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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師徒反目(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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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來的一切大都按照楊從循他們先前計議的那樣逐次發生。

  當伍文彪被自己懷中躥出來的火苗嚇得一把扯開衣襟拼命拍打的時候,突然一下子瞪圓了眼珠,兩只眼睛直勾勾得盯著一件從自己內兜里掉下來的紅緞睡鞋。

  這時伍文彪猛然聽到背后有人用一種不陰不陽的奇怪腔調哼哼哈哈得戲謔。

  “好一只紅緞三寸金蓮鞋,好一個‘花開并蒂荷搌風’,這山長娘子的繡工好生了得。”

  還沒等伍文彪回轉身來開口怒斥,從他身前左手邊傳來一個同樣不陰不陽的腔調調侃道。

  “嘻,你這廝切不可胡說。咱易縣闔城百姓,哪個不知這伍山長的妻妾都是大戶人家清白出身。

  更不消說這伍山長還是個常讀圣賢書的士人,自然曉得規矩進退。

  人家山長娘子如何會穿這種只有行院女子才會使的大紅緞鞋?”

  這時又從右手邊傳來一個故意壓低音量的嗓音。

  “可說呢,這山長娘子一定得穿那種青黑緞子睡鞋才合乎規矩。

  不過小弟卻覺得這大紅睡鞋上繡的并蒂蓮花有些眼熟啊......這不是那蒔花館姑娘常穿的花式么?”

  此時先前左邊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就你這呆漢曉得多!

  自家也不想想,那蒔花館是何等地方,那里姑娘的度夜之資又該要收幾何?

  豈是你這樣一個還沒出師的裁縫鋪學徒可以去的地方?

  你連人家姑娘的秀榻也未曾上過,又是從哪里看來人家蒔花館用的是‘并蒂蓮花’的繡樣?”

  這廂聲音剛住,右邊那個嗓音就不服氣般的響了起來。

  “陳甲你這廝莫要拿俺說嘴。俺雖是個不曾出師的學徒,但俺跟的師傅卻是咱易縣首屈一指的趙三針趙大裁縫!

  那蒔花館使的繡樣正是俺師傅一針一線給繡的。

  當日,蒔花館的王媽媽送鞋樣子過來時,就是俺出來迎的門。

  師傅繡樣子時,俺就在一旁遞線穿針得伺候來著。

  這只大紅睡鞋上繡的就是蒔花館王媽媽當日選的樣子,絕對錯不了!”

  “這卻是作怪,那蒔花館姑娘腳上穿的睡鞋怎生就到了伍山長的懷中,難不成……?”

  “這有甚看不明白的,不就是他伍文彪昨夜上蒔花館去逍遙快活,早晨臨走時還順手將人家姑娘腳上睡鞋給扒下揣回來了唄。

  呸!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得他伍文彪一副道貌岸然正人君子的模樣,沒想到骨子里竟也是個眠花宿柳的貨色。”

  “這……不能夠吧?再咋說伍山長也是觀柳書院的山長,天天在孔圣人面前磕頭行禮的人,咋可能干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來呢?”

  “我也覺得此事甚有蹊蹺。別的不提,咱易縣父母太爺李德崧李太爺的年俸才不過區區四十五兩銀子,他伍文彪一個書院山長又能掙得幾何?

  這蒔花館可是城中排頭號的行院人家,我聽人說那里面的姑娘僅僅是和人打一個茶圍,就得包一個二兩銀子的紅包,這度夜之資又得要收多少?他伍文彪掏得起這錢么?”

  “你這呆漢又曉得什么,那山長學官能有幾個是靠應得正俸吃飯的?

  你也不想想,就靠伍文彪他掙的這幾個子兒,能連妻帶妾得養活這一大家子人么?

  那觀柳書院上上下下一二十號院公雜役連帶三十幾個塾師秀才,還有騾子馬匹每日的吃喝耗費可都是從他伍文彪手上過。

  只要在過錢的時候,手上緊這么一緊,還怕攥不出油水來?”

  “可說呢,怪不得陸大舌頭他每日清早都要趕著車馬去城郊四近的村舍購進食米菜蔬。

  不消說,定是這書院每日開支的伙食銀子被這黑心的伍文彪扣下逛院子去了唄。真是斯文敗類,我呸!”

  耳聽周圍的人們像蜂群一樣“嗡嗡”得四下議論,那伍文彪縱使心中有萬般委屈,一時也找不到可以替自己辯解開脫的言辭。

  末了,伍文彪只能用雙手將臉一掩,大叫一聲:“可羞煞我也!”,轉身就往書院方向跑去。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伍文彪他掩面埋頭奔逃之時實在太過慌亂,竟然失足踏中一塊不知是哪個菜販丟在地上的爛菜葉子。

  這片菜葉子被天上火辣辣的毒日頭曬了多時,早已連漿帶水的糟爛不堪。

  此時又被伍文彪他一抬腳重重得踩在上面,頓時就發出“跐溜”一聲,將埋頭奪路的伍文彪狠狠得摔在地上。

  往往事情就是這般巧法,就在伍文彪滑倒之處,有一塊三棱朝上凸起的青石嘴子。

  這伍文彪的太陽穴一下子正正得磕在那青石嘴子上!

  這一下頓時在其額頭一側的顴骨上就開了一個深不可測口子,緊接著刺人眼目的鮮紅就和開閘的河水一樣,汩汩得流淌了一地。

  眼見伍文彪他磕在石嘴上受了重傷,圍觀的旁人再也顧不得繼續議論,連忙亂糟糟得涌上去,七手八腳的抬起伍文彪往城中藥鋪里送。

  可等送到藥鋪,那醫館中坐診的大夫伸手在伍文彪的鼻下一試,又拉過左手的腕子一號,就沖著眾人搖頭嘆氣。

  這大夫讓人們趕緊把他伍文彪送回觀柳書院,找家里人趕緊將尸首具棺成殮發送。

  話說在觀柳書院中咬牙切齒得等候伍文彪前來給自己賠情認錯的楊從循,萬萬沒想到自己最后等來得竟然是伍文彪的死訊。

  事情進展到如今這步田地,這大錯已然鑄成,再如何后悔也晚了。

  在萬般愧疚之下,楊從循和孫益亨兩人只好竭盡所能,將自家的盤纏搜刮了一番,以此湊了些銀子,打著弟子孝敬師長的名義,置辦了一具上好棺木給伍文彪的家人送去。

  之后兩人又混在扶棺送喪的隊伍里,嗚呼哀哉得發送了伍文彪。

  然而就在棺木入土,墳頭周遭圍著的哭墳祭奠者也漸漸散去的時候,一個主持下葬儀式的風水先生卻悄悄來到楊從循與孫益亨兩人的面前。

  “兩位公子還請留步,貧道現有一件機密事要說與兩位公子知曉,還請兩位切勿聲張驚怪,速速隨貧道這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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