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日,家眷們都在府中安定了下來。
寬闊的書房,姜承梟斜坐在軟墊上,目光看著帷幔飄飄的庭院。
長孫清漪坐在一旁給夫君煮茶,時不時看看夫君的側臉,心中不覺安定。
“夫君看什么呢,這么入神。”
姜承梟微微一笑,“院子中種著不少的花,只可惜要等些日子才會盛開,我倒是想起了長安府邸的桃樹了。”
“夫君說的可是我們在長安的故府。”
“是的。”
當初他們搬去洛陽的時候,長安的瑯琊郡公府邸中的桃樹并沒有帶走,而是放在那里。
現在關中陷落,只怕是短時間回不去了。
長孫清漪素手斟茶,笑吟吟道:“夫君,日后總有機會回去的。”
姜承梟點了點頭,“夫人說的不錯,日后總有機會回去的。”
長安,他是一定要回去的。
“夫君,妾身有些擔心阿娘她們。”
洛陽的事情,姜承梟已經告訴了她。
想起現在洛陽的狀況,她不免擔憂趙王妃等人。
“不用擔心,阿娘她們在來的路上。”
趙王遣人送消息給他,趙王妃等人在來太原的路上,想必這兩日就會抵達。
據此,他也更加的擔心趙王。
只怕是趙王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他不知道自己該有什么樣的心情,只是有些壓抑。
長孫清漪將香茗送到夫君手中,柔軟的身子輕輕的倚著夫君。
“夫君,陛下大行,我們該怎么辦?”
皇帝已死,天下大亂。
洛陽的朝廷不過是個笑話,過幾日消息傳遍天下的時候,只怕是群雄割據,自立為王的時代將會降臨。
姜承梟伸手將夫人攬入懷中,和聲道:“不用擔心,這是我要考慮的,你不要想這些。你呢,只要替我管好府中的事情,那就行了,外面的,我會處理好。”
“嗯,妾身相信夫君。”她低低的說了一句,旋即抱緊了丈夫。
相思之情,最是難熬。
“夫人,為夫想你了。”
“妾身也想夫君。”長孫清漪喃喃的說了一句,旋即吃味道:“妾身還以為夫君眼中只有無難和常樂呢。”
聞言,姜承梟微微失笑。
“傻夫人,想什么呢,我們才是心心相印,孩子都是意外。”
“胡說八道。”長孫清漪啐了一聲,心中不知怎么的,卻十分的歡喜這句話。
皇帝姜況身死的消息,飛快的傳遍了天下。
同時傳遍的還有宇文述立了小皇帝,自封攝政王的消息。
霎時間,天下暗流涌動。
如果說之前大家都說李源等人是反賊,洛陽是正統。
但是隨著皇帝大行,三歲小兒登基,天下再沒有人承認洛陽是正統,相反的,洛陽的宇文述也變成了士人眼中的反賊。
至此,整個晉朝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樣,徹底的變成了混戰的局面。
從前不敢稱王的,現在紛紛稱帝建制。
李源等人造反的負面影響已經被降到了最低。
本來百姓都不喜歡皇帝,現在皇帝死了,聽說宇文述也是個篡位的,所以造反的李源等人的身份和地位也變得光明起來。
甚至得到了獨孤家和竇家支持的李源,在關中已經收攏了民心,大有變成正統的趨勢。
扶風郡,雍縣。
李源的臨時大營就設置在此處,此刻,他已經得到了皇帝身死的消息,并召集了一眾部下商議。
“諸位,宇文述謀害陛下,欲行王莽之舉,吾等該如何是好?”
李源一身甲胄,目光落在左右兩邊的眾人。
這其中,獨孤整和竇瑋自然是坐在首位的。
雖然李源也是造反,但是他打的是清君側的名義,并非像于秉鴻一樣直接造反,所以表面上他還是要為晉室說話的。
李孝通拱手道:“大帥,宇文述乃是亂臣賊子,望大帥下令,早日攻入長安,另立新君,以明朝廷正統。”
長史裴冀出列,言道:“大帥,晉帝荼毒百姓,天下苦晉久矣,若是立姜氏子弟為帝,只怕不得民心啊。”
聞言,李源暗自點頭,到底是自己的發小,很懂他的心。
他其實從沒想過立姜氏子弟為帝,他比誰都痛恨皇帝。
“那裴大人說說,我們該怎么做。”李源笑瞇瞇道。
裴冀臉色一肅,鄭重道:“大帥行仁義之舉,胸懷天下百姓,起義軍,伐暴晉,屬下以為,大帥當登基稱帝,建社稷,惠萬民!”
