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番和親使團在長安遭到襲擊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皇帝耳中。
得知這個消息的某一瞬間,皇帝其實稍微愣了一下,緊接著一股滔天的怒火頓時燃燒在胸膛之中。
誰在長安能有那么大的膽子敢對和親使團下手,除了關中貴族以外,皇帝想不到其他人。
更重要的是,吐番大相在長安被殺害,晉朝與吐番將會不可避免的出現碰撞。
現在誰最希望看見這一幕?
關中貴族!
“狼子野心!”
碧玉麒麟鎮紙被皇帝狠狠的摔在地上,‘啪’的一聲四分五裂,嚇得在御書房服侍的內侍和宮女全部跪在地上。
便在這時,阿翁說道:“陛下,禮部尚書裴矩,徐國公宇文述,門下省侍郎虞世基三人求見。”
“讓他們進來。”
皇帝臉上怒色難以消除,猶如一頭憤怒邊緣的雄獅。
不多時,裴矩三人走進御書房,看見地上的狼藉,頓時心下明了皇帝現在的心情。
“臣裴矩,宇文述,虞世基,參見陛下。”三人皆是彎腰一禮。
“免禮。”皇帝揮了揮手,言道:“想必三位已經通過傳召的內侍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三位愛卿現在有什么看法。”
虞世基開口道:“陛下,吐番大相被殺,吐番王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必然會問責我朝,依臣之見,應當立即查出兇手,給吐番王一個交代。”
皇帝沉默不語,事實上在事情傳入他耳中的時候,內衛已經全部撲向了長安,現在還沒回來,他也不知道查沒查出來。
“此言不妥。”裴矩打斷,言道:“陛下,吐番王狼子野心,通過此番和親便能看出來,就算我朝真的找出了兇手,只怕吐番王還是會不依不饒。”
皇帝點點頭,通過和親的事宜他便能看出來,這個吐番王不是簡簡單單就能打發的。
“裴愛卿可有辦法?”
裴矩略略思忖,言道:“陛下不妨先聲奪人,指責吐番大相在長安為非作歹,同時調兵遣將前往西域,以此恫嚇吐番。”
這方法放在以前,皇帝說不定會欣然同意,甚至他一個交代也不會給吐番,便會直接率師討伐。
但是現在不行,現在他的注意力都在關中貴族身上,他不想妄動自己手中的兵將。
“宇文愛卿怎么看?”
雖然皇帝對于裴矩的意見沒有表態,但是當皇帝轉而詢問宇文述的時候,裴矩就知道皇帝應該不想采納他的建議。
這一點,宇文述也明白。
所以,他不能說的東西和裴矩一樣。
“陛下,臣以為,吐番大相在長安被刺殺,或許可以嫁禍給西域諸國。”宇文述說道。
“哦,你且細細道來。”皇帝對這個建議感覺還挺不錯的,最起碼不像是前兩個那樣不切實際。
宇文述緩緩道:“陛下可放出消息,我朝欲答應封吐番為西域王,準予其在西域的擴張,但是西域諸國為了破壞此事,刺殺吐番大相,欲挑起戰端......”
總的而言,宇文述就是想要將刺殺的黑鍋丟給西域諸國去背。
反正,人是在中原死的,怎么做手腳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聽完后,皇帝有些意動,相比較前兩個,這個方案顯然更好一些。
想到這里,皇帝瞇了瞇眼。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朝著裴矩和虞世基揮揮手,“裴愛卿和虞愛卿先下去吧。”
“是。”裴矩和虞世基退了出去。
皇帝對著宇文述道:“此事朕交給你全權去辦,務必在長安給朕查出些證據!”
皇帝將‘證據’兩個字咬的很死。
宇文述作為皇帝頭號馬仔,立馬就明白了老大的潛意思。
他小心翼翼的問道:“若是遇到抵抗怎么辦?”
