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楚良之收到了朝廷屬官送來的九品朝服。平民上朝自然不可能讓你隨隨便便穿個什么衣裳就能去見王上的,那還要不要禮儀了。
楚良之手中的九品朝服是最低等級的那種服飾,目前晉室官員的朝服多以‘玄’為主調色,文官則配以少許赤色,武官則在朝服邊上多繡以厚紋。
許宗敬看著換上朝服的楚良之,眼中露出羨慕之色。好友一舉拿下科舉第一名他是開心的,可因為那場意外他不能參加科舉則是遺憾的。現在看見好友穿上朝服,他則為好友感到由衷的高興。
一切準備停當之后,楚良之便在朝廷屬官的引領下與另外九名士子會和前往昭王宮。
在去的路上,楚良之基本上弄清楚了另外九名士子的出身,無一不是世家子弟,或是在世家族學求學的士子。
其他人知道楚良之出身巴蜀,倒也沒有小覷他,畢竟此人乃是科舉第一名,是有著真才實學的,沒有什么瞧不起之類的看法。
眾人進了昭王宮,在明德殿前等候靜立。
無人敢在等待的時候交頭接耳小聲議論,都是一副恭敬摸樣。
不知何時,殿內忽然傳出一道聲音。
“宣,士子覲見!”
十名士子連忙整理衣冠,以楚良之為首,緩步走入明德殿。
殿內,眾臣紛紛向他們投去目光,想看清楚此番科舉前十名究竟是何摸樣。
這其中,裴矩眼神最為復雜。
他的嫡孫裴寧諳也參與了科舉,可是卻是最后一個錄取的,這簡直比沒有錄取還讓人感到羞愧。
楚良之低著腦袋,走到殿中央,領著士子們躬身一拜。
“參見王上,王上萬年無期!”
“免禮。”昭王的聲音傳來。
“謝王上。”十名士子紛紛起身,但依舊低著腦袋,不敢隨意窺視昭王。
接下來,姜承梟逐一詢問了十名士子在策問答卷中所描述的策略,并加以提問。
一晃半個時辰過去。
姜承梟悄悄抿了一口茶水,看著楚良之。
“楚良之,你在卷中所述,蜀民既得地利,又困于地利,何解?”
聞言,楚良之整理措辭,解釋道:“回王上,巴蜀之地,易耕而不易于交流。蜀民常年困于山坳之地,蜀繡......”
巴蜀之地的情況,他早已爛熟于心,面對昭王的提問,楚良之顯得很鎮定,將自己的想法娓娓道來。
華翊宮。
“故臣參拜公主殿下,恭賀殿下喜得麟兒。”岑楨苯彎腰一禮。
蕭憲跪坐在軟墊上,抬了抬手,“岑大人無需多禮,看座。”
早已準備好的宮女立即領著岑楨苯坐下。
岑楨苯從袖子中取出一份禮單交給蕭憲,言道:“此乃陛下恭賀公主殿下的賀議。”
片刻后,蕭憲看完長長的禮單,微笑道:“本宮知道了。”
倆人拉了一些家長里短,岑楨苯說了一些蕭統如何如何想念女兒的溫情事,引的蕭憲幾欲垂淚。
見情緒到位,岑楨苯立馬喪著臉道:“公主殿下,如今陳國陳兵在邊境,意欲窺我大梁,社稷恐有傾覆之危,還望殿下施以援手啊!”
聞言,蕭憲嘆了一氣。她就知道岑楨苯見她一定有其他的目的,只是這件事情她卻是不好插手。
蕭憲為難道:“岑大人,本宮豈能干預朝政之事。此事,你應當去和王上商議。”
她心里是想幫母國的,但問題是這諾大的后宮誰敢干政?
岑楨苯敢直接去找姜承梟嗎?
答案是否定的。
因為此前晉梁兩國在巴東郡那一戰,讓雙方徹底撕破了臉面。北晉陳兵在秭歸,隨時順江而下威脅江陵,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去和昭王商議修好的事情只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直接被轟出去。
另外一種是割地遷都,否則北晉不會答應他們修好事宜。
換句話說,他來這里,只是想重新穩住北晉,不能讓北晉和陳國一起乘火打劫夾擊梁國。
所以,他需要蕭憲幫助他。
“殿下,難道您想看見故國陷入危殆之中嗎?”岑楨苯動之以情道:“臣出使北晉,陛下唯恐公主殿下為難,再三囑咐于臣,不得打擾公主殿下。只是,臣難以坐視大梁陷入危局,還望公主殿下體諒陛下啊!”
