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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大朝論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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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這些數字全部用‘十幾萬’這樣來表示,確實要花費很多心思才能看清楚這其中的貓膩,但是如果換成阿拉伯數字,稍微運算一下呢?

  答案很清楚,一目了然。

  姜承梟不是傻子,并非是滿腦子打打殺殺的蠢貨,當年在遼東的時候他就在有意識的鍛煉自己。后來回了洛陽,趙王也沒少私下里給他開小灶,或是將他帶去尚書臺,或是讓他整理相關的文書,向自己的老師虞世南請教。

  此刻明德殿內一片寂靜,再沒有人敢輕視昭王。以往的時候,眾臣心中到底還是在政務方面小瞧昭王,畢竟處理政務的都是六部尚書。

  可是此番找戶部的茬子,幾乎讓他們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一串數據爆出來,讓他們大吃一驚。

  “韋大人!”姜承梟聲音再度響起。

  群臣不由得心一緊。

  “臣在!”韋施筧連忙起身。

  “戶部此番失職,該當如何!”姜承梟面無表情,看似好像是在詢問韋施筧,其實那態度就表明了一切。

  “尚書鄭大人失察,戶部眾官吏怠政,當嚴懲不貸!”

  “鄭大人,你以為如何?”姜承梟看向鄭善愿。

  鄭善愿嘴角苦澀,“臣無異議。”

  姜承梟閉目沉思,須臾之后睜開眼,緩緩道:“戶部乃國之重所,天下生民之所系,分毫之差,萬民遭重。政,不可不察也。尚書鄭善愿難辭其咎,著在府自省兩月。其余眾官吏皆由刑部和大理寺徹查,務必做到除惡務盡!”

  “是!”韋施筧和大理寺卿顧慈鳴同時應道。

  鄭善愿眼睛微微一瞇,嘴角微微一勾,拱手道:“臣遵旨。”

  這怎么行,這不是板子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么!

  自省兩月?

  馬上就要過年了,一個年過完鄭善愿又回來了,這和沒懲罰有什么不同?

  御史大夫盧懷慎正欲說什么,不想正好看見昭王平靜的雙眼。

  盧懷慎:“......”

  有人識相,自然就有人不識相。

  “臣以為不妥!”御史上官狄頓時開口。

  “有何不妥。”姜承梟瞇了瞇眼,看向上官狄。

  刷什么存在感?

  這小子這個時候來拆臺?

  上官狄不是小子,他已經接近四十歲了,但是一腔熱血從未泯滅。

  “王上,戶部尚書此番失誤,若無王上洞悉,必將造成重大損失。我朝連年征戰,百姓苦...”他沒說完,正好瞧見盧懷慎瞪來的眼睛,頓了頓,無奈將‘苦不堪言’咽了下去,接著道:“百姓勉強溫飽,還請王上重責,還天下百姓一個交代,還朝堂一片清明!”

  嘶——

  群臣頓時倒吸口冷氣,這個小御史還真是敢說啊。

  鄭善愿什么人?

  不提他乃是滎陽鄭氏家主,其更是王上外祖,王太后親父,這小御史竟敢在大朝上面要求昭王重則鄭善愿,更是在王上已經下了命令情況下反駁昭王。

  不要命了?

  “你要什么交代?”姜承梟聲音陰沉了下去。

  他此番拿戶部開刀,不代表他要拿鄭善愿開刀。清理戶部的蛀蟲才是他的主要目的,他暫時還不能動鄭善愿。

  “以晉律,官吏諸事應奏而不奏,不應奏而奏,奏而不察者,庭杖八十,奪階免職!”

  群臣驚了。

  這小小的御史想干什么?

  他瘋了嗎?

  奪階免職暫不說,向一部尚書庭杖八十,這家伙失心瘋了!

  這不是打不打的問題,這也不是打得重不重的問題。這是尊嚴的問題!面子的問題!

  士可殺不可辱,對尚書庭杖,這就相當于在侮辱鄭善愿。

  這種話,盧懷慎都不敢說。

  鄭善愿眼睛頓時圓瞪,一股火氣在胸膛凝結,他滿臉殺氣的盯著上官狄。

  自從他為官以來,從沒人敢在他面前說這種話。

  裴矩、王鴻、薛挺等人亦是看了一眼上官狄,將這個剛剛進入朝堂的小御史摸樣給記了下來。

  是個刺頭!

