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凌厲,枯葉于寒風中卷揚著,一陣烏鴉、禿鷲群結而來,越過殘破的土城墻,盤旋于空,俯視搜尋著地上的死尸。
關城下,遍地的死尸中間,無數只烏鴉、禿鷲正在貪婪的吞食著殘尸,這些從天而降鳥而,在尸堆中間的扇動翅膀,撕扯著,啄食著尸體,然后急急的吞咽著,關城下面的尸堆似乎成了一座活的鳥山,天昏地暗,塵埃滾滾。而更多的烏鴉、禿鷲盤旋于空中,然后從天而降,最終那一具具肉體已消逝于它們腹中。
就在這時,突然遠處傳來了一陣炮聲,在炮聲中,成千上萬的烏鴉、禿鷲被驚飛到空中,殘破的關城又一次在炮擊中顫抖著,一時間夯土崩飛,黃土飛揚……
在磚土成片成片的于炮擊中崩落時,在城頭上,數百名明軍散于殘破的箭垛后方,衣衫破舊的他們,就那么依墻坐立,他們或長聲嘆息,或閉目等死,更有仰天祈望者,一雙眼中充滿著絕望。
就在這時,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周總兵來了!”
原本那些神情麻木、長吁短嘆的兵士們,無不是紛紛站起身來,沖著走過來的總兵行禮。
穿著一身破甲的周遇吉沖著城頭上的兵士、壯丁裂嘴笑道。
“弟兄們辛苦了。”
在說話時,他那對干癟的眼眶里,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打量著大伙,在眾人紛紛還禮時,他又說道。
“弟兄們放心,我已經派出了信使,請朝廷派援軍,朝廷的援軍不日就會抵達寧武關,而且平虜大將軍已經蕩平獻賊,不日就會揮師北伐,克復襄陽,直取中原,到時候闖賊必定腹背受敵……”
這些話是真的嗎?
都是假的!
可現在周遇吉需要這些假話來安撫軍心,需要要讓他們看到希望,他的麾下只有區區幾千人,其中還有不少是尋常百姓民壯,能守到現在,完全是憑著寧武關的關城險要難攻,可眼下,這城墻還能撐得了幾天?
聽著隆隆的炮聲,感受著腳城關城磚崩土裂的震顫,周遇吉的眉頭鎖成了一團,他又一次朝著東北方看去,心下思索道。
“這朝廷的援軍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到啊!”
正在這時,他看到關城外突然塵土飛揚,疾卷而來,隱見塵土飛揚中駿影雄馳,數千騎兵奔馳的聲勢甚是懾人!
來的必定是闖賊大將吧!
還真讓周遇吉猜對了,這數千馬隊護著的必定闖賊的大將,馬上兵士無一不是穿著盔甲,雖然盔甲蒙塵,但卻面容整肅,無半絲倦意,為首一統領人物沖上距離關城一里有余的土坡,勒馬凝視關城,目光炯炯,雄峙威儀,使人不敢正視,可是這炯炯的目光中,卻略帶一絲隱憂。
五天了!
一個小小的寧武關,擋了幾十萬大軍足足五天!
五天來,大軍傷亡數萬人!
即便是號稱有百萬大軍,李自成也為眼前的這場苦戰心驚不已,要是大明的將領都是如此,那京城必定是拿不下來的!
甚至就在昨天,又是一場慘敗,那周遇吉開城門偽降,誘大順軍萬余人進城,然后關下門閘,于甕城中殺死大順軍四名驍將,將進城大順軍,全部殺死。
“這個周遇吉啊!當真是厲害啊!要是不殺他,如何能泄朕的心頭之恨!”
在李自成自言自語時,一旁的孫可為卻輕聲勸說道。
“皇上,臣以為,可以饒周遇吉一命。”
“哦?這是為何?他周遇吉于代州殺我大順軍萬余人,于寧武關拒不投降,朕已經說過五日不下,屠城,雞犬不留,朕為什么要留他周遇吉一條狗命。”
屠城!
