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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不肖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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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子是裴氏產業,因為政務繁忙的關系,平時裴矩交給了裴寧諳打理。但是,他比裴寧諳還要清楚莊園里面一草一木。

  今夜,昭王忽然找到他,說要帶著他去欣賞一出好戲,當時他覺得很新鮮,同時也很感興趣。

  但是當他們來到這座莊園的時候,裴矩心情立刻變得沉重起來,他下意識猜測這出好戲很可能和他裴氏有關系。

  他一開始以為應該是底下的裴氏子弟做了什么貪贓枉法的事情,引的昭王震怒,所以才要帶著他過來當場揭穿。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貪贓枉法的人居然是他的嫡長孫裴寧諳,而且還是走私軍馬這樣的重罪!

  當年軍械失竊鬧得滿城風雨,軍馬較之軍械的價值不遑多讓,甚至因為是戰略資源,有過之而無不及。平常的時候朝廷三令五申,不準一匹馬流入敵國手中。

  但是現在,他的孫子一出手就是數百匹戰馬。

  裴氏有多少腦袋夠砍的?

  裴矩不是傻子,單憑裴寧諳是不可能走私這么多軍馬的,順著裴寧諳查下去,一定會將暗中幫助他的裴氏官員連根拔起!

  那些裴氏官員很可能都不知道裴寧諳在私底下走私軍馬。

  現在讓裴矩最為驚恐的是,如果昭王一味的追究,整個裴氏都將遭殃,更重要的是他很可能也會被治一個包庇之罪。

  裴氏,怎么會攤上這么個蠢貨!

  “裴公這是做什么,快快起來,青雀當不得裴公如此。”姜承梟臉色平靜的將裴矩扶起來。

  “老臣教孫不嚴,老臣有罪,愧對朝廷,愧對王上。”裴矩老淚縱橫。

  這個時候不哭,等昭王下了定調再哭可就晚了。

  “唉,裴公啊。不是孤說你,窮養男兒是這么個道理,但也不能太過苛待了。裴寧諳,孤雖然不清楚為人如何,但也是裴氏嫡長孫。孤想,這樣的人物,若非捉襟見肘,豈會行此下策啊。”姜承梟一臉的可惜摸樣。

  這話在裴矩聽來簡直要命,這個時候他最不想要聽見的就是昭王顧左右而言他,因為這意味著昭王不會放過裴氏。

  “王上,家門不幸,出了這個小畜生,老臣回去一定請出家法處置,定會給王上一個滿意的交代,請王上相信老臣!”

  “裴公,你可知和裴寧諳接頭的那人是誰?”姜承梟輕聲道。

  裴矩茫然的搖了搖頭,他怎么會知道是誰在和裴寧諳勾連。

  “那人名叫馬徵,乃是許國潛藏在太原的細作。”

  聲音輕飄飄的,一點力道沒有,但是這句話本身對于裴矩來說不下于一記重錘火花轟在腦門子上。

  他腦中霎時間一片空白。

  如果說裴寧諳只是單純的販賣戰馬,這個罪名裴矩還有信心能夠挺住,但是涉及了敵國細作,這樣的罪名,天王老子來了也保不住他。

  王上說的!

  裴矩嘴唇顫抖,心中那一絲絲僥幸霎時間灰飛煙滅。既然昭王說了那個馬徵是許國細作,想必一定是早就探查了其真實身份,沒必要在這個上面質疑。

  姜承梟接著道:“其實很早的時候,孤的人就發現了太原城中有人走私軍馬,當時孤讓人按兵不動,就是為了順藤摸瓜將其一網打盡。這其中,便發現了這個馬徵。”

  “此人和桑氏酒肆的東家桑樓交好,兩人明面上的身份乃是出自中原的商賈,實際上卻是許國打入太原的細作。哦,對了,那個桑樓是裴氏管公房的女婿,說起來也是你們裴家的人。”

  裴矩臉色蒼白,身子一軟就要跌倒,南霽云眼疾手快,伸手將他扶住。

  姜承梟繼續道:“后來,孤的人終于查清了這個馬徵在太原的所有據點,沿途的各處暗哨、暗樁。但是,這個時候卻發現不少的暗哨、暗樁居然都布置在裴氏產業的莊園、或是裴氏的商隊中,這就讓孤很是驚訝了。”

  “再加上,后來發現了裴寧諳也牽扯其中,孤猜想,難道,裴氏也是......”

