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云層中間透出一絲縫隙,冬日里珍貴的金色陽光灑落下來,只是那么一縷,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塊幸運的地方被籠罩,但這樣的場景看了就讓人心生暖意。
阿林把一個肉丸從口袋里拿了出來,用手指輕輕撥弄著上面凹凸不平的紋路,略帶疲倦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憂慮。
他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站在旁邊的哥哥:“阿偉,你覺得族長讓我們做的這個東西,真的管用嗎?
阿偉的外表完全符合原始人的審美標準。他寬闊的肩膀就像一塊巖石,低啞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力量,沒有絲毫遲緩,堅定得絕對不容別人懷疑:“當然管用。”
阿林有些疑惑:“為什么?你以前用過?”
“沒用過。”阿偉搖搖頭,他對這件事有著專屬于自己的理解方式:“這是族長的兒子阿哲做的,他很聰明。”
別人不知道,但是阿偉知道,他是狩獵隊的副隊長,每次狩獵隊遇上危險時,總是能在族長的帶領下逢兇化吉,他對族長,對阿哲有盲目的信心。
阿偉從未見過吃食能自己播種,自己從地里長出來。他以前根本不知道在食物加上一點白色的“鹽”。會使得自己更加強壯。
對于食物的記憶,更多是來自于腥氣濃重的腐肉,可即便就是這樣簡單、粗糙的食物,也不能每頓都讓人吃飽。
食物很金貴,每年冬天到了這個階段,食物都剩下很少,如果沒有狩獵所得,所有人都要挨餓。
在“饑餓”這個問題上,“玄”部落里所有人都沒有區別,即便是狩獵隊的副隊長也不例外。
“噓,來了”,眼尖的阿峰打斷了兩人的說話。隨即,三個人表情逐漸變得肅穆了起來,靜靜的趴在純白的雪地上。
山坡后,“咚,咚”的腳步聲愈發的近了,一聲聲沉悶的巨響,眾人都聽得出來,那是裂犀的腳步聲。
裂犀,在方哲的眼里看來,如果不是它如同龜甲一般四散裂開的皮紋路,亦或是可能接近兩噸的體重,它和文明時代,普通的犀牛沒有任何區別。
不過,這個時候,兩噸的體重就如同巨形推土機,就連森林里的霸主黑棕熊也抵不過冬天的它。
食物讓裂犀很煩躁,超額的體重帶來的是對食物巨大的需求,一旦到了冬天,裂犀便會浮在淺水里,類似于冬眠一樣,以達到降低身體需求的目的。
可是,今年的冬天似乎有點太過于漫長,已經是二月份了,天空仍然陰沉沉的,它有點餓了,空癟的胃袋發出了抗議,它有點焦躁。
不過,今天,似乎聞到了食物的味道,拖著沉重的身體,沿著這股味道,它出發了。
“砰,砰”兩個圓球掉在了它的面前,紅嫩的肉,上面還浮著一層血絲。
食物的味道,刺激的不發達的大腦也開始轉動了,這是斑點鹿的味道,開心的它沒有多想,一口吞下了兩個肉球,舔吧舔吧嘴,它有點開心。甩甩尾巴,期望在有更多的食物掉下來。
可是等不到了,沒過一會,肚子傳來的疼痛便劇烈的傳來,它只能痛苦的倒在地上,疼痛使得大腦麻木起來,它感覺自己似乎要死了,大腦越來越沉。
裂犀仰面朝天,發出令人驚悚的狂吼,鮮血從它的口鼻噴出,巨大的蹄掌在地上亂抓,撲倒在地上來回翻滾。腦袋撞在樹上,落下大團的積雪。銳利的犬齒在樹皮上瘋狂亂啃,咆哮音量隨著體能迅速流失變弱,聽不出其中的憤怒,更多的還是哀嚎。
折騰了十多分鐘,它倒在了地上,冰冷的雪覆蓋了小半個腿,寒冷并沒有使得它有所動靜,母親似乎出現了,母親正趴在旁邊對著它笑,裂犀有點想臥在母親身邊的日子了。
它極力的想擺過頭,可是血液的流失使得它失去了力氣,逐漸的,呼吸由急促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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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部落爆發出比收獲玉米更加熱烈的狂喜。
身形巨大且恐怖裂犀,猶如無害的斑點鹿一樣,被族人帶回來擺在了石窟門前的空地上。
起初,族人還有點害怕這只巨犀暴起傷人,但隨著第一個孩子頑皮的溜了過去用玉米桿捅了幾下沒動靜后,人們才真的相信它死了。
欣喜若狂的男人女人沖出了石窟,圍著它載歌載舞,就連老人也激動地爬出來,看著眼前的一幕。
天氣雖然依舊寒冷,但是所有人的心更熱,這股熱隨著一頭頭的巨犀被運送回來更加熾烈。
整個下午,阿烈都在進行著機械重復的工作。裂犀宛如待宰的斑點鹿,所有吃掉肉球的裂犀都被殺死。
昏沉沉的太陽在云層后面朝著西面方向緩緩落下,在天空中釋放出所剩不多暗淡光線的時候,方哲也跟著大部隊回到了部族駐地,點算著這次狩獵的豐厚成果。
起風了,根據這些年來觀測天氣的經驗,今天晚上肯定會下雪,這些帶不走的巨犀暫且堆在原地,它們在寒冷環境下不會腐爛,需要的時候再派人過來挖取。
但就算如此,回到石窟的方哲也是被嚇了一跳,門前的廣場密密麻麻堆滿了裂犀的尸體,甚至都堆到了玉米地那邊,粗略估計便是有近百頭的斬獲。
族巫“巫啟”手持火把站在洞門前,蒼老雙眼沒有像平時那樣被疲倦擠壓著形成一條縫,它們努力睜大,清清楚楚看到了每一個回來的狩獵者,以及滿載獵物的門前。
他感覺自己有點“老”了,他有點看不懂這是什么奇跡。就算是最肉兔,雪雞,狩獵隊也沒有一次帶回來近百只過。
但是如此恐怖的裂犀,卻堆滿了門前視線能及的地方。
看到了阿烈父子,他“和藹”的笑了,有這種”族長”他還擔心什么呢?
