尺就是射擊極限,倒有幾分像是那種靜靜趴在樹干上的毒蛇。
因此,李家祖上便管這只用來吹射毒鏢的鐵管叫‘五步龍鏢’。
一想到自己這次出門前,居然神使鬼差得帶上了祖傳的‘五步龍鏢’,李昶頓時暗道一聲僥幸,趕忙探手入懷,悄悄將裝有龍鏢的鐵管抄在手中,同時另一只手悄悄加勁勒馬,讓自己胯下奔馬緩緩降速。
就這樣,李昶他不動聲色地從隊伍打頭位置,慢慢地靠向隊伍。
耳聽得身后“嘚嘚”的蹄聲已追到咫尺,李昶口銜鐵管,猛一轉身,沖著身后那個走山客的面門狠勁一吹!
為了能用手里那件半尺長的管插夠到李昶的馬臀,身后這個走山客已經追到距離李昶不到三尺的近處,他胯下駿馬的馬頭幾乎都能銜到李昶坐騎的馬尾。
距離如此之近,饒是那走山客身手敏捷,也無法完全閃過李昶吹出來的‘龍鏢’。
這人只來得及稍稍一側頭,堪堪在迎面射來的寒芒下避過要害,那枚劇毒的龍鏢一下就扎在那人的肩膀之上。
一聲慘哼響起,方才還生龍活虎的走山客頓時面如金紙,這手也控不住韁繩,整個身子歪歪斜斜的,似乎隨時都會一頭栽下馬來。
另外一個走山客眼見兄弟遭了暗算,頓時就急得雙目血紅,先是大喝一聲“弟弟撐住”,接著便縱馬沖上前來,一手搭在那人的肩膀之上,將其扯到自己馬上。
之后,這人撥轉馬頭,將兄弟的身體斜橫在馬背之上,頭也不回地沖著來路打馬飛奔而去。
見那對兇神好容易調頭離去,終于得脫險境的李昶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想在水里滾過似的,這身上的獸皮袍子簡直都能擰出水來。
心知自己已經脫力的李昶趕忙喚住打頭奔逃的隊伍,而后拼盡最后一點余力駕馬控韁,讓胯下奔馬漸漸放慢腳步,徐徐靠在山道旁,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
然而還沒等李昶一口喘勻,就覺得腹內先是一陣刺痛,緊接著就翻江倒海得鬧騰起來。
就在李昶摘蹬下馬,匆匆忙忙地解褲蹲下放茅之時,身旁這棵足有兩人合抱粗細的大松樹背后,突然響起一個冷冰冰的嗓音:“這位莫不是李家村現任里正李昶李大當家的?您幾位可真是讓兄弟們一通好找啊!”
(土匪們習慣稱對方首領為大當家的,這類稱呼黑白通吃,并非只有上山插香的匪首才是大當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