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為了報復先前栽贓嫁禍自己的伍文彪,將這頂狎妓宿娼的大帽子扣嚴實,楊從循他一狠心,讓胡三取出那只一直藏在鉆孔竹管里的應聲蟲。
自打胡三把這只喜好在背陰僻靜之處吸食陰腐之氣的應聲蟲裝在竹管中,這只蟲兒竟然一下就迷上了那截裝在竹管里能容納世間游蕩陰魂寄身其上的寄魂木。
先前胡三還曾擔心這只罕見的應聲蟲會趁自己不備逃跑。
結果將蟲兒取出小心把玩兩次之后,胡三他驚奇得發現,只要自己一撒手,這只蟲兒動不動就往裝有寄魂木的竹管里鉆。
別說是尋機逃跑了,就算胡三現在想趕它都趕不走!
發覺這一點的胡三如獲至寶,馬上就絞盡腦汁的思索該如何開發這應聲蟲的其它用途,比如……扮鬼嚇人。
是不是被小狐貍這比米斗還大的腦洞給驚著了?
你得先想想胡三他的親爹是誰。
俗話說,‘有其父必有其子’,胡三的父親赤背狡狐,那是云來峰赤煙洞排頭號的奸詐狡狐,隨便眼珠一轉,便能干出用冥紙當銀票買糧食的勾當來。
所以不要被小狐貍表面上一副人畜無害的呆萌樣子給騙了,這小子肚子里的鬼主意多著呢!
在胡三他看來,今后自己行走江湖時能碰到最危險的情況,就是一時大意被對頭前后包抄,里三層外三層得圍起來。
這時只要這些包圍者當中突然傳出一句:“不好,那點子往北邊跑了!”
乍一聽被圍的目標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跑了,那些圍著自己的對頭勢必會心下一驚,下意識得往北邊一瞥。
這時小胡三就會瞅準機會,趁周遭眾人分神之機,將尾巴一翹,放出一股熏人欲嘔的‘黃煙’,然后就在這股‘黃煙’的掩護下,得意洋洋的溜之大吉。
至于是誰在人群中發出那一句“點子往北邊跑了”,這點還用問嗎?
完美。
于是覺得自己撿到寶貝的小胡三就開始用心調教這只從楊四身上抓來的應聲蟲。
然后小狐貍就遭遇到他狐生以來最糗的一次失敗——這只蟲兒的智力太低,不,應該說它壓根就沒有智力!
這應聲蟲雖然會學人說話,卻根本就搞不明白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極其機械得跟著別人一個字一個字得重復。
真要讓應聲蟲自己開腔,那這只蟲兒就會從自己先前學來的那些話里邊,隨意挑上幾句,拼湊出諸如“鬼啊,甚咸,月亮好圓,味不佳”之類聽起來沒頭沒腦的話來。
這樣如何能起到擾敵心神的目的?
然而天無絕狐之路,胡三他很快就找到了一個變相的解決辦法。
既然這蟲兒沒有腦子,那就找一個有腦子的領著它一個字一個字得念不就完了?
正巧那幾天,胡三把原本與大兔妖作伴的靜官也從墳包子里頭扣出來塞進寄魂木里與縊鬼王士廷作伴。
不知是與寄魂木接觸的久了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小狐貍驚訝得發現,只要自己用爪子握著寄魂木想事情,那么寄魂木里的靜官和王士廷立即就能知道他胡三爺正在想什么。
然后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只趴在寄魂木上的應聲蟲居然也知道他胡三爺正在想什么,居然一張‘嘴’就唱。
“這幾日口中淡出鳥,到何處去祭五臟廟?吾觀那孫生呆頭腦,莫不如騙他解腰包……”
(嗯……我爭取讓小狐貍今后不再這么腹黑,盡量。)
言歸正傳,在發現寄魂木與二鬼及應聲蟲之間的微妙聯系后,小胡三眼珠一轉便想出了一個好主意。
首先由躲在僻靜角落里的胡三爪握寄魂木,將自己心里所想的事情告訴靜官和王士廷。
然后由這倆被胡三以替其超度往生為由強拉做苦力的‘倒霉’鬼領著應聲蟲忽左忽右的開腔出聲。
最后這倆鬼一蟲兒愣是把好端端一曲趙小娘上墳哭郎,生生得唱出了3D環繞立體聲的感覺,將被胡三強邀來,塞進黑屋子里聽戲的楊四和楊從循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后來,一向自詡大膽不信邪的孫益亨按捺不住好奇心,也跑來聽這蟲子唱曲兒。
結果曲子還沒聽到一半,他孫益亨就哭爹喊娘得不肯聽了,從醬肘子到鹵豬頭許了快一車,這才得以從黑屋子里戰戰兢兢的離開。
有了先前這么成功的預演打底兒,胡三在伍文彪赴宴的必經之路上故技重施,悄悄放出應聲蟲與二鬼。
只見那二鬼領著應聲蟲,偷偷跑到人群當中,左一哼右一哈得出言揭那伍文彪的短兒。
這圍觀之人只聽得那議論伍文彪種種丑事的聲音是從自己身后傳來,哪能想到這聲音的主人竟是一只趴在自己后背上的小蟲呢?
于是,一來二去周圍不明就里的人們“嗡嗡”得議論起來,而這一點就成了壓垮伍文彪心神的最后一根稻草。
見周圍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得說的火熱,伍文彪心知此時再辯解什么都已經晚了,只能先奪路返回書院再做計較。
誰知這一抬腳就踩中了一片爛菜葉子……
之后發生的事情都已經在前文中講過,這里不再贅言。
單說那挑頭料理喪事的風水先生在棺木下葬蓋土之后,趁著周遭送喪人等漸漸離開的空子,將人群中的楊從循與孫益亨悄悄拉到一邊。
“兩位公子,大事不好,禍事發了!”
原來昨晚易縣縣尊李德崧老爺專門派人將這位風水先生邀請到府內替伍文彪的亡魂超度作法,期間還反復追問這位先生。
“這伍文彪是否含恨冤死,那亡魂之上可有蹊蹺?有沒有在記恨一個名叫楊從循的仇家?”
萬幸的是,孫家早就借著自家經營著棺材鋪且京城戶部里有門路,能替人捐冥差的有利條件,一統了易縣全城的殯葬行業。
現在能在易縣吃死人飯的主兒,個個都和孫家有聯系。
這風水先生常年和孫家打交道,和孫益亨亦是熟識,自然從孫少東家口中得知其與一個名叫楊從循的秀才交厚,因此有意替孫楊兩人隱瞞回護。
于是這先生就跟知縣李德崧隨口應付了兩句,說這伍文彪已經心安理得的轉世投胎去了。
“從縣尊大人當時的神情上看,明顯是不信任貧道。
貧道擔心此人今后會對兩位公子不利,故來相告。
少東家且聽貧道一句勸,這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最近還是外出避一避的好。”
那一日孫楊兩人先是鄭重謝過這風水先生通傳告警之恩,接著就把倆人為何要暗地里算計伍文彪的前因后果都說了。
當風水先生獲悉楊從循竟然是為了能只身前往東北調查生母離奇亡故原因才對這秀才功名孜孜以求的時候,不禁展顏一笑。
“貧道還當是何事,原來竟是為了這個。
依貧道愚見,這捆著世人無數的功名不要也罷,想去那鐵剎山的法子多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