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馬總的消息,很靈通啊!”蘇越微笑地道,“當前市場價格的基礎上,再溢價20,確實是很誘惑的價格了。”
“這價格,比起我們當初從新橋資本手里接手股權之時,足足翻了4倍。”
“由此看出,深發展銀行對于你們平安集團的綜合性金融發展戰略,打造保險、銀行、證券三足鼎立之勢的未來,確實非常重要,你們找不到比深發展銀行更合適的業務載體,所以這才主動找上門。”
“大半年時間,百億級別的投資項目上,4倍的收益率。”
“就算是我,說實話,面對馬總開出的這個條件,也不得不心動,但是……我們入股深發展銀行,其根本目的,就不是奔著短期投資收益率去的,我們的目的,跟馬總一樣。”
“你愿意出這么高的價格,溢價收購深發展銀行這30的股權。”
“則證明深發展銀行,在你們集團的宏觀戰略發展中,值這個價,這對我們‘添越資本’集團,也是一樣。”
“我們提交的遠東銀行與深發展銀行合并的議案,確實被證監會和銀監會否了。”
“但這只能證明我們的方案不合理,不符合金融監管要求,不等于兩家銀行就一定不能合并,一定不能取長補短。”
“馬總這時候主動找上門,顯得太急了吧?”
“蘇董事長,話不能這么說。”馬齊哲微笑地道,“深發展的前世今生,我們平安集團比你們熟悉,它所涉及的利益端,及其癥結所在,并不只是深發展的股東方面,你們想要使兩家銀行完全合并,讓遠東銀行直接取締深發展,不說完全不可能,但可以預見,是很難、很難的事情。”
“首先深市政府,是不會同意這家我國銀行業改革的排頭兵,就此徹底改頭換面,跟深市一點關系都沒有。”
“其次,監管層方向,既然已經駁回了你們的訴求。”
“那么,在同一任領導上,再次通過的概率,是極低的,沒人會做自打自臉的事情。”
“就算最終你們能完成兩家銀行的合并,替遠東銀行打開國內業務通道,輻射全國,那也至少是幾年以后的事情了,時間成本上,蘇董事長等得起嗎?”
“幾年的時間,國內的銀行業狀況,足以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再者,遠東銀行在幾年間,自主發展國內業務,恐怕也已經有了規模,到時候,深發展在你們手里,也就成了雞肋一樣的投資項目。”
“而且,我敢斷言,深發展不經過合并之后的深化改革,憑現在的經營業務和模式。”
“未來,它在銀行業中的競爭力,只會越來越低。”
“到時候,它在二級市場上,投資者們發現你們‘添越資本’集團的進入,并沒能扭轉深發展的基本面,那么高估值的光環,自然會消失,其估值也會連續走低,導致你們的投資項目,在時間的推移中,并不能得到價值的增長,反而會迎來價值縮水。”
“就像蘇董事長說的,我們平安集團的出價,比之你們當初從新橋資本手里接手股權之時,已經漲了4倍。”
“如此高的接盤價,在深發展基本面并沒有顯著提升的前提下。”
“已經足夠表明了我們的誠意。”
“我可以說,這個接盤價,蘇董事長放眼全世界,都找不到第二家機構,能夠出得起這個價格。”
“深發展的股權,繼續留在你們手里,其價值會逐步縮減。”
“你們的發展戰略意圖,實現的可能性,也在迅速縮小,如此局面之中,在利益權衡方面,蘇董事長應該知道如何選擇。”
“我們無法實現深發展和遠東銀行的合并,從而使深發展起死回生,難道馬總你們平安集團,便能完成嗎?”蘇越問道,“你們集團旗下,只有一家地域性的農村商業銀行,論銀行業經驗,應該遠不如我們吧?”
“車有車道,馬有馬道。”馬齊哲微笑地道,“農村商業銀行,有農村商業銀行的好處,二者合并,其資產注入方,不會那么喧賓奪主,自然也就不會撼動深發展背后各方的根本利益,我們接手深發展,所遭遇的阻力,會比你們輕松很多。”
“蘇董事長,我是真心實意的勸你,深發展的股份。”
“你們放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馬總這是軟的不行,想來硬的嗎?”蘇越呵呵笑道,眼神變得鋒銳起來,“你知道,我一向是一個吃軟不吃硬的人。”
“深發展與遠東銀行的合并,誠如馬總所說,我們確實考慮不周。”
“沒有能夠權衡各方利益,做出最合理的合并方案。”
“但你所說領導們不會自打自臉,這話我不敢茍同,這并非打臉的問題,而是對的要堅持,錯的要改正。”
“你剛才也說了,深發展不進行深度改革,靠著既有業務模式和經營方式。”
“遲早被其它銀行兼并。”
“既是如此,我想深發展的所有股東,以及深市政府、監管機構,不會認識不到這一點,讓它死去好,還是讓它以另一種方式活著好,我想大家都會做這道選擇題。”
“馬總剛才的話,提醒了我。”
“喧賓奪主的事情,確實不能干,我會吸取教訓。”
“這么說,蘇董事長是看不上我們平安集團所出的價碼了?”馬齊哲盯著蘇越的眼睛,沉聲說道。
蘇越微笑地回道:“不是看不上,而是我們從根本上,就沒有轉讓深發展股份的意愿,當然……我們也不能讓馬總空跑一趟,我們兩家在其它方面上的合作意愿,還是可以繼續談下去的。”
“什么意思?”馬齊哲輕微皺了皺眉頭,不太理解。
蘇越笑呵呵地繼續道:“商業經營,多一個朋友,便是少一個敵人,我不知道目前市場上,一力鼓吹我們‘添越資本’集團,在控股深發展項目之中,侵吞國有資產、股權的背后對手,到底是誰。”
“但無疑,不會是馬總,及其馬總背后的平安集團。”
“因為如果是你們,那么……你們斷然不會在這個時候上門,更不會出價,出到市場溢價的20。”
“我雖然沒那么正義,卻也沒那么卑鄙。”馬齊哲說道,“我們是想要深發展,作為集團戰略發展的跳板,但輿論上的抹黑,根本動搖不了你們,監管層上面,我們沒能力插手,蘇董事長懷疑我們,那是高估我們了。”
“所以我才說,我們是有合作的基礎的。”蘇越笑著說道,“你們花費巨大的代價,想要拿下深發展銀行,首先是想補足平安集團在銀行業務方面的短板,但更重要的,是想利用深發展的客戶和平臺,繼續擴大集團保險業務優勢,對吧?”
