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探先生覺得自己過于貪婪,艾倫醫生的身影在心中不斷淡化,甚至有些時候,他曾進行過自我欺騙。
那道聲音說:
“你只是感激她,不要將愛情與感恩混為一談。”
“艾倫醫生已經把你忘了,或許等你成為真理之人時,她早已嫁為人婦,或者身埋地下,魂靈歸于地母的懷抱。”
又有一道聲音在說:
“世界上沒有比她更好的人了,溫柔又俏皮,而且工作體面,不是個淺薄的小女人。”
“跟她在一起,既不用為生計發愁,又不用四處奔波,完全可以過上平淡又精彩的生活。”
不由自主地,偵探先生從口袋里翻出煙盒,正準備取一根出來點燃,一雙美眸睜開了。
“你在做什么?”
那張寬大的白色毛毯,將她曼妙的身姿裹得嚴嚴實實,幾縷金發散亂在耳邊,溫迪微微起身,斜靠在軟墊上,眸子里滿是笑意。
作為鳶尾花家族的公主,經常有人躲在暗處,偷偷打量她,對此,溫迪已經習以為常了。
不過,這次的情況很特別。
女爵感覺有一種情緒在心中流淌,就像初見布萊斯夫人時那樣。
她慵懶地貼在喬伊身旁,,用淡然的語氣問道:“你有沒有跟女孩……”
“嗯。”感受著觸碰所帶來的溫暖,喬伊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跟那個艾倫醫生?”
“沒錯,她是個……”
偵探先生沉默下來,在腦中搜索著合適的詞匯,卻以失敗告終。
多諾萬小姐是個矛盾體,就像貓一樣,時而溫順,時而熱情,跟她在一起時,男孩感覺很舒服。
“我曾想過跟她結婚,甚至連女兒的名字都快想好了。”
這應該是一道送命題,可喬伊不愿意欺瞞,他選擇坦誠以對。
“介意把名字告訴我嗎?”女爵仰起頭,趾高氣揚地看向偵探先生,“如果聽起來不錯的話,我就征用了。”
當長耳貓醒來時,又見到了它最討厭的一幕,兩人緊貼在一起,溫迪坐在主人的膝蓋上,雙手環住他的脖子,似乎占據了主導地位。
“喵……”
剛剛被吵醒,小魔怪心生怒火,它輕輕叫喚了一聲,故意破壞氛圍。
“唔……”
喬伊偏過頭,正準備抬手驅趕長耳貓,卻被溫迪扳了回來。
幾分鐘后,偵探先生摸了摸嘴角,忍不住抱怨道,“你怎么跟野貓一樣,喜歡咬人?”
維斯頓主任站了起來,將粘在臉側的發絲輕輕挑開,得意地說,“我一向如此,你不覺得自己是個幸運兒嗎?”
她驕傲得像君主一樣,三流偵探聳聳肩,故意提示道:“別忘了,在此之前,我在車廂連接處,連續抽了三根煙,你覺得味道怎么樣?”
微妙的情緒剛在女爵心底萌動,就被喬伊親手殺死了,她突然覺得自己已經無法適應時代。
“現在的年輕人,都像你一樣?”
這是溫迪第二次提及年齡方面的問題,不滿與困惑填滿了內心。
“你不是有個弟弟嗎?”偵探先生搖搖頭,不想正面回答,因為他曾在艾倫醫生那里吃過虧。
“馬修?”維斯頓主任神色莫名,語氣淡然,“他身邊從來不缺交際花,那只是玩伴而已,婚姻問題要聽從家族長輩安排,怎么可能知道答案。”
可能是為了增強說服力,亦或者其它,溫迪·維斯頓補充道:
“馬修是個完美、理想的第二繼承人,對于家族長輩的安排,從來不敢反抗,唯一的愛好就是帶金絲雀們去觀星臺。”
“那你呢?”喬伊收斂心神,表情難得的嚴肅起來,但不是故意轉移話題,他確實想了解維斯頓家族,心中隱隱有了幾分期待感。
聞言,女爵偏頭看向窗外,似乎不愿意回答,又像是在組織語言。
失望填滿心中的溝壑,偵探先生感覺心情低落,他順著溫迪的視線望去。
不知不覺中,這輛列車已經行駛到了背風坡,雪勢逐漸淡息。
窗外是被積雪覆蓋的農田,偶爾能看到幾座木質小屋,不遠處還有幾棵闊葉樹,但葉片早已脫落干凈,只留下淺棕色的樹干,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沒人能替我做主,即便是他也不行。”溫迪將視線挪了回來,既像在貶低弟弟,又像是在鼓勵自己,她刻薄地說道:“馬修活得像件商品,雖然看上去精美華貴,令普通人心生嫉妒,但早已被人暗中標好了價格,隨時為了家族利益而去聯姻,跟月光街那群人差不多。”
在暗自慶幸的同時,偵探先生也在時刻注意溫迪的神色,當提到“他”時,女爵瞳孔微微收縮。
“您竟然知道月光街?”壓下疑惑,喬伊故意將話題引向輕松的方向,“我曾去過那里,姑娘們熱情得讓人難以接受,對她們來說,金錢才是唯一的信仰。”
“那么,你最后完成交易了嗎?”女爵伸出白皙的手指,慢慢數著,“是一個呢?還是兩個?亦或者更多?”
“一個,我打昏并帶走了一個小警員。”三流偵探稍稍坐直身體,不斷用手比劃,“就這樣,對著后頸來了記狠招。”
“然后,那家伙直接倒在地上,醒來時仿佛認命一般,怯懦地打量四周的環境。”
此刻,溫迪仔細地看著男孩進行拙劣的表演,很是配合的掩嘴輕笑。
其實,維斯頓主任知道這件事,為了解決麻煩,約瑟夫先生還特意去了趟組織分析局,請她幫忙修改檔案。
“您真無聊,難道艾普斯署長沒來找你麻煩?”
溫迪忘記了禮教,兩條曲線完美的腿交疊在一起,偶爾晃動幾下,像個活潑的女孩,而非出生于上個紀元的老阿姨。
三流偵探摩挲著下巴,故作高深地說道,“除非是心甘情愿,否則沒人能抓到我,但約瑟夫先生顧及到巴倫克總警署的顏面,主動要求幫忙。”
嗚——嗚——嗚——
蒸汽柱噴涌而出,特殊列車在濱海小城靠站,一個白頭發老頭率先從車廂走出。
暮冬時節,永遠讓人捉摸不定,前段時間還能看到冰雪消融,現在卻萬物復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