“大帥當登基!”
一眾李氏子弟紛紛出口勸李源登基。
但是李源沒有立即表態,因為獨孤整和竇瑋都沒有勸他登基。
雖然他借兵吐番,讓自己變得強大,但是在人脈,糧食,資金等方面,他必須要依靠關中貴族。
如果獨孤整和竇瑋不同意,他就不能輕易登基。
去歲左羽衛進入關中,但是他卻一點消息沒有得到,這其中若是說沒有貓膩,打死他也不信。
甚至他懷疑這就是關中貴族給自己的警告。
“獨孤大人怎么看?”李源笑著問。
獨孤整氣定神閑的搖了搖頭,“京兆未取,大帥以何為根基之地啊?扶風?隴西?”
獨孤整其實有些不滿,李源想登基想瘋了吧。
現在京兆郡都沒有拿下,關中尚有多股勢力并存,他居然都想要登基了。
雖說關中除了宇文述和于秉鴻的勢力之外,其他的都不用擔心,但問題是李源現在連長安都沒有拿下。
難不成在隴西郡登基?
這和那些草頭王有什么區別。
“獨孤大人說的不錯。”竇瑋開口道:“大帥,還是先拿下京兆郡,再談其他的吧。”
李源稍稍有些尷尬,雖然不滿意獨孤整說的,但是他不得不承認獨孤整說的其實沒錯。
拿不下長安,他若是輕易登基,確實有些急躁。
那樣也會顯得不是很有威懾力。
“兩位大人說的不錯,發消息給安民,讓他兵進京兆郡!”李源當即下令。
他在這邊被阻塞的夠久了,必須要拿下京兆郡!
相比較李源的信心滿滿,獨孤整則顯得有些擔憂。
他已經得到了消息,于秉鴻率領十幾萬大軍離開并州,進入了延安郡,如此看來,于秉鴻的目標應該也是京兆郡。
更關鍵的是,于秉鴻的背后是魏弘!
這個對手可不好對付。
宇文述雖然兵多,但是他在關中的根基不深,可是魏弘和于秉鴻不同,他們倆之前就是關中貴族,在關中耕耘已久。
一旦起兵,將會成為李源最大的威脅。
延安郡,膚施。
于秉鴻率軍渡過大河之后,迅速出兵掃清延安郡內的造反勢力,將延安郡吃下。
同時,他聯系了之前關中的各大家族,不少曾經和于家友好的家族紛紛送了糧食物資給他們,這讓于秉鴻欣喜不已,對自己離開并州的決定不由得沾沾自喜。
留在并州才是死路一條,只有回到關中,他才能如魚得水。
而現在,他又得到一個消息,皇帝自焚養心殿,宇文述扶持三歲小兒登基。
隴西李源駐軍扶風郡,正在猛攻京兆。
于秉鴻明白,他的機會來了。
皇帝已死,天下大亂,群雄逐鹿的時代來了!
“諸位,皇帝已經死了,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于秉鴻目光掃視堂中的將領、謀士。
他和李源不一樣,他沒有找什么狗屁的起兵借口,他就是造反。
所以說話自然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該說什么自然說什么。
再者,皇帝都死了,洛陽的三歲小兒有什么民心?
“父親,兒建議立即出兵攻打上郡,早日拿下京兆郡!”于峻站起來說道。
于秉鴻點了點頭,“我兒說的有道理。”
拿下京兆郡,他的基業也就有了。
“大帥。”吳伷緩緩站起來,提醒道:“此事,是否要和魏公商議啊?”
聞言,于秉鴻臉色一沉。
于峻在一旁不滿道:“我們起兵對抗暴晉,不正是他們希望的么,現在出兵,他們有什么可說的。”
吳伷沒有回應于峻,只是默默的看著于秉鴻,等待著他的回復。
于秉鴻沉默一會兒,反問道:“先生以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