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蔥綠蒼翠的園林中。
  寬額少年一臉的堅決,道:“我是不會走的!”
  周信頗感頭痛地揉了揉腦袋,感覺嘴唇都有些發干。
  已經勸說半天了。
  可對面的大侄子半點改變的想法都沒有。
  有些心累。
  “你留在這里有何意義呢?你爹你娘早已搬去安穆縣城,爺爺前幾天也已離去,仆役更是早早逃了。
  現在,整座周府當中,就只剩你一個人了,告訴我,你留在這里,到底有什么用,等死么?”
  少年周步沉默了一會,道:“我要保護……爺爺的藏書!”
  他豈會不知,留在周府,基本上生命就已進入倒計時。
  門外那些白瞳獸攻破大門之時,就是死期臨至。
  但回想幼時。
  爹是商人,留在府中的時間很少,娘為了照顧爹,便也跟在了爹的身邊,只留他一人在周府。
  因此,從小照顧他長大的,竟然不是親生爹娘,而是爺爺。
  爺爺也很獨特,每天躲在書房當中,捧著各種各樣的書籍研讀。
  每當自己去找的時候,便會拿出一些藏書,讓自己看,時間一長,倒也養成了愛好讀書的習慣。
  若論親疏關系,爺爺比爹娘還要親上一些的。
  只可惜。
  數天前,爺爺忽然染了一場大病,年紀大了,終究沒能挺過去,臨死前說的最后一句話,便是希望能夠保護好藏書。
  他不想違背爺爺的遺愿。
  周信嘆了一口氣。
  又是這種回答。
  罷了。
  既然言語勸說不得,那就……用武力勸說!
  “最后問你一句,走不走?”
  周步似乎預感到什么,小心地向后退去。
  “不走!”
  “這可由不得你!”
  周信冷笑著上前幾步。
  “你想做什么?”
  周步咽了口唾沫。
  “即便你是信叔,再走過來,我也不會客氣!”
  周信輕蔑地撇撇嘴。
  你一個缺乏鍛煉的文弱書生,就連一個普通壯漢都打不贏。
  更何況我還是拜入萬蝎祠的弟子,擁有煉意境中期的修為。
  誰給你的勇氣說這話?
  片刻后。
  一記手刀切下。
  周步身體一軟,頓時躺下了。
  周信臉上冷笑收起,面露復雜之色。
  這也是為了你好啊!
  將昏睡的周步往肩上一背,隨后便是大踏步向著門外行去。
  但走了沒多遠,就看見幾個人影向著周府而來。
  什么人?
  周信想也不想,一個閃身,便藏在了旁邊某個小巷。
  原本小巷中還有幾個無智的白瞳獸游蕩,但早有防備,袖中長劍出鞘,一記袖里青龍,便將那些白瞳獸的頭顱盡都割下。
  悄悄探頭,看向周府方向。
  前邊的是兩人,一個臉色蒼白,穿著蒼藍綢衣的青年,和一個看著只有八九歲,穿著墨色緞衣的小孩。
  后邊跟著一個面黃肌瘦的人影,臉上掛著殘缺面甲,面甲下露出一雙蒼白眼瞳,證明了對方身份。
  兩方一追一逃,已經到了周府門外。
  兵級!
  周信面色一肅。
  看來他們危險了!
  即便如此,也沒有出去援手的意思。
  笑話。
  非親非故的,為何要去幫手?
  與此同時。
  周步只感覺腦袋昏昏沉沉,同時,腰腹位置傳來極不舒服的感覺,過了好一會,才完全蘇醒過來。
  緩緩睜開雙眼,這才發現被周信當做麻袋一般馱在肩上,剛想怒聲斥責,一抬頭,卻恰好看到劉長仁“差點”被那個面黃肌瘦的白瞳獸抓傷!
  “信叔,快去救他們!”
  周信疑惑道:“他們難道是你的朋友么?”
  不是。
  這句話差點脫口而出。
  但看著自家信叔,周步連忙改口:“沒錯,信叔,他們就是我的朋友,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許是演技太過精湛,周信瞥了一眼,愣是沒有找出破綻出來。
  在凝神屏息望了一眼遠處。
  一個煉意中期的白瞳獸。
  一個煉意中期的青年。
  一個煉意初期的少年。
  再加上他,不贏都難!
  “好吧。”
  周信放下周步。
  “那你跟緊我。”
  “為何,我留在此地等著你們不行么?”周步疑惑道。
  “你想喂它們么?”
  周信指了指一側,周步轉頭看去,這才發現一個流著涎水,雙目無神的白瞳獸向著自己這邊走來。
  “當然不想。”周步果斷搖頭。
  另一邊。
  李邵與劉長仁正“艱難”地抵抗著。
  三人的眼神在半空不斷交匯。
  甲四:我們還要打多久啊?
  劉長仁:先生,那個周信真的會出手么?
