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室山有三十六峰,最高峰為連天峰,海拔1512米。
其他山峰亦山勢陡峭險峻,奇峰異觀,比比皆是。
不過少林寺卻并不在最高的連天峰上,而是在內里的五乳峰下。
然而蘇衍施展輕功后,速度超絕,半盞茶功夫都不到,便飛掠過一座座山峰,接近了五乳峰下的少林寺建筑群。
蘇衍奔向趁坐鎮此處的真空道弟子不備,快速接近,先探查一番的。
卻不曾想,剛到五乳峰下,便有一股神識掃了過來,并果斷的向他沖擊過來。
蘇衍眼中掠過一抹寒光,卻是任由那股神識沖撞過來,而他則仿照當初單吾尊所做的,將自身神識化作一個漩渦,在對方神識接觸的瞬間,將其吸了進去!
少林寺。
達摩院內。
正盤坐于一間禪堂內的虛法猛然睜開雙目,卻是臉色一白,隨即便縱身躍起,嘭的一聲將木窗撞得粉碎,掠出去就騰空而起,化作一串連珠水波似的殘影,向另一個方向瘋逃。
雖然只是神識匆匆交鋒,可虛法卻吃了個大虧,致使神識受損。
由此,虛法斷定來人神識比他強出一大截,元神、神通也必然十分強大,絕非他所能敵。
‘根據虛真師兄與我來到這里后的調查,當年無住師叔極可能就是無極道那位神秘祖師所殺。
可后來虛真師兄來此界后,經過反復試探,終于得知那人莫名失蹤了。
那么,今日來人如此強大,會不會就是那個無極道祖師?’
雖然不敵來人,但虛法卻還有閑心揣測來人的身份,因為他掌握著真空道一門神通級身法——空冥步。
這門身法一旦施展看來,不但會帶出一溜的殘影,更能瞬間形成空間波紋,令殘影變得模糊不清,讓敵人難以捕捉。
真身更是會隱匿于虛空中,雖然這個隱匿時間只有一息不到,卻也足以擺脫敵人視線。
不過現在虛法還沒施展這門神通。
他的輕功也不錯,雖并非神通級武學,卻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追得上的。
哪曾想,他才掠到空中,便聽見一聲語氣森冷地喝問。
“想逃?”
旋即,虛法便瞧見了永生難忘的一幕。
只見瞬間少林寺的上空便突兀的初選無數道白袍青年的身影,遮天蔽日,竟然一下子就將他圍到了里面!
如此情形,虛法再也不敢托大,果斷的施展出“空冥步”。
悠忽之間,他所帶出的殘影便都模糊起來,同時真身也隱匿與虛空中,卻并未激射向外面,而是反沖向距離他最近的一個蘇衍身影。
無他,只因蘇衍森羅萬象所籠罩的區域有方圓兩三里之大,虛法便是施展空冥步,也沒把握逃出去。
相反,蘇衍漫天的身影雖然驚人,但他卻敢斷定,距離他最近的必定是真身——因為對方想留下他。
所以虛法才決定賭一把,趁著蘇衍不知道空冥步的詭異,反襲蘇衍。
若能成功,此番他便能立下大功,日后回真空界論功行賞,必然超過先來此界為建設吞天大陣做下諸多準備工作的師兄虛真。
反襲的瞬間虛法腦海中掠過很多想法,然而現實卻在下一瞬就狠狠打了他的臉。
只見漫天蘇衍同時揮手,接著,尚且隱匿于虛空中的虛法便被一道無形劍罡洞穿了眉心、紫府、金丹,就連元神被斬了出來,變得幾乎全透明,虛弱無比。
其尸體從半空顯露出來,無力的墜落,卻仍睜大著雙眼,死不瞑目。
蘇衍沒有猶豫,趁著須發元神剛被斬出肉身的短暫茫然時刻,拿出玉符,將其元神鎮封了。
說起來,對于已經修煉成元神的人,蘇衍雖然無法通過移魂大法令對方有問必答,卻可以收了對方的元神,將來放入封魔塔中。
在封魔塔中雖然也無法從元神口中獲得什么信息,但至少能揣摩對方的武學、神通。
而對于真空道的武學、神通,蘇衍還是有些興趣的。
比如方才虛法施展的空冥步,若非他恰好修煉成了大虛空指,且本身神識就極為敏銳,還真未必能第一時間找到對方。
收起了鎮封虛法元神的玉符,蘇衍又用神識掃試了下其尸身,以及剛才破窗而出的禪房,卻并未發現什么有價值的東西。
倒是此時駐扎在少林寺的金兵,以及數十名武功不弱的黑袍人都掠至達摩院外面。
此時蘇衍的森羅萬象已經收了起來,孤身站立于數百米的空中,因此下方這些人還沒注意到他。
待領頭的黑袍人沖進達摩院內,瞧見虛法眉心破了個洞的尸體,不由一時愣住。
后面其他趕到的黑袍人也是如此。
旋即,領頭的人便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悲呼道:“師尊!”
