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漆黑的院子,劉青山不免想起小時候的事情來。
小時候,老村里的居民還有很多。那時候,老媽總是帶著他到其他村民家里串門。
到了別人家里,女人們會圍坐在炭盆旁邊,烤著溫暖的炭火嘮家常。小孩子則依偎在母親的懷里或者膝蓋上,也享受著冬日溫暖的炭火。
那時候沒有電,沒有燈泡,昏暗的柴油燈是唯一的照明工具。
盡管如此,可女人們還是會借著柴油燈的微弱光亮,一邊心細如絲的做針線活,一邊笑呵呵的跟其他女人們聊著家長里短或者各種村里的八卦。
納著的千層底在手中舞動,灰白的燈花上那縷繞動的黑煙蓄意的配合著。
然而,沒過多久,他就不耐煩了,吵著老媽要回家去。每逢這時候,那村民家中的男主人便會一把抱過他,跟他說些大蟲下山吃孩子,或者妖魔鬼怪出來害人的恐怖故事。
其中,有一個故事的記憶頗為深刻。
說的是,有一對夫妻,生了一個兒子,男人去外面打工了,就留下女人跟兒子在家。
有一天夜里,正是半夜的時候,男人披星戴月的回來了。
他敲了一會兒門,叫喚幾聲,女人聽到了,就趕緊去給他開門。
一進屋,男人放下東西,就直接躺到了床上。
沒有燈的房間很黑很黑,小孩睡在床的那頭,緊靠著墻壁,男人跟女人則睡在床這頭的外側。
時至更深夜,夜色更為深濃之際,男孩聽到床的那頭傳來一陣咕咚咕咚的聲響。
他好奇的問道:“是什么聲音。”
男人回道:“哦,我在喝酒呢。”
男孩聽到回答,沒多想,又睡去了。
可過了一會兒,床那頭又傳來了吧唧吧唧的聲音。
男孩又問:“這又是什么聲音?”
男人說:“哦,我肚子餓了,在吃飯呢。”
可是,又過一會兒,漆黑的夜色中又傳來了一陣咯吱咯吱的脆響。
男孩憋不住了,坐起身問道:“爸,你又在吃什么呢?”
男人說:“我在吃粿子呀,脆脆的,真好吃。”
男孩肚子餓了,就說:“我也想吃。”
男人說:“明天再吃吧。”
可是,到了第二天一早,男孩醒來的時候,父親不見了,母親也不見了......
小男孩一個人等在家里,等了好幾天,父親才從外面回來。
一見父親,男孩就問:“爸,這幾天你們到哪里去了?”
父親一愣:“我一直在外面打工啊,我這剛回來呢。”
男孩大驚:“那前幾天回來的那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是誰?”
男人大驚:“什么人?跟我長得一模一樣?我之前沒回來過,今天才剛回來的。”
男孩哭了:“你騙人,你晚上睡覺的時候還喝了酒,吃了肉,吃了脆梆梆的粿子。”
男人驚詫不已,連忙拉著孩子往房間跑去。
到了房間,他趴在地上往床底下一看,整個人瞬間傻了。床底下就剩下一堆被啃咬過的白骨......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晚上一定要關好門,不要隨便放別人進來。”那個叔叔說道。
這故事一直是劉青山心里的陰影,至今回想起來,仍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
看了看漆黑的夜色,心里越發害怕,就趕緊回屋去了。
他決定了,等以后有錢了,一定要在院子里多弄幾盞燈,免得晚上跑茅坑的時候還會被嚇得半死。
不過,隨著現在身體的逐漸強壯,他心里倒是沒有那么害怕鬼啊怪啊之類的事物了。之所以仍然對漆黑的夜有著陰影,主要還是因為小時候那種害怕像恐怖故事里的小男孩一樣失去至親的恐懼遺留至今罷了。
所以,他的內心深處應該是不害怕妖魔鬼怪的,只是害怕妖魔鬼怪會傷害自己最愛的人,或者傷害了他之后,他最愛的人會痛不欲生。
所以啊!