  “肅靜!”麥從德喝道。

  殿內再度安靜下來。

  姜承梟捏了捏衣角,看著上官狄。他倒是忘了,這小子的性情可是極度麻煩的。

  本來想讓他給百官找麻煩,沒想到他先給自己找了麻煩。

  “上官愛卿,鄭大人嘔心瀝血為孤籌備軍餉,為朝廷平穩稅賦,雖有過錯,罪不至此。”

  盧懷慎連續瞪了好幾眼上官狄,希望這小子見面好就收,話說到這程度已經夠了,昭王明顯不想重責鄭善愿,這么說下去只會讓昭王難堪。

  然而,上官狄無視了他。徑直走到中道上,脫下官帽。

  群臣一瞧,心中不由得一凜,這架勢,這小子要來大的了。

  “王上,若是百官之罪,皆以此為由,朝中還有何秩序可言,還有何法度可言,晉律不過一廁中紙罷了!”

  “大膽!”姜承梟一巴掌拍在案幾上,‘轟’的一聲,群臣下意識縮了縮腦袋。

  “上官狄,你好大的膽子,膽敢褻瀆晉律,藐視王上,以下犯上,你這是死罪!”戶部有官員抓住機會當即呵斥他。

  上官狄絲毫不懼,怒而斥道:“朝中就是有你們這些蠅營狗茍之輩,才致萬民遭難,才致朝廷失信,才致王上失德!”

  爆炸。

  裴矩瞳孔猛的一縮,再度看向上官狄。

  群臣驚的嘴巴都合不攏。

  這家伙是想死吧,他一定是想死,不然怎會如此口無遮攔?

  王鴻驚的眼球都瞪了出來,說戶部蠅營狗茍他承認,而且心中暗爽,但是你說王上失德...你這膽子也太肥了吧。

  王上哪有失德?

  姜承梟氣的手腳發冷,他真是被上官狄給氣到了。

  他自問自己從未做過失德的事情,無論是對朝臣還是對百姓,甚至是自身也頗為自好,從沒有胡亂搜刮良家子充入后宮。

  他什么時候失德了?

  “上官狄,你他娘的找死!”龍驤將軍謝映景再也坐不住了,一眾在朝的武將驟然起身,怒目而視,恨不得撕碎了上官狄的破嘴。

  “你說王上失德,你說失德在何處!”謝映景大步流星走到上官狄面前,那氣勢,要是上官狄不說出個所以然,他就大有剁了上官狄的打算。

  “戶部之失職,關乎一國百姓之生計,王上卻因往日之故,輕懲主謀,這是在包庇戕害百姓的罪人。臣無道,君罰之,君無衡,萬民唾之!”上官狄絲毫不讓的瞪著謝映景。

  “臣死諫,正刑明德,以示萬民!”

  死寂——

  朝臣表示,我們都被驚到了。

  “入娘的,老子......”說著謝映景就要上手錘上官狄兩拳。

  “住手!”姜承梟一聲大喝,打斷謝映景的動作。

  謝映景轉身看向昭王。

  “王上......”

  “退下!”姜承梟喝道:“這什么地方,安敢無禮!”

  謝映景憋著火氣,狠狠瞪了一眼上官狄,“下朝有膽別跑!”

  聞言,姜承梟嘴角抽了抽。他其實挺希望謝映景錘上官狄幾拳的,但是這里是明德殿,不是演武場。

  姜承梟深吸口氣,勉強壓下心中怒火。

  這王八蛋口無遮攔,居然說自己失德,簡直該死。

  “上官愛卿,鄭大人年事已高,庭杖不妥吧。”

  “王上,庭杖可免,但是罪責難逃。”上官狄寸步不讓。

  “上官狄,你休要得寸進尺!”工部左侍郎鄭仁果憋不住了,他因為上次對工部尚書有所覬覦遭到裴系和王系打壓,一直不說話,但是到此刻終是忍不住了。

  “你想戕害一部尚書嗎!”

  上官狄冷漠道:“我何時在戕害一部尚書,這是鄭大人自己犯下的過錯。”

  鄭善愿雙目幾欲噴火,恨不得吃了上官狄。明明昭王已經對自己從輕處置了,都是這小子在找存在感。

  可是,他還真拿上官狄沒辦法。

  御史,不以言問罪。

  換句話說,咆哮朝堂就是御史的工作,找百官和王上的錯處,就是他該干的。

  “夠了!”姜承梟打斷劍拔弩張的倆人,定了定心神,看著鄭善愿。

  后者看見昭王目光,心中了然。

  “臣唯王上圣裁。”鄭善愿拱手。

  姜承梟緩緩道:“御史上官狄所言不無道理,鄭大人過往雖有功,但是此番亦不能功過相抵,著免去鄭善愿尚書之職。”

  群臣嘩然,王上居然給上官狄讓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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