“就地格殺!”皇帝森然道。
“臣明白了。”宇文述微微低頭,而后退了出去。
皇帝喘著氣,一只手扶著桌角。
“處理得好,或許能早日解決他們。”皇帝喃喃說了兩句。
另一邊,裴矩離開皇宮,徑直回了府第,找來了裴昀。
“吐番和親使團在長安被殺的消息你知道嗎?”裴矩問道。
裴昀一臉茫然的搖搖頭,見此,裴矩也只好耐著性子給裴昀解釋了一遍。
“什么人這么喪心病狂,在長安刺殺吐番大相?!”
聽完后,裴昀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這事情可大可小,如果吐番畏懼晉朝,自然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若是吐番一定要一個說法,那么戰爭在所難免。
但是現在的晉室還能對外開戰嗎?
“賢弟覺得此事會是誰做的?”裴矩凝重的問道。
裴昀想了想,說道:“可能性最大的是關中貴族,只有他們在關中才有這樣的能力殺掉吐番大相,而且,他們也有理由要引起這場戰爭。”
“不錯,朝廷一旦與吐番交戰,絕不是一日之功,這會大大加速他們自身實力的壯大,關中貴族確實最有可能。”裴矩點了點頭。
裴昀道:“陛下打算怎么應對此事?”
隨后,裴矩將宇文述的策略說了出來。
“依我猜測,陛下只怕是心里面也懷疑了關中貴族,不管陛下此次派誰去主理此案,關中貴族絕對逃脫不了干系。甚至...”
裴矩頓了頓,言道:“潑臟水也有可能。”
“這怎么...這不是在逼他們造反么。”裴昀一驚。
“沒錯,今上就是在逼迫關中貴族造反,他等不及了。”裴矩眸子中閃爍著莫名的光彩。
“大哥的意思是...”
裴矩點點頭,道:“待這個年過去,太原那邊就該動一動了。這個時候才是最好的時候,時機恰到好處!”
吐番和親使團在長安被殺的消息通過販夫走卒傳的漫天都是。
有人說是惡貫滿盈的關中大盜見財起意,有人說是西域諸國為了破壞晉朝與吐番聯姻,還有人說吐番大相水土不服......
在謠言漫天飛舞的時候,真定公主被朝廷定義為死在了賊人偷襲之中,加之那一夜的大火,尸骨無存!
與真定公主一起死在大火之中的,還有金吾衛的一名郎將。
百姓偶爾會為這名陌生的公主嘆息一聲,但是絕大部分的注意力還是在吐番大相身上,究竟是才是兇手?
為此,皇帝任命徐國公全權負責此案,直接深入關中開始調查。
一輛馬車穿過大街,緩緩停在獨孤府前。
竇瑋下了車,直奔獨孤整的后院而去。
“獨孤兄,這都什么時候了,你怎么還能坐的住?”
竇瑋看著獨孤整好整以暇的釣魚,急匆匆的開口。
獨孤整抬了抬眼皮,漫不經心道:“你要是為了吐番大相一事,我可以告訴你,不是我做的。”
竇瑋被獨孤整一噎,他心中就是因為懷疑是獨孤整做的才過來的,結果獨孤整如此堅定的否決,倒是讓他楞了楞。
“那會是誰?”竇瑋疑惑的開口。
獨孤整冷笑道:“你也不想想看,李源現在勢力未成,我若是在關中殺了吐番大相能有什么用。”
“可是現在皇帝讓宇文述去查案子,他就沒安好心,就算不是我們做的,只怕他也會往我們身上潑臟水。”竇瑋狠狠的跺腳。
獨孤整道:“這就是背后之人高明的地方了,吐番大相是誰殺的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吐番大相是在長安死的,這樣一來與我們關中貴族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這更會成為皇帝手中的一柄利器,有人要借用皇帝的手來鏟除我們。這個人洞悉了皇帝對我們的不滿,設下了這個死局。”
“我們現在要么造反,要么等待皇帝往我們身上扣帽子。”
獨孤整一番話下來,竇瑋臉色蒼白。
“好惡毒。”
“想想看,朝中誰對我們不滿呢?”獨孤整好似在問竇瑋,又好似在問自己。“誰又有能力去做這件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