  “絕對不是!”裴矩在姜承梟話沒說完的時候,嘶啞著嗓子打斷。

  他不敢聽昭王繼續說下去,他不敢聽。

  姜承梟也不惱怒,伸手輕輕合上窗戶。

  “裴公,你還不明白孤的意思么?”姜承梟背對著他,伸手輕輕接近蠟燭上的火苗,在一指距離時停下,透過手掌,靜靜感受著火苗傳來的絲絲灼熱感。

  室內一片寂靜,唯有裴矩粗重的呼吸聲格外的響亮。

  此刻,裴矩雖然被接二連三的事實打擊的不輕,但是他卻強迫自己守得靈臺一絲清明。

  他在咀嚼王上的話語。

  忽然,他眸光一亮,有些明白了。

  是了,如果王上真的查出來裴氏和許國有所勾連,那他今晚還會出現在這里嗎?

  恐怕早就被如狼似虎的黑鷹軍給抓走了吧。

  但是,昭王帶著他來了這里,這就是在給他機會!

  一個贖罪的機會!

  一念至此,裴矩掙扎著勉強站起來。

  “請王上為罪臣指明方向,罪臣感激不盡。”裴矩真心實意的說道。

  雖然他此刻不知道昭王是怎么想的,他更不知道裴寧諳這個畜生為什么會和許國細作勾連,但是他知道,昭王給他機會是真的。

  裴矩猜的沒錯,當初姜承梟確實懷疑裴矩也在其中摻和,所以讓人全力調查裴寧諳和裴氏的勾結。

  最后發現,裴矩其實并不知情,大部分時候都是裴寧諳私自做的主。

  是故,姜承梟這次才會帶著裴矩過來一同欣賞這出好戲。

  如果裴矩真的和許國勾連,他不會見到第二天的太陽的。

  姜承梟轉過身,看著裴矩,后者臉上隱隱約約露出的不安表明,此刻這個老狐貍也亂了陣腳。

  “裴公啊,孤捫心自問,對待裴氏甚為寬宥。寧清、元儼,一文一武,乃是孤的左膀右臂。寧清在樓煩郡那邊做的很不錯,孤常觀之,隱約在寧清身上看見了裴公您年輕時候的影子啊。”

  “王上,罪臣......”裴矩臉色慚愧,他哪能不知道昭王所說的是真的呢。

  他自己不也是將寧清視為將來的接班人么。

  頓了頓,姜承梟接著道:“元儼就更不用說了,早早的便追隨孤南征北戰,軍中諸事,孤常與之傾訴。孤自問,從未做過有損裴氏的事情,為何裴氏如此待孤?!”

  姜承梟說的情真意切,說的委屈巴巴,說的裴氏屌撥無情。

  “罪臣有罪!”裴矩眼眸濕潤。

  雖然心里覺得怪怪的,但是此刻他也無法多想,只能配合著演出。

  姜承梟似摸似樣的點了點眼角,抽泣了兩下鼻子,仿佛真的哭了一樣。

  容不得裴矩不慚愧,容不得他不難受。

  王上,這是真的對裴家感到失望啊。

  須臾,姜承梟整理情緒,緩緩言道:“裴公,孤不是無情之人。當年孤以孱弱之身入主太原,若無裴氏定力相助,孤難成大業。今日,孤不會因為裴寧諳牽扯裴氏,請裴公放心。”

  聞言,裴矩不僅沒有松口氣,反而心中一片灰暗。

  裴氏在昭王心目中的好印象,已經被這件事情消磨殆盡了。

  裴矩苦澀道:“王上,罪臣一定會將那小畜生抓來,交予王上處置!”

  此刻,他殺了裴寧諳的心思都有了。

  “裴公啊,你還是不明白孤對裴氏的愛護之心啊。”姜承梟嘆了一氣,道:“你以為孤讓你此番過來,僅僅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情么。”

  裴矩疑惑了,不解的抬頭看著姜承梟。

  “王上的意思是?”

  “孤給裴氏一個戴罪立功機會,不過需要裴公的幫助,此事若成。屆時,孤會對裴氏、對裴寧諳寬大處置。”

  “請王上言明,老臣無有不從。”裴矩振聲道。

  姜承梟走過去,在裴矩面前低聲呢喃幾句。

  慢慢的,裴矩眸光多了幾分神采。

  須臾之后,裴矩拱手道:“請王上放心,老臣知道該怎么做了。”

  “善。”姜承梟笑道:“孤等著裴公的好消息。”

  言罷,倆人都露出了些許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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