不需要來自族長的命令,節儉慣了的族人們主動的參與到了洗剝制凍的過程中。
肥美的裂犀放在雪地里凍硬,然后送入存儲玉米搭建的石洞內。從頸部砍斷的巨犀頭被擺在村門口成了天然的柵欄,就這樣堆在剝下來的犀皮旁邊。
原始時代公有制社會的優點與缺點同樣明顯。身為“玄”部落最高權力執掌者,再加上此次狩獵的主導,阿烈參與獵物分配的資格毋庸置疑。
大手一揮,狩獵隊員魚貫而出。門前迅速打起來火堆,忙碌了一頁的人們,圍繞著火堆,將裂犀肉掛了起來。
在火焰的舔舐下,巨犀飽滿的油脂低落了下來,燃燒的木頭,不時地發出呲~啦的聲音。
裂犀是如此的大,就算砍掉了頭部,這種動物仍然顯得有些龐大,在饑腸轆轆的人們看來,能夠吃飽的人簡直就是“幸福”的代名詞,能吃上這種美味的巨犀肉更是享受。
裂犀的肉纖維緊密,適合烤食。
部落流傳了幾十年關于這種動物的恐怖傳說,阿偉吃相很貪婪,他的兩邊腮幫高高鼓起,滾燙的熱油對他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就這雪水大口吞咽烤肉,這種吃法在他看來很新奇。邊吃邊含含糊糊地連聲稱贊:“好吃……香....真香!”
年輕女子們用熱情發亮的目光盯著方哲。她們忽然有種奇妙的感覺,以前從未發現阿哲是如此的富有吸引力。
他雖然還小,但身體壯實,活力充沛,笑容充滿了踏實,整個人洋溢著強大且自信的男性魅力。
看著周哲站在人群中,成了焦點。
“如果是我就好了啊”
“黑袍”側身隱藏在人群深處,眼神不時的略過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兇光,隨即,他也加入到了眾人的載歌載舞當中,并沒有人發現他的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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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這次的狩獵收獲,部族遷徙看起來并不像是天方夜譚了,首先路途中的裂犀掃蕩的一干二凈,最大的威脅去除。
其次,獲得了充足的肉食,只要來年再收獲一茬玉米,便夠得上族人路途上消耗,甚至到了遷徙的地方還能一年不缺吃食。
只要等到來年的冬天一過,趁著初春,便能直接出發。
阿烈有點頭疼了,滿身肌肉并不支持他的思維更加靈活,他選擇相信自己的兒子,哦,不,他選擇相信圖騰神的指引。
就像這次狩獵裂犀一樣,方哲用了因紐特人對付大型食肉動物的方法,把斑點鹿的角簡單的處理一下,淋上水,用力按著使它彎曲,來回掰上幾次,就能控制它的長度。用切碎的肉把這根彎折角裹在里面。
冬天,碎肉丸子很快就能凍起來。裂犀不挑食,更何況是美味的斑點鹿肉,它們從不放過任何一種能吃的東西。
凍肉丸子很硬,而且很冷,它們不會在嘴里嚼碎,就這樣直接吞下去。
體內熱量融化了丸子表面的冰冷,感受到溫暖的斑點鹿角,會重新繃緊,回到原來的狀態,刺穿裂犀的胃。只要耐心等上一段時間,便能輕松的收獲此前不敢想的獵物。
阿烈雖然不太聰明,但他明白:
只有“神”才會帶著部族走出困境,就算那個人只是年僅八歲的兒子,但不管是什么情況,就如同部族數百年前來到這里一樣,困難的背后永遠代表著新生,”玄“部落之火永遠燃燒。
原始人從不會向困難屈服,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只要精神不死,文明就永遠不會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