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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古廟逢僵(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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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那楊從循本是性子四海之人,平日里最好與人談論些鬼狐妖怪之事,不然昨夜酒醉之后也干不出對棺邀飲這等荒唐事來。

  雖然那梁上蹲坐的火紅影子明顯不是人類,但只要對方能口吐人言態度平和而不是撲上來張嘴就咬,那就可以試著先用言語交流一下,等事不濟時再轉身逃跑不遲。

  于是楊從循他并未如何驚恐,只是哈哈一笑就翻身坐起,抬首問道:“好個毛團,既吃了楊某的醬雞居然也不向主人道謝,難道如今的梁上君子皆是汝這等做派了嗎?”

  只聽“嗖”的一聲,那個火紅色的影子一個筋斗從房梁上翻了下來。

  見狀,楊從循連忙揉眼定睛細看,發現那竟是一只遍體毛色火紅,唯獨肚腹處一片雪白的紅毛狐貍!

  這時就見那只狐貍居然像人一樣,僅依靠兩條后腿就站立起來,還抬起一只前腿指著楊從循。

  “照理說胡三我不該不告而取,不過汝這做主人的氣量也不怎地。秀才你昨夜親口邀請我胡三上樓飲酒,這一日都還未過,做主人的便要矢口賴賬不成?”

  那楊從循聞言是撫掌大笑:“說起來,竟是楊某的不是了?楊某實不知此節,佳客休怪。好在此刻酒肴尚存,佳客如不嫌棄,那就入席陪楊某再飲幾杯如何?”

  “如此最好,那胡三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那一日,楊從循和小狐貍胡三在閣樓上放開懷抱,好一番‘推雞換脬’。

  經過一番交談,楊從循這才得知,原來對面這個自稱‘胡三爺’的紅毛狐貍,竟也是個聞見肉香就走不動道的主兒。

  昨日,在易州城內玩耍得饑腸轆轆的胡三也被齊家酒肆中飄出的酒肉香氣給勾了過去。

  可好巧不巧的是,齊家酒肆中剩下的最后一只醬雞偏偏被楊從循搶先一步買了過去。

  于是口中饞涎翻滾的胡三扭頭又盯上了在街頭因無錢發愁而漫無目的四處游逛的楊從循,尋思看能不能找個機會,從這個呆秀才手中搞點雞肉來打牙祭。

  就這樣,兩人一前一后得在街道上走走停停,就這樣溜達到城郊小廟的門前。

  剛走到廟門前,感覺敏銳的胡三就發覺這廟后的荒墳亂葬岡上堆疊的棺木中傳來一股令其十分厭惡的陰邪之氣。

  自不必說,這是有修煉邪法的僵尸潛藏在此。

  這胡三是云來峰赤煙洞洞主赤背狡狐的獨苗愛子,也是家里數得著的好手,這手上功夫自是相當來得。

  此刻胡三又有其父贈予火靈石傍身,再加上這個白晝潛藏棺中的僵尸明顯畏懼天上日頭,想來也十分怕火。

  于是胸有成竹的胡三就沒有跟隨楊秀才進廟投宿,而是悄悄在附近尋了一處隱蔽之處藏了起來,只等夜色降臨這尸妖出棺為禍之時,好從旁下手誅殺。

  那胡三心下暗忖,若是自己今夜能救下秀才一命,他那只噴香撲鼻的醬雞說不得就要全歸三爺我了。

  卻不承想,那楊從循竟也是個耐不得腹中酒蟲的老饕,竟然在佛門清凈之地大模大樣得喝酒吃肉。

  這下可把閣樓下的胡三饞得涎水橫流,心說秀才你可得嘴下留情,千萬莫要把整只醬雞都給吃完了,哪怕你能隔窗扔下些雞骨殘皮之類邊角料與我胡三舔來解饞也好。

  誰知楊從循他這人雖然好酒卻格外量淺,這幾口白湯下肚就酒意上頭,接連以手拍打窗欞,呼人上樓與他共謀一醉。

  這下可把胡三美得鼻涕冒泡,心說這楊秀才果然知書達理,真是個得情識趣之人;你且慢些吃,三爺我這就上樓。

  就在這時,停厝在一旁的棺材中突然傳出了指甲抓撓板子之聲。

  胡三他登時就大呼晦氣,心說這白僵竟挑此時起身作妖,真是壞了三爺我的好事。

  就在胡三他屏息做法,想一把狐火將起身作妖的白僵悶在棺材中烤排骨時,小狐貍突然眼珠骨碌一轉,心想不如先借這只白僵嚇那閣樓上的秀才一下,待其魂不附體之時,三爺我再從旁將白僵一舉格殺。

  到時,這秀才勢必會對三爺我另眼相看,論不定就能多分他幾口雞肉解饞。

  主意打定,胡三他一晃前爪,散去了手上蓄勢待發的法術,繼續不動聲色得躲在一旁潛觀。

  誰知,這怪事年年有,今夜特別多。

  胡三他做夢也沒想到,那個怎么看都和仙法道術不沾邊的楊從循,竟然在一來二去間,用一匣子薄薄的書本將暴起為惡的白僵打翻在地,令其再也不能動彈。

  這下胡三他心下大奇,連忙悄悄溜到近前查看。一看之下,胡三驚奇得發現那倒地不起的白僵臉上赫然蓋著一本周易!

  這下胡三可高興壞了,心說:“莫非此公就是爹爹口中那個與我胡三有莫大機緣的易緣人?此番切不可錯過,卻待明日尋那秀才當面問個明白。”

  于是乎,小狐貍悄悄爬到閣樓房梁之上,向下面睡得昏昏沉沉的楊從循問出一句:“那秀才,你可解得易么?”

  可就當胡三他在酒桌上再度問出這句話時,楊從循卻頗為羞慚得撓了撓頭皮:“有勞上仙動問,實不相瞞,楊某才疏學淺,這周易又為五經之最,學生……學生實在不曾通曉這易書之理!”

  “怎,怎會如此?楊秀才你莫要瞞我,你若是不通周易,卻又為何將此書時刻帶在身邊?”

  “唉,上仙你有所不知。”

  待聽了楊從循一番解釋,胡三他這才了解到,原來楊從循他這回所中的附生,實是秀才中最次一等!

  原來,這縣試第一名稱案首,以下有若干名稱‘廩生’。這案首與廩生俱有秀才功名,且由官府每月給一石倉米的養贍之資。

  廩生之下,又有若干名稱‘增生’。此等生員同樣給秀才功名,卻無倉米之養。

  而‘增生’又下,曰‘附生’,此等生員雖亦給秀才功名,然手中這秀才告身卻拿的不甚穩便。

  倘若下回縣試時,該生員仍在附生之列,主持縣試的縣令會收回已發出的秀才告身,同時革去這個秀才的功名以示懲戒!

  “楊某不才,此番只中得一個附生的功名。若是下次縣試時仍不能躋身增廩,這功名就要為縣尊大人革去了。

  楊某此來,也是要尋一處上佳書院求學。故而隨身帶著一卷周易,也是打譜想藉此試一試書院塾師的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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