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們出賣了我們!”
尖銳而又刺耳的話語,從街上傳了過來。
那個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歇斯底里,一下子就把朱國強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只見皇家中央公園的小廣場上,一個穿著軍裝的男子站在臺階上,他的手持一個鐵皮做的喇叭做著演講,在他周圍聚集了不少人。
“我們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用一種錯誤的方式,結束了一場正確的戰爭!根本就是徹頭徹尾的錯誤!原本這是一場讓歐羅巴蠻夷畏天朝天威的戰爭,可因為那些該死的家伙,它卻是成為了恥辱!成為了是災難!一切的一切,都因為那些該死的家伙!”
“我們被出賣了!被那群厚顏無恥的家伙背叛了!為了這場戰爭,我們付出了上百條年輕生命,數百萬人血染沙場,可得到的又是什么?我們什么都沒有得了!不僅沒有得到,甚至那些厚顏無恥的家伙用一紙協議,就把我們給出賣了……”
圍在周圍的聽眾,隨著那個人激昂頓銼的演講,而不時爆發出喝彩聲。而那個家伙越說越激動,而且言語也是激進的,總之所有的話語中心都只有一個核心——戰爭!
在他的言語中,戰爭是唯一的選擇,戰爭也是必然的選擇。他發誓要用戰爭去挽回天朝的榮耀,用戰爭去摧毀歐羅巴人,摧毀那些劣等蠻夷最后的堡壘……
如此種種的言論,換來的卻是圍觀者如潮的掌聲中。
眼前的這一幕,讓朱國強的眉頭皺了皺,似乎這里和他看到的似乎不太一樣啊!
“那些蠻夷,要么臣服我們,要么就滅亡……徹底的從這個世界上抹去!”
“爹爹,他們在說什么?”
兒子的問題,讓朱國強愣了一會,然后說道。
“我也不太清楚。”
朱國強笑了笑,然后拉著兒子的手向前走去,他來到這個公園并不是為了聽那些街頭言論的,今天他來到這里,在某種程度上,是為了和過去告別。畢竟,這座公園是他和靜蕓一起創建的。
“走吧,我帶你去博物館看看。”
在皇家公園內,有一座規模不大不小的博物館,與皇家博物館不同的是,這座博物館里所展覽的并不是來自世界各地的珍寶或者藝術品,在這里陣列著的是一種極其特殊的珍寶。
就這樣帶著兒子漫步在這座中等規模的博物館中,就像朱國強所猜沒的那樣,這里的人不多,他們的腳聲在大廳中回蕩,只有寥寥無幾的一些人在陣列柜前,靜靜的欣賞著柜中的物品。
此時的大廳里,空氣中仿佛帶著一絲神秘的幻影。
站在一個陳列柜前,朱國強就這么靜靜的看著里面陳列著物品——一本本古黃得色的古書,這些古書來自世界各地,既有羅馬時代的羊皮書,也有歐洲中世紀的書籍,當然還有來自天方的舊書,這些來自世界各地的書籍種類是繁多的,既有歐幾里得的《幾何原理》、也有亞里士多德的《物理學》,其中還有很多是1617世紀,歐洲各國學者的著作,曾幾何時,大明也大量翻譯這些自然科學書籍,可以說,在一定時間里,大明同樣在向歐洲學習。
看著那些被密封于真空環境里的書籍,朱國強對兒子說道:
“你看,很多人說天朝是偉大的,天朝創造了人類史上最璀璨的文明,他們說除了天朝之外,其它的都是蠻夷,但是他們忘記了一點,我們也曾經讀的歐羅巴的書,從他們那兒學到了很多我們過沒有的知識……或許,我們在很多方面領先于他們,但是如果當年我們妄自尊大,拒絕向他們學習的話,那么就不會有文明的發展,華夏文明之所以偉大,并不僅僅是因為他綿延了數千年,而是因為幾千年來,我們從來沒的排斥過學習,三人行必有我師,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即便是歐羅巴,甚至就是天方,也有我們可以去學習的事物,如果沒有這種開放的胸襟,沒有這樣的好學精神,就不會有我們的科學,就不會有東西方文化的融合,也就不會有我們的現在……”
盡管兒子只有四歲,但是朱國強還是說了出了這番話,幼小的兒子只是睜大眼睛,有些懵懂的看著柜子里的書,那些書似乎也在無聲的訴說著歷史——曾幾何時,歐羅巴人也曾擁有過輝煌的文明,甚至就連同天方人同樣也是如此,但是最終,就像古埃及、古巴比倫一樣,他們落后了,消失了,消失于歷史的長河之中,最后只剩下了歐羅巴人,他們還在那里頑強的生存著。
“先生!”