站在大門的石頭門檻上,看著屋外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劉青山想到,在明年夏天來臨之前,一定要解決家里的照明問題。
到時候不僅要把家里的線路換了,而且還要讓院子也亮堂堂的。
因為山里蛇多,特別是到了暑熱的夏日,各種危險的事物總會潛藏在黑夜里。在以前,家里人起夜,往往只能摸黑。一旦視線不明朗,就很有可能踩到蛇,或者剛好遇上偷雞的大貓。
所以,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要盡早將家里的照明做好。
只是,現在確實分身乏術,而且銀行卡里的錢還要留著買車,所以這些計劃只能暫時先緩一緩。
大概是受到老媽的影響,第二天一早,老爸竟然主動來幫忙了。
劉青山見他走路明明已經十分穩健,卻還故意嘶氣的樣子就覺得好笑:“爸,你要是真這么痛苦,那你還是回去坐著吧,我自己能搞得定。”
劉遠河從小溪下面的石頭道走過,然后來到大石板這里,說道:“我不來幫忙,到時候你又要說我偷懶,所以你要記著,你爸我是帶傷來干活的。”
“我記這東西干什么?”劉青山見老爸還想討名聲,就越發覺得好笑,“難道,等這里的活干完了,我還要表彰你啊?”
“那是肯定的。”劉遠河悄悄瞄了一眼在院子里干活的老婆,壓低聲音說道,“等這里干完了,我也不要你給錢,也不要你表彰,你幫我把手機要回來就行了。”
劉青山看著老爸。
老爸最近胖了一點。大概是因為吃得太好,又沒干活的緣故。
他嘖嘖兩聲,說道:“嘖嘖嘖,爸,你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像誰嗎?”
“我什么樣子?”劉遠河低頭看了看自己魁梧矯健的身軀,問道,“我像誰?”
“你現在這個圓滾滾的樣子還真的跟豬八戒有一拼。”
“臭小子,胡說什么呢,就算像,你爸我也是像唐僧。”
很好,成功轉移了話題。
老爸雖然干活不怎么得力,但有他在旁邊干點輕活,遞些東西,效率還是會大大提升的。
兩天時間,劉青山就把小溪兩邊的擋土墻都砌起來了。
第三天早上,父子兩人準備要布鋼筋了。
看著兒子又是搬運鋼筋,又是搬運水泥的,劉遠河就有些不高興的感嘆起來:“唉,想村里人建新房子的時候,咱們家都是出了工的,可現在,到咱們家有活干了,卻沒有一個人來幫忙。”
在農村,不管誰家建房子,大家都得去幫忙。
一般情況下,每戶人家都會派出男人或者女人去幫忙。這個幫忙也不是說要從搞地基開始,一直幫到鋪樓面,而是在這個過程中,你至少要去幫忙一天。
然后,等你建房子的時候,別人也會來幫你,這叫‘回工’。
顧名思義,就是干活這事,也得禮尚往來。你幫過我,我就有責任去幫助你,不然的話,等下次自家再有事情做的時候,就很難喊得動人了。
所以,看著兒子連續忙活了幾天,都沒一個村里人來幫忙,劉遠河心里有氣也是應該的。
畢竟,到他這一代,家里還沒蓋過新房子。可是,該去幫的忙,他跟兒子確實從沒少幫過。
沒想到,如今家里終于有點大工程了,卻不見半個人影。
唉,劉遠河心里很不是滋味。
劉青山見老爸真把這事上心了,就笑道:“爸,你這是干什么呀?咱們家現在又不是蓋新房子,別人不來幫忙也是對的。”
“對什么對?”劉遠河板著臉哼唧道,“咱們家好不容易有活干,可他們一個人都不來,這分明是瞧不起咱們家。”
“爸,你想太多了。”劉青山一邊干活,一邊說道,“你看,我兩天時間就把擋土墻砌起來了,這真不是什么大工程,而且,這里是院子,又不是蓋房子,別人不來幫忙也是可以理解的,等咱們家以后有錢了,可以蓋房子了,他們肯定會來幫忙的。”
“哼,現在都不來幫忙,以后更加不會。”劉遠河倒不是小氣,只是忽然間覺得之前那么努力的賣力給人家干活有些不值得。
先不說別人家,就說大亮二亮這兩兄弟就沒來。
按照道理來說,就算家里只是砌點小東西,而且,又是在這種空閑的冬日干活的,那他們就應該來幫忙。
畢竟,當時他們家不管是砌房子,還是圍院子,他劉遠河都是從頭跟到尾的。可現在呢,到他家有活干了,這兩兄弟連臉都沒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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