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了吧?”李邵微笑道。
“飽了。”劉長仁端坐在椅子上,老老實實回道。
“那好,等下你隨我出一趟城門。”李邵語氣初聽雖算溫和,但細聽的話,就能聽出話語當中隱含的不容置喙,完全沒有問詢劉長仁的意思。
“是。”劉長仁低著頭,應了一聲,也默契的沒有追問李邵帶他出城去要做些什么。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他已經察覺到,隱藏在對方溫和外表之下的,那不容別人拒絕的霸道。
“很好。”李邵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其實看出了劉長仁隱藏在心底的那一絲不甘,但沒關系,他要的只是一個姿態罷了。
只要姿態順從,他才不管對方心底到底想著什么。
很快,有小二前來收賬,付清了飯錢之后,兩人便走上人來人往的大街,朝著城門口而去。
大街上都是人,一眼看過去,都找不到人海的邊界到底在哪兒。
至于以往穿行在街上的馬車,現在則是一輛都找不到了。
李邵轉念一想,便也明了,這么多人,馬車走上街道,恐怕速度比人走還要慢上幾分,一不小心,還有可能撞傷撞死幾人。
而安穆縣城的縣衙可是還在的,秉持著亂世用重典的理念,對于違反作亂之人的處罰,比起邪炁爆發之前,不知嚴苛了幾倍不止。
就更沒有人膽敢捋虎須了。
終于。
在人海當中艱難前進了一刻鐘之后,終于來到了城門口。
進城之人要經過檢查,無有傷口,身軀康健才能進入,而出城就不用這么麻煩,只需登記一下姓名即可。
登記好姓名之后,李邵便與劉長仁兩人施施然出了城池。
但他卻是不知,在他走后,那個負責登記姓名的守衛連忙喚來了一個等階比他高的守衛,道:“大人,你讓我留意的那兩個人已經出城了!”
“確定是那兩人?”那個等階較高的守衛連忙道。
“沒錯,就是他們,不信的話,你可以看下我手中的登記冊。”負責登記的守衛將登記冊遞了過去。
打開一看,最上邊兩個姓名赫然在目。
唐瑾!
劉長仁!
“好了,這事我知道了。”等階較高的守衛皺著眉,將登記冊還了回去,之后就連忙進入旁邊的一個小巷,不知往哪兒去了。
七拐八拐,歷經兩三道防線之后,來到了安慕縣衙當中。
嘎吱一聲,棕色鏤空木門被推了開來。
白面男子董和放下手中的文書,看向進來的守衛,問道:“何事?”
守衛連忙拱手一禮,道:“縣丞大人,唐瑾出城去了!”
“出城了?”
董和不由皺起眉頭。
“他出城去干什么?”
守衛沒有吭聲,因為他知道,這話并不是要他回答的。
果然。
董和想了一會,也實在想不出李邵出城的動機何在,不由嘆了口氣,道:“也不知那小子到底要做什么,不過,讓他死在我們安穆似乎也不太好……”
“那大人,我們要不要派人跟上去?”守衛小心翼翼地道。
“嗯……”
董和本想應下的,但想起密室當中,殷明對他說過的話,卻下意識改了口,道:“不必了,如果在縣城之內,我們倒是有護持對方安全的義務。
可現在出了城,哪怕他死了,也不關我們縣城的事情,就算他背后的唐家派人前來問責,我們也有說法。”
嘩嘩!
嘩嘩!
小江雖不算大,但這江水卻是異常湍急,每年都有那么幾個冒失鬼,溺死在江底,本就沒有多少人會來,現在邪炁爆發,就更沒有人過來了。
但現在,原本空無一人的江岸草坪中,卻是緩步走來一高一矮兩道人影。
李邵緩緩走動著,眼神看似隨意的四下掃射,看去就像飯后出來消食一般。
劉長仁直到現在,還是搞不懂李邵帶他出城來,到底想要做些什么,雖然好奇,卻也不敢多問。
“到了。”
忽然。
李邵眼神一亮,停了下來。
面前是一座小土丘,而土丘之上,卻是長著一顆足有三人合抱粗的古桃樹。
但或許是太老了,樹上的綠葉都已經掉光,只有光禿禿的黑色枝干存在,看去頗為奇異。
幾只不知名的黑色飛鳥停在枝丫上休息,見到兩人過來,立刻凄厲地鳴叫起來,似乎在警告對方離開這里。
叫聲之刺耳,讓劉長仁都有種捂住耳朵的沖動,但李邵卻是臉色變都不變,帶著淡笑,身體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那黑色飛鳥似乎也通人性,叫了一會之后,見到李邵沒有離開,便也停了下來。
隆隆隆!
