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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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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個留著手推波浪紋發型、抹著濃烈紅色嘴唇、穿著碎花旗袍、手里夾著一支煙的女人。

  如果用一個詞去形容,江北的腦海里能想到的大概只有“風情萬種”。

  穿著西裝,帶著禮貌的“許文強”博文愣愣出神的走向了她。

  昏暗的船艙里,皮鞋的噠噠聲尤為明顯。

  “是時間改變了我們,我想我們應該重新認識。”

  風情萬種的女人自言自語的訴說著角色的臺詞。

  走到她身前的博文聲音低沉,深情無比的俯視著坐在沙發上的她,輕聲道:“我叫博文,你呢?”

  因為已經是二樓最后一個船艙,加上博文和江北之前幾個艙逛得很慢,此時這個船艙里只有他們三個人。

  “我叫林楠。”

  “林楠?”

  江北從沒見過博文這樣的狀態,這個愛情的信徒,似乎找到了真主。

  “叫什么又有什么關系?”坐在沙發上的女人放下了并沒點燃的煙,抬頭看向了博文的眼睛。

  四目相對,久久無言。

  “我想……認識你。”博文笑的真誠極了。

  林楠也笑了,悠悠然站起身,碎花旗袍下是婀娜無比的身材,她輕聲道:“三個小時后,你在碼頭等我。”

  “但是現在,我還要工作。”林楠的聲音不大,似乎融入了所扮演的角色,說話也有種特殊的腔調。

  博文點了點頭。

  船艙里放著周璇的月圓花好,氛圍曖昧。

  江北懵了,這也行?

  在去往三樓的路上,江北笑著問道:“你什么情況?”

  博文笑意深深,緩緩說道:“我找到愛情了。”

  “你又找到愛情了?”江北對博文的愛情有些麻木了,每一次他都會說找到了愛情,但往往都是無疾而終。

  博文堅定的說道:“這次和以前不一樣,一見鐘情你懂么?”

  江北沒有說話,他確實不懂,哪怕離了一次婚,已經算得上是“過來人”了,但他還是不懂一見鐘情。

  他和孫葉的感情是從同事的關系上慢慢積累,最后結婚,沒有轟轟烈烈的火花,所以他不懂博文說的一見鐘情。

  “你知道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想到了什么嗎?”博文的目光都變得憂郁無比,好像是萊昂納多扮演的jack,在泰坦尼克號上遇到了凱特溫絲萊特扮演的rose。

  “什么?”

  博文舒了一口氣,深情的說著:“我想她就是在這里等我的,而我就是她在等的那個人。”

  江北笑了,問道:“你就那么肯定,她也和你一樣的感覺?這是不是有點玄幻了?”

  博文快步的走上了樓梯,聲音緩緩飄向身后被埋沒在黑暗中的江北。

  “這種感覺,你遇到那個人的時候自然就會感受到的。”

  江北也快步跟了上去,沒有接話。

  會么?會有一個讓自己也變得玄幻的人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么?

  對于感情,江北不愿思考太多。

  他很快便把注意力放在了三樓的船艙里。

  到了三樓,每個乘客的船票都對應著一間船艙,里面有著各式各樣的老物件兒,還有一些服裝。

  游客可以在自己的房間里隨意拍照,而且可以穿房間內的衣服,但不能穿走。

  不同于二樓的“故事廳”,三樓的船艙里沒有演員,或者說游客自己就是這間屋子的演員。

  江北的房間里有一張木質的老式書桌,上面是碧綠色頂的老式臺燈,散發著昏黃的光,整間屋子都很暗,只有桌子的位置被臺燈照的發亮。

  除了臺燈,桌子上還有老式的暖水瓶,外表是用藤條編織的那種,以及一些泛黃的書籍。

  而最讓江北留意的是一個拆開的信箋和一封沒有寄出的無字信。

  無字信的右側,一只鋼筆靜靜的躺在那里。

  結合屋內的衣服,能看出江北這間屋子的主人應該是一個學者或一名教師。

  他收到了一封來自遠方的信,卻沒來得及回信。

  或者說等著江北扮演的他,去回信。

  拉開椅子,江北靜靜的坐在了書桌前,拿起了那封拆開的信箋。

  上面用繁體字寫著一些生活的瑣碎,來信的人應是他的母親。

  這是一封家書。

  信的末尾,那行娟秀的字讓江北動容。

  兒,失敗與成功、功名與財富、聚散與離別,這些都是人生的幻光,你不要那么累,你父親和我都希望你能過的快樂。

  這是一封百年前的家書,卻讓江北恍然覺得是家鄉的母親給自己的來信。

  他端正了坐姿,拾起桌上的鋼筆,又攤開了那張無字的信紙,正襟危坐。

  一筆一劃地寫下了一封不知道會寄向何處的回信。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在此時響了起來。

  江北將剛好寫完的信塞進了那個空的信封,隨即站起身去開門。

  門外是個穿著淡藍色連衣裙的姑娘,江北知道這是上世紀的女學生打扮。

  “先生,一樓的舞會已經開始了,您如果感興趣,可以去看看,還有40分鐘知音號就要靠岸了。”

  原來是工作人員過來提醒江北還有一樓沒去觀光。

  “好的,謝謝你。”江北笑著點頭。

  “不客氣。”女孩的年紀應該和江北差不多,微笑時眼睛彎彎的像月牙。

  等江北出去后,她走進了江北那間船艙,發現桌子上的空信紙不見了,而信封里多了一封信。

  在這間屋子里,很少有人會靜下心來寫一封信,至少在她兼職的一個多月里,只有江北這樣做過。

  她猶豫著要不要看看這封信,好奇心和自我譴責在做著激烈的斗爭。

  最后好奇心勝過了一切。

  她輕手輕腳的拆開了江北的那封信。

  與船艙里自有的那封家書一樣,江北的信中也盡是些生活的瑣碎與旅行的感悟。

  既像是寫給船艙故事里的母親,又像是寫給江北自己的母親。

  信里的“我”似是船艙里的主角,又仿佛是現實中的江北。

  離婚,失意,漂泊,風景,感悟,貓和狗……

  女孩看的很仔細,這封信讓她心里最柔軟的地方,微微觸動。

  她不知道那個消瘦的男人,怎么會活的這么苦澀,又是怎樣裝的那么平靜。

  尤其是最后的那句話,有股讓人心疼的倔強。

  “父親,母親,我很好,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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