見此,蕭憲不由得心軟了下來。
“岑公,且讓本宮好好想想。”她安慰道。
殿內沉寂了下來,岑楨苯看著糾結的蕭憲,又說了許多蕭統思念女兒的事情,就差沒把蕭統塑造成千古第一疼愛女兒的皇帝了。
最終,蕭憲告訴岑楨苯,她會和昭王說情的。
明德殿。
楚良之此時已經說完了自己對巴蜀之地的見解,等了一會兒沒聽見昭王的答復,他小心翼翼的抬起頭看了一眼。
昭王比他想象中要年輕太多。
姜承梟察覺到了楚良之的目光,實際上他也在打量著楚良之。經過剛剛一番問話,他對楚良之還是頗有好感的,此人不失為一個值得培養的好苗子。
“善,孤知道了。”
聞言,楚良之不由得松了口氣。
接下來,姜承梟就十名士子中回答較為滿意的幾名士子給予了些許賞賜,而后又任命柳憞元為太學殿祭酒,十名士子皆入太學殿擔任七品散官侍讀一職,輔助柳憞元修書、撰史。
柳憞元事先就知道了這件事情,顯得很是平靜。
十名士子倒是有些許意外,不過他們也不是傻子,能留在太學殿侍讀,這就意味著能有機會接觸朝政,這可是別人求不來的差事。更何況他們還是第一屆科舉的前十名,只要不犯錯,將來還怕沒有機會向上升嗎。
大朝散去,姜承梟離開明德殿。
路上,南霽云走到他身邊,言道:“主上,岑楨苯已經從華翊宮回去了。”
聞言,姜承梟倒是想起來,今天是岑楨苯入宮面見蕭憲的日子。
“走吧,去華翊宮。”
“是。”
不多時,姜承梟來到華翊宮。
內室之中,姜承梟逗弄著小兒子姜憻。小家伙睡得迷迷糊糊,嘴角吐著口涎。
蕭憲在一旁笑道:“剛剛憻兒還和臣妾鬧呢,王上一來,他就不哭了。”
“是嘛。”姜承梟刮了刮小家伙鼻子,輕輕的搖晃著,“憻兒這小衣做的不錯,你的手藝?”
姜承梟看著姜憻身上穿著的衣裳,詢問蕭憲。
“不是臣妾,這是夫人獨孤氏送給憻兒的。”蕭憲道。
獨孤氏?
姜承梟先是一楞,旋即想起來獨孤氏女。
“沒想到她如此關愛憻兒。”
蕭憲抿嘴輕笑,“是呀,那位獨孤夫人常常來探望憻兒,言語之中頗為喜愛小孩兒。”
“是么。”姜承梟笑了笑。
一會兒后,姜承梟將姜憻放在搖籃中睡覺,拉著蕭憲親熱了一會兒。
“王上,臣妾有件事情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躺在姜承梟懷里,蕭憲有些猶豫。
“說吧。”姜承梟道。
蕭憲咬了咬紅唇,輕聲道:“梁使岑楨苯見了臣妾,想讓臣妾勸王上與梁國和好。”
“你怎么回復他的?”
實際上,姜承梟用膝蓋想也能知道岑楨苯會這么說,他一點兒不意外。
“臣妾不過一深宮婦人,豈敢干預國事,一切自有王上做主。”蕭憲心中暗嘆,縱使她十分想幫助岑楨苯,幫助母國,可是她卻無能為力。
這諾大的后宮從無哪一位后妃敢提及國事,哪怕是王太后也從來沒有,更何況她一個敵國公主?
“你能這么想,孤很高興。”姜承梟捏了捏她嫩嫩的臉蛋。
蕭憲乖乖的伏在他懷中,低聲道:“臣妾只希望王上將來能夠給父親一個富貴的晚年,臣妾便知足了。”
她明白,以北晉的實力,統一天下不過早晚之事。既然如此,她便安心做個北晉王妃,何必眷念所謂的梁國公主。說到底,她也不過是梁國的犧牲品罷了。
現在有了孩子,她自然要為以后考慮。若是因為梁國而惡了王上,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再者,能保住父親一命,她已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