  李邵:在等一會,如果沒有出現,就動用第二方案。
  一行人之所以來到開和鎮,一方面是為了解決藏書老人的執念,另一方面,則是為了周信。
  自從那天,殷恒提了幾句,說什么萬蝎祠的弟子來到安穆之后,李邵便將此事上了心。
  之后經過多方探查,終于得知對方真實身份。
  周信。
  安穆縣開和鎮之人。
  幼年拜入神秘的萬蝎祠,邪炁爆發之后回到安穆。
  聽說與縣尉的關系不錯。
  回來沒幾天,就借著與縣衙的關系,將在開和鎮的家人盡數接入縣城。
  除了兩人。
  一人名為周步,為周信侄子。
  一人名為周樂,為周信父親,周步爺爺。
  巧合的是,那個周樂,正是藏書魂籽的主人。
  這次來到開和,放在明面上的原因,是為了接周信回返縣城。
  但還藏著一個隱秘的原因,就是作為縣尉的下屬,先行過來此處探查開和鎮情況。
  “來了!”
  李邵瞥了一眼遠處跑來的兩人,用眼神示意劉長仁與甲四。
  “演的賣力點,別被看出來了。”
  周步一跑過來,便高聲喊道:“許兄,不要怕,我們來救你們了!”
  許兄?
  李邵頗感莫名其妙。
  我什么時候改名了?
  算了。
  不管那小子搞什么鬼,周信來了就好。
  周信腳步一定,轉身與另外兩人一道正面甲四。
  “我們一塊出手,解決他!”
  說罷,就有十多只赤紅毒蝎從身上各處爬出,化為蝎群,迎了上去。
  “好!”
  李邵眸子微閃。
  一揮手,也有超過十只的青眼烏鴉從頭頂躍出,化為鴉群攻襲。
  “咦?”
  這一出手,當即引來周信的視線。
  “這位,呃,許兄,沒想到你也是萬之流派的弟子?”
  萬之流派?
  與萬蝎祠是何關系?
  李邵心中疑惑,幸好旁邊就有一個萬蝎祠的弟子,便直言不諱地問道:“我不知什么萬之流派,只是煉著練著就變成這樣了,不知這位朋友能否為我解惑?”
  周信驚訝地挑了挑眉,瞥了一眼現在戰況,那個面黃肌瘦的白瞳獸在三人聯手之下,顯然支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這把穩了!
  便安心道:“萬之流派并不單指一個宗門,而是由多個宗門聯合起來,這個流派最大的特征,便是能夠外放復數的道意離體。
  與之相對的,則是一之流派,這個流派同樣也由多個宗門聯合,比如一象門等等,此流派的特點,是遠超普通道士的巨大道意虛像。”
  李邵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劉長仁連忙扯了一下衣角,用眼神示意道:先生,甲四堅持不了多久了,要叫他們出來了么?
  李邵:可以,叫吧。
  劉長仁輕輕點頭,隨后手上做了幾個不起眼的小動作。
  不遠處。
  緊盯著周府的幾人瞬間收到了信號。
  “該我們出手了?”
  賈瑤伸了伸懶腰。
  手掌輕輕拂過面甲,一張眼部下凹的面甲便忽然出現。
  其他幾人點了點頭,很快,在場便忽然多出了六個戴著骨質面甲的人身影。
  “走吧。”
  賈瑤一招手,眾人緊跟其后,走了出去。
  另一邊。
  甲四低吼一聲,突然向后一跳,躍出戰圈。
  周信剛想上前,卻被李邵伸手制止。
  “許兄,你這是?”
  李邵臉色凝重地指了指四周。
  “你看一下周圍。”
  周信依言而行,掃了一眼,臉色立刻變了。
  六個長著蒼白眼瞳的家伙,正從四面緩緩圍了過來。
  每個身上都戴著面甲,其中走在前方的兩個,面甲都是完整的。
  兵級!
  都是兵級!
  “這下……死定了!”
  周信心中滿是苦澀。
  李邵喝道:“不到最后一刻,絕對不能放棄!”
  周信精神一震,從頹廢狀態驚醒過來。
  “你說得對,不能輕易放棄,不就是七個兵級嗎?來啊!你周信爺爺會怕了你們不成!”
  聯手而來的七個“白瞳獸”對視一眼。
  先生說了,要完全逼迫出周信的力量,只要不傷了他的性命即可,全力出手罷!
  一炷香時間后。
  李邵,劉長仁,周信,周步,背靠背站在中央。
  每個人都是氣喘吁吁,汗流浹背。
  眼看周圍那些兵級就要圍來,周信甚至都握緊了袖中長劍,準備自戕。
  忽然。
  七個“白瞳獸”的動作齊齊一頓,然后毫無猶豫地丟下四人,很快消失在了遠處。
  “這是怎么回事?”
  李邵臉上滿是“不可思議”。
  “怎么突然就拋下我們走了?”
  周信一臉茫然地看著“白瞳獸”消失的地方,聽見李邵的疑問,思了一思,道:“有可能是……將令。”
  “將令?”
  李邵“疑惑”道:“那是什么?”
  周信舒了一口氣,見著另外三人臉上的疑惑。
  當然,李邵與劉長仁兩人是裝的,周步是真的疑惑。
  “兵級的白瞳獸,在面甲受損之時,能夠發生邪變,將級也有類似的能力,稱為將令。
  甚至無需面甲受損,只要自己感覺危險,就能自動召喚附近的兵級及以下白瞳獸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