“我們全面放棄深發展,放棄讓遠東銀行快速切入國內業務的通道,那肯定不可能。”
“但讓你們適當利用深發展,甚至是遠東銀行積累的龐大客戶群體,實行業務上的合作,卻是可以實現的。”
“馬總也知道,我們集團并沒有在保險業務上深入。”
“銀行代銷保險理財產品,無論是承接你們平安保險,還是其它保險公司的業務,從本質上,都是一樣的。”
“我相信,你們擁有了深發展和遠東銀行的客戶群體,不但國內的業務,能得到擴張。”
“國外一直停滯不前的業務,也可以得到擴展。”
“當然……任何利益交換,都是等同的,我們替你們代銷產品,也需要馬總及其背后的平安集團,做出同樣的回報。”
馬齊哲在聽見蘇越的這番話之后,很是心動。
誠然,他們想花費巨大的代價,拿下深發展銀行,就是想借助深發展銀行的平臺和規模,完成集團在保險、證券、銀行三大業務上的統一,加強自己的護城河,同時加大自己在保險業務上的優勢。
如今,蘇越主動劃出了條件。
這樣,他們雖然失去了保險、證券、銀行三大業務的整合統一機會,但不用支出巨額的資金,也不用背負巨大的資金壓力,而且還可以借助深發展銀行和遠東銀行的客戶群體,極大地擴大保險業務優勢,繼續在國內保險行業中,保持領先和拉大領先優勢,是極為有誘惑力的。
銀行的優質客戶群體。
與保險業務的目標群體,特別是人壽、財險客戶群體,高度重合。
馬齊哲的印象中,安邦財險,幾年間,從一家全國排名30開外的保險業公司,一躍成為全國前十,乃至前五規模的保險公司,就是靠著與幾家大行的緊密綁定,完美地利用了幾家大行的客戶群體。
綁定銀行客戶,讓銀行直接進行獨家代銷。
不但能省去很多的營銷、推廣費用,還能直接增強客戶對他們產品的信賴度,將平安保險的信用,綁定在銀行信用上。
沉思良久之后,馬齊哲呵呵笑道:“蘇董事長真不愧是談判的專家,一句話便切中了我們平安集團的要害。”
“你說吧,如果要想達成你所謂的合作,我們平安集團,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沒有代價那么嚴重。”蘇越微笑地道,“就是業務方向的互相合作而已,我們利用深發展銀行和遠東銀行,幫你們代銷人壽保險、理財保險方向的產品,而你們集團,也需要把客戶,介紹到深發展和遠東銀行開戶、存款即可。”
“這是客戶群體的互相運用,也是資源的互相利用,是1加1大于2的事。”
“也是合作共贏的事。”
平安保險的大大小小機構,遍布全國各地,對方既然失去了銀行業務的擴張機會,那么‘添越資本’集團與其在業務上,就有了完美互補的機會。
借助著平安保險大大小小機構,積累的全國廣大客戶群體。
在深發展和遠東銀行合并之后,支行數量迅速擴張之中,蘇越有信心讓其國內業務,在全國迅速地遍地開花。
并且,兩者客戶群體的互相促進,以及發展。
無論是對于平安集團保險業務,還是‘添越資本’集團銀行業務,都是極大的利好,真正的發展共贏。
馬齊哲眼里明顯震動了一下,說道:“蘇董事長真是太會談生意了。”
“一切的生意合作,都是以共贏為前提。”蘇越微笑地說道,“一條路走不出,那不妨就換一條路,也許就柳暗花明了。”
“聚焦主業,始終保持主業的優勢,對平安集團來說,也是一條康莊大道。”
“如果馬總對我這個提議沒有意見,我們兩家在未來數年業務上的戰略合作,就可以完美實施了。”
“可以!”馬齊哲微微頷首,“蘇董事長的提議,對我們集團利益,沒有實質上的損失,就像你說的,1加1大于2的事,我沒道理不答應,只是……我還是那句話,遠東銀行想完全合并深發展,不會那么容易。”
“這就不用勞煩馬總擔心了。”蘇越微笑地道,“半年時間之內,這事能成的。”
馬齊哲看著自信滿滿的蘇越,也不再多說,微笑地道:“本來以為這一趟注定白來,沒想到還