輕微的悶響聲傳出。
在劉長仁驚訝的目光下,那古桃樹粗大的樹干中央,竟然緩緩旋開了一扇小門出來,一道人影從門中走出。
那人是個青年男子,看年紀約莫二十歲,穿著一件紫色羅衣,頭上還插著一根竹簪子,容貌雖然耐看,可不知為何,總給人一種陰沉沉的感覺。
見到此人,李邵忽然笑了。
“你是紫竹?”
“你又是誰?怎會知曉我的代號?”羅衣男子警惕地看著李邵,同時捏緊了袖中手掌,似乎李邵說的不對,下一刻他就要出手。
“我是王玄邈的助手。”李邵淡然道。
“怎么可能?我怎么從未聽說王玄邈有一個助手?你莫不是在誆騙于我?”羅衣男子冷聲道。
“你若不信,可以向我問詢一些關于那個試驗的事情,看我是否能夠答對。”李邵這般道。
“那你聽好。”
見著李邵面上的自信之色,羅衣男子內心也不由遲疑起來,想了想,便挑了試驗當中的幾個問題,拋了出去。
但沒想到,李邵只是想了一想之后,就從容不迫地給出了答案。
羅衣男子這時已經有些相信李邵所言了。
那個試驗的內容只有他與王玄邈二人才知道,雖然沒有聽說王玄邈還帶了一個助手,但說不準只是對方沒有對他言說罷了。
能夠回答出來那些問題,即便不是助手,恐怕也與王玄邈大有關聯。
想到此處,羅衣男子不禁放松了些許,隨口問道:“怎么只有你來,王玄邈呢?”
“他死了。”李邵輕聲說道。
“嗯?”羅衣男子原本放松的身體,一下又緊繃起來。
“怎么死的?”
“哦,路上我們遇到兩個兵級白瞳獸,他為了掩護我們安全離開,被那兩只兵級圍攻,就死了。”李邵認真說道。
“是么?”羅衣男子用帶著疑慮的目光看著李邵,想要找出對方身上的破綻出來。
“當然。”李邵毫不猶豫地點頭道,語氣異常篤定,仿佛事情的真相就是他所言說的那般。
“好吧,我暫且就當他是為了掩護你們而死了。”
沒有找出任何破綻,羅衣男子也不再白費功夫。
雖然心底仍是有些疑慮未解,但看這情況,也解不了,索性便當對方所言是真的罷。
聽見這話,李邵臉上不由露出了淡笑。
他是從王玄邈的記憶當中,得知這人的存在的。
紫竹。
這是對方與王玄邈聯系時所用的代號,其真實姓名未知,真實身份未知,但王玄邈推測,其人或許與安穆縣的那個縣令有關。
一年前,王玄邈在四處搜尋突破之法無果,心灰意冷之下,便決意返回故鄉五懷鎮養老,但在安穆縣城歇息之時,卻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之下,遇到了那個羅衣男子。
兩人談了一會,覺得雙方擁有許多共同語言,但因為交情不深,也沒多談,王玄邈也只在安穆城待了幾天,就回去了。
但那時,他就有著預感,或許,以后兩人還會再次相遇。
果不其然。
邪炁爆發之后,那個羅衣男子居然主動聯系起了王玄邈,邀請他過來幫自己完成一個試驗。
而那個試驗,居然與王玄邈研究的相差不多,也即是找出邪炁與生命完美融合的法子。
要不是心中肯定,對方不在五懷鎮之內,他都要懷疑是不是對方在監視自己了。
可因為得了一個完美成品的緣故,王玄邈猶豫了許久,終是拒絕了對方的請求。
其實如果兩人合力的話,一定能大大加快研究的速度,可王玄邈終究是有私心,不愿好不容易得手的成功品與他人分享。
但是,這種情況在十天前被打破,五懷鎮徹底淪陷,無數白瞳獸肆無忌憚地走在街上,其中甚至有著數個兵級白瞳獸。
這種情況下,即便王玄邈自身是個煉意境后期的道士,待久了,恐怕也有危險。
于是,他便又重新聯系起來那個羅衣男子來。
書信當中,兩人交談了許多,也交換了許多試驗數據。
最后,王玄邈決定拋棄自己在五懷鎮的家業,帶上唯一的成功品,去投奔安穆城的羅衣男子。
但剛出小鎮大門,就被一只兵級白瞳獸發現,瘋狂追了上來,路上更是因為想要利用李邵阻那白瞳獸一會,被其記載了小本本上,最后被陰,凄慘死去。
按理說,與羅衣男子定下約定的是王玄邈,李邵其實大可不必遵循才是,但問題在于,即便他想要自個研究,也沒那個工具啊!
而在安穆城擁有基業的羅衣男子,就成了最佳的合作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