盡管小孩子聽不懂,但是朱國強的話,卻引起了路人的贊同,“像您這樣能夠正眼看歐洲文化的人不多了!”
說話的是一個歐洲人,那人看著朱國強說道。
“歡迎你有一天到法蘭克做客,我想你會在那里看到歐羅巴的文明一直頑強存在著。”
顯然,這是一個留著大胡子的法蘭克人,看年齡,應該是一名商人或者官員,朱國強笑了笑。
“我去過法蘭克,異域的文化總是讓人向往的,我相信你們的文明會繼續存在下去。”
“先生,你去過法蘭克?你去過什么地方?”
隨后朱國強就與這個叫卡爾的法蘭克人聊了起來,他們聊了不少歐羅巴的歷史,當然他們談論的最多的還是藝術,畢竟,歐羅巴的藝術對大明產生了極其深刻的影響,當然了,天朝的藝術同樣影響到了他們,文明的影響從來都是相互的,當然了,那個叫卡爾的家伙,忍不住還是抨擊了大明的“暴行”。比如在看到那些來自歐洲的珍貴藝術品時,卡爾總是難免會覺得的可惜……其實,這間博物館里的藝術品,不過只是點綴罷了,真正的珍寶比如蒙娜麗莎,比如大衛像等等珍寶,都是在皇家博物館里。
終于,在臨近中午的時候,他們互相握手告別時,朱國強才知道,卡爾是大使館的參贊,不過,似乎和他并沒有什么關系,除了他的相貌和名字都有那么點兒熟悉之外。
在離開公園的時候,他又一次回頭看著那些如癡如狂的路人。
一切都與他無關了!
未來無論是什么樣的未來,至少朱國強想通了一點,這個大明挺好的,或許有一些人追求榮耀,渴望戰爭,但是這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至少在一定程度上來說,這個大明的發展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而且對于絕大多數大明百姓來說,這個天朝確實挺不錯的。
江風習習。
站在長江渡輪的船頭,朱國強凝視著不遠處的長江大橋,也許很快,輪渡就會被淘汰,等到大喬不像現在這么擁擠的時候,輪渡和輪渡碼頭也許就會從這里消失。
望著身后燈火通明的南京,朱國強突然笑了笑,然后他就這么看著那座城市,緩緩的抬了抬手,手輕輕的揚了一揚,似乎是和這座城市告別,似乎也是在和自己的過去告別。
直到城市漸漸的在他的視線中消失。
二十年后,北美新大陸,紐約。
“歡迎來到紐約!”
海關小姐對朱國強甜密地笑道,女孩明媚的笑容,讓他的心底瞬間就浮現出一個念頭——不知道會不會夾帶她的電話號碼?
顯然這是不可能的,這里是紐約不假,可并不是英格蘭的或者其它什么國家的紐約,而是大明的紐約。
“早在幾百年前,約克公爵就把這片殖民地交給天朝,可是直到現在他們還把這兒叫紐約。”
娜塔莎的語氣里有些抱怨。
“他們說這是習慣。”
“并不僅僅是習慣,更重要的是炫耀,有時候,大明希望用一些教化類的名字為新土地命名,有時候喜歡用華夏故郡,當然,有時候,他們也喜歡用它過去的名字,這象征著……征服與榮耀!”
“征服與榮耀?”
娜塔莎眨動雙眸看著周圍,
“這片新大陸?”
“是的,就是這片新大陸,這片新大陸在一定程度上,象征著華夏文明的真正巔峰……”
當然,如果有人聽到朱國強這么說的話,他們肯定不贊同,在很多人看到,新大陸不過只是化外之地,大明甚至都沒有進行什么戰爭,就得到了這片土地,如果說與土著人的戰爭是戰爭的話。
在全世界近十億華夏子民的心目中,那里是才是真正的巔峰?
是君士坦丁堡!
那里是羅馬帝國的首都啊!
盡管曾經被土耳其人占領了,盡管大明占領那座城市時,土耳其人幾乎毀掉了那座城市,但是大明仍然驕傲的恢復了它曾經的名字——君士坦丁堡,甚至直到現在,那里仍然是羅馬帝國的首都。
可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這個世界的人們仍然視那里為華夏巔峰所在——象征著華夏對蠻夷的征服與榮耀。
原因無他,因為羅馬!
羅馬帝國早已經毀滅,而華夏依然傲立于世!