對于李自成來說,下達這樣的命令倒沒有什么大不了的,畢竟,這是流寇的“看家法寶”,屠城的目的不在于屠,而在“恐嚇”,在于告訴他人,頑抗需要付出什么代價。
既然說了要屠盡寧武關,自然就不能輕易放棄。
“皇上,周遇吉或許是不識時務,可是皇上,那周遇吉出身于遼東將門,雖說周家于遼東并不是顯族,可與遼東將門之間,多少總是帶著親緣,要是皇上能饒其不死,將來收降遼東將門時,興許能派上用場。”
丞相的話,讓李自成有些不悅的說道。
“丞相的意思是讓我饒他一條性命?”
“臣是想讓皇上能千金買骨,遼東將門手握二十萬雄兵,皆是邊軍精銳,要是能招降他們,可以用其討伐平虜軍,周遇吉或許是不識時務,可遼東諸將見到像周遇吉這樣不識時務的人,皇上都能饒他不死,自然樂意歸降我大順,有遼東二十萬邊軍相助,那平虜軍自然也就不足為懼了!”
孫可為的勸說,讓李自成陷入了沉思中,現在的他還不是幾個月后的他,此時的李自成倒也能聽得進他人的勸諫。
不過,想到周遇吉殺了自己數萬兵馬,李自成仍然不甘的說道。
“那寧武關呢?”
孫可為答道。
“自當盡屠,老幼不留一口。”
李自成又問道。
“周遇吉要是不降呢?”
“他勢必不會降,皇上只管把他囚于囚車之中,以臣看來,只要我大順攻克京城,到時候,他勢必會降的。”
一旁的張天林,也跟著說道。
“皇上,咱們此次攻寧武關,為得是斷明朝皇帝的勤王之師,打下寧武關后,大同總兵,宣城總兵,見到皇上能饒其不死,他們必會投降我大順的,如此,咱們才能東征京城,不至于擔心宣大明軍回援京城!”
在太原時李自成、宋獻策、孫可為等人制定的進攻路線很有戰略眼光,如果攻下太原后直接順路去真定攻京城,勢必會有宣城、大同的勁旅回援京都,而先取寧武關,再殲宣、大主力,就切斷了勤王之師的主要來路,其它地方的援師就鞭長莫及。
只不過,這寧武關守將的骨頭太硬,在過去的十五天里,憑借著的寧武關的險要,殺傷他數萬大軍,如果慘重的傷亡,遠遠超出他的意料,要是再與宣大明軍再像寧關守軍一樣拼死抵抗的話,恐怕還不等打到京城,大順軍就已經元氣大傷了,這還東征什么?
“他們會降嗎?”
李自成反問道。
“現在寧武未破,我軍已經是死傷過多,自此到京師,還有大同,宣府,居庸關重兵數十萬,如果他們都和寧武關的周遇吉一樣,即便是有百萬大軍,恐怕也會元氣大傷,要是如此,還不如回師陜西,守好潼關圖謀將來。”
又一次,李自成的心里萌生了一絲退意,他的話音剛落,宋獻策便說道。
“皇上何必如何,現在寧武關關城崩裂,破城也就是今明兩日的功夫,只要打下了寧武關,宣大明軍必降……”
說罷,宋獻策又說道。
“大同姜瓖也好,宣府的王承允也罷,他們都沒有殺死咱們派去勸降的信使,只有周遇吉殺了降將熊通,由此可見,他們已經是心存異心,只要拿下寧武關,他他勢必會降的!”
說罷,他又朝著城上看了一眼,
“只是這周遇吉,當初皇上派熊通勸降,他非但不降,反而將其斬殺,實在是可恨至極,以臣之見,當殺之!”
“皇上,即便是殺其泄恨,又有何用?”
孫可為急忙爭辯道。
“殺了他,不過就是泄憤而已,可是留著他卻可以用他來說服天下眾人,用他來游說那些明軍將領投降我們,留一人而得天下,皇上,天下有比這還劃算的好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