其余黑袍人立即跟著跪下,悲呼起來,仿佛多喊幾聲能把虛法喊活一樣。
事實上,在這些虛法于此界收的弟子眼中,他和神仙之流沒什么兩樣,因此確實有很多弟子不愿相信他就這么死了,希望能將其喊活。
蘇衍瞧見這一幕,只覺得可笑又可悲。
‘這些人必定是這真空道之人所收弟子,其中為首三人竟然已經有了虛境的實力,余者實力也多在先天四重以上。
天龍無極道此前幾近滅門的遭遇,與這些人恐怕脫不了干系,說不定其中有些人手上就沾了無極道弟子的鮮血。
況且,這些人既是真空道的弟子,若留著將來必定成為禍害,便順手滅了吧。’
心中如此想,蘇衍便凌空探出潔白如玉的素手,掌間紫色真元流轉,翻掌向下拍去。
一記翻天印使出,頓時天地色變!
剎那間,方圓三四里的靈氣都瘋狂聚涌過來,呼吸不到便在蘇衍掌下凝結為一個內含紫光,外面則繚繞著五光十色的上百丈巨掌,帶著恐怖的威壓往下壓去。
下方的幾十名黑袍人與數百金兵在天地色變的開始便覺察到了,自然是想逃。
結果卻發現,心里雖然產生了逃走的想法,可身子卻完全僵住,動也動不了,只能看著那恐怖巨掌壓了下來。
“不!”
臨死之前,終于有人喊出了聲。
然而卻于事無補。
翻天印之下,整個達摩院及里面的數十名黑袍人,還有外面的數百名金兵,全都被拍成了齏粉。
如此驚天動地的一幕,自然是讓少室山上其他武者及金兵注意到了。
人人皆震驚不已。
有機靈的、膽小的,再回過神來后就直接開溜了。
但大多數人都下意識地往達摩院跑去,結果卻只看到一片連石頭都化為粉末的廢墟。
至于蘇衍,自然是早就離開了。
雖然少室山仍有不少真空道陣營的武者,以及數千金兵,但他已經沒興趣再殺。
或者說,不想因此浪費時間。
不過,臨走前,他卻是將另一波正趕過來的黑袍人為首者給挾持了。
等將這人帶下山,與蘇祎匯合后,他便直接施展移魂大法詢問起來。
“你姓甚名誰,是真空道的什么人?”
“在下吳成柳,為真空道虛真尊者座下外門弟子。”
聽見這話,蘇衍略一思考,又問:“那達摩院內住著的那位金丹境又是什么人?”
“閣下說的是虛法尊者吧?他是虛真尊者的師弟,是我大金國的二國師。”
虛真、虛法。
蘇衍咀嚼了下這兩個名字,心道:看來與上次他殺的那個無住不是一個輩分啊。
不過稱呼上倒是一樣,都讓人稱他們為涉界尊者。
“那虛真現在何處?”蘇衍回過神來又問。
“應該是在宋國的國都臨安吧?具體在何處,在下也不敢肯定。”
蘇衍微微點頭,“我再問你,無極道你可聽說過?”
“何止是聽說過,據說兩位尊者之所以愿意招收我等為真空道外門弟子,傳下絕世武學,就是為了防備無極道的余孽。
只因兩位國師要建立一座大陣,這大陣不僅有少林寺這處陣法核心,更有108處子陣,要想啟動陣法,須得每個陣法都健全。
可那些無極道的余孽卻專門與我真空道作對,經常襲擊各處子陣。
因此,兩位尊者已經發下法旨,若有能斬殺無極道一名虛境的,傳授偽神通級武學一門,并賜下虛靈丹一粒。
能斬殺無極道一名先天境的,則傳授絕學一門,賞賜黃金萬兩!”