羅馬、埃及、巴比倫、印度……他們都已經毀滅了,甚至他們最終成為了諸夏的一員,這不正是華夏的征服與榮耀嗎?
甚至就是娜塔莎,看著身邊雖然已經近四十歲,可是仍然保持著窈窕身材的女人,她在某種程度上,不也是征服與榮耀的象征嗎?
可是,沒有人能夠理解,朱國強對這片新大陸所懷有的特殊情感,因為在另一個世界,占據著這片土地的是另一個國家,在那個世界,這個國家曾經屹立于地球之巔。
而現在呢?
這里不過只是大明的北美五十六行省而已!
“你不明白的,”
朱國強笑了笑,或許他早就已經和過去告別了,但是誰又能做到真正的忘記呢?
是的,沒有幾個人能明白他的這種想法。
大明的北美行省!
這也就足夠了。
驅車前往位于曼哈頓的公司北美總部時,汽車很快就駛進了紐約的高樓森林,和另一個世界一樣,曼哈頓是繁華的,這里的高樓大廈建筑風格更偏向于現代。
“這就是我以后工作的地方了。”
手指著位于城市中心的帝國大廈,朱國強對娜塔莎說道。
“有時候,你真的讓人琢磨不透,你為什么寧愿到新大陸,而不是南京,每個人都愿意去南京。”
娜塔莎又及一次抱怨了起來,其實公司總部搬到南京無疑是更合適的,可是老板卻做出了另一個出人意料的選擇。
“哈,我該怎樣和你說呢?我告訴你,新大陸……這可是大明的新大陸啊!那里不一樣呢?”
朱國強有些夸張的說道。
“你看,這里生活著兩億大明百姓,北美五十六行省,是大明最富庶的地區,而且這里甚至還有一座皇宮——皇太子要常期駐留于此。”
提及這一切時,朱國強不禁有些眉飛色舞,他的心情很好,因為車窗向外看去,看到的行人都是熟悉的。在曼哈頓甚至有一座皇宮,應該說是行宮,皇太子每年至少有四個月的時間生活在這里,由此可見大明皇家對這片土地的重視程度。
這里是新大陸不假,但同樣也是大明的本土啊!
“是啊呀,是啊,而且現由于多了您,將來這里的經濟地位在大明眾多行省之中,勢必將會更進一層樓……”
娜塔莎有些無奈的說道。
“我們下面去什么地方?”
“去帝國島!”
朱國強隨口說道。
帝國島是一個位于紐約港的小島,與陸地之間隔著一片海水,在帝國島上面是世界聞名的上百米高的圣祖皇帝銅像。他就那樣凝視著大西洋,在他的背后則是新大陸。
大明的新大陸。
港口邊有有不少人都在那里駐足欣賞著遠處的圣祖皇帝銅像,此時天色已黑了,在但是帝國島上的無數道光柱集中到圣祖皇帝銅像上,使他成為屹立于海天之間的散發著光芒的巨人。
就這樣凝視著那座銅像,那是和域送給他的禮物,甚至也是朱國強主動為自己索取的,如果不是因為華夏沒有為活人立像的傳統,在約克公爵把紐約出售給大明時,他恨不得立馬在這里樹一個自己的銅像?
為什么?
就是一點內心的渴望而已。
望著那座早就成為帝國象征之一的銅像,朱國強的神情是復雜的,盡管并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座銅像,可是,現在看到他時,心情卻有點兒復雜。
“你看,”
沉默片刻,朱國強的手指向了銅像,銅像就那樣凝視遠方,凝視著大西洋 “娜塔沙,你猜他在看著什么?”
“很多人都說,圣祖在看著大西洋,看著歐洲,是在渴望著歐洲。”
娜塔沙的話,讓朱國強哈哈大笑道。
“你看到不過只是一些人的揣測而已,他們只會按自己需求的去揣測。”
“有什么不對嗎?”
娜塔沙反問道。
“很多人都這么認為的。”
“可,你知道,為什么要樹立在這里嗎?”
朱國強看著大海上的巨像,曾幾何時,之所以選擇這里,是因為他希望在這里見證什么,但是后來呢?后來還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凝視著大海上的銅像,銅像上的他凝視著遠方,他是在看著大洋?還是在看著大洋另一端的歐洲大陸?
其實,真正的答案是什么?
“重點不是他的眼前是什么,而是他的背后是什么,是這片新大陸,是大平洋,他身后是中國的內陸,中國的內海……”
朱國強說道。
“所以,他到了這里,這里是大明的最東方,帝國的最邊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