說到這里,黑袍人哪怕在催眠中,依舊露出了興奮之色,顯然很想用無極道弟子的性命從虛真、虛法手中換取好處。
見此,蘇衍很想一掌將這人拍死,但終究忍住了。
同時他也有些唏噓。
他說天龍世界的無極道怎么混得這么慘呢——若只是被后來的真空道來人報復,他們大可以找一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也不至于落到整個門派只有十幾人的境地。
可若是還要破壞真空道的吞天大陣,那就必須不斷的戰斗了,也不怪如此艱難。
說起來,這一任務還是當初他所留下的,卻不曾想,在如此艱難的情況下,此界無極道弟子竟然還在執行這一任務。
旁邊停著的蘇祎顯然也想明白了其中緣由,同樣唏噓不已。
嘆了口氣,蘇衍又問:“你可知道如何尋找無極道弟子?”
這黑袍人聞聲笑道:“我要是知道這個,不早就向尊者匯報,獲取賞賜了么。
不過,我倒是聽說宋國境內的君山島子陣處最近似乎在謀劃誘殺無極道弟子,但具體情況如何,我便不知曉了。”
聽見這話,蘇衍與蘇祎對視了眼,都不禁露出擔憂之色。
最后,蘇衍也不問這人手上沾沒沾過無極道弟子的鮮血,直接一記一陽指,洞穿其頭顱。
蘇祎見狀并無任何不忍之色,而是急問:“師父,我們現在是否要去君山島?”
蘇衍點頭,“當然要去。此界無極道弟子因為師所托之事付出太多,不可再令他們受損了。”
說完,縱身而起,直往南方掠去。
蘇祎也忙施展輕功跟上。
宋國,岳陽。
洞庭湖君山島。
這里本是天下一大幫丐幫的總舵所在,但在數十年前,宋國皇帝拜真空道虛真尊者為國師,自為真空道記名弟子,君山島便被真空道強行征用了。
而今,君山島外有宋國洞庭水師的一支精銳駐扎,島上則又有一營精銳宋兵環島布放,防守得十分森嚴。
除此外,島上還有真空道的數名黑袍弟子鎮守。
這一日,古瑤兒、花銀雪、楊天威三人帶著無極道四名第四代真傳弟子,來到了洞庭湖邊中的另一個小島上。
這時的洞庭湖遠比后世廣大,湖中島嶼星羅棋布,甚至說不出有多少。
故而洞庭湖上雖然有宋國水軍,卻仍有多股水匪潛藏。
花銀雪一人不過七人,實力最差也是半步先天,想要在某個島嶼上躲藏再簡單不過。
在一處礁石邊,眺望了下君山島,已經頭發花白,哪怕修習了巫行云所傳駐顏功仍形如四五十許的花銀雪不僅微微皺起了眉。
“君山島太過明顯,此番我們想要破壞上面的陣法,恐怕不易啊。”
旁邊另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也即是楊天威,道:“君山島看似防守嚴密,可以我們的能力,卻可以從水中上岸,潛行避開巡防的宋兵。
然后,只要能設法吸引鎮守陣法的黑袍人離開,便有機會破壞陣法。
否則,今夜子時一到,吞天大陣就會啟動,介時我們辜負了祖師的囑托且不說,這世界也不定會變成什么樣子。”
楊天威說完,花銀雪卻沒立即接話,而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天威師弟,你說我們這么拼命去破壞吞天大陣值得嗎?
這世間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我等在為這蒼生流血,甚至付出性命。
少數知道我們的,卻也只是懾服于真空道妖人的淫威,宋、金、西夏、大理、吐蕃,五國皆將我無極道列為邪派,而今武林中雖不說對我無極道人人喊打,卻也沒幾個理解,更沒有誰肯幫我們的。
這些人,這樣的世間,真的值得我們舍生忘死嗎?”
楊天威原本情緒還不錯,至少不低沉,可聽了花銀雪這番話,也不禁神情蕭索。
他一嘆道:“師姐,其實我們為的不是這些人,這樣的世間,甚至不是祖師的囑托,而是那些死去的同門啊。
若是我們就此放棄,任由真空道順利開啟了吞天大陣,那些因此事而死的同門泉下如何能安歇?我等縱使茍活,又如何能心安?”
花銀雪聽了又是一陣沉默。
一時間,周圍安靜得只剩下蟲兒的鳴叫聲,以及微波觸碰島石的細浪碎裂聲,還有后面幾名正休息的弟子呼吸聲。
沒多大會兒,遠處有隱約的笛聲傳來,卻是一首水龍吟。
聽聞次音,花銀雪不禁抬頭望月,灑然一笑道:“是啊,我們不是為了別人,只是為了心安而已。如此,只要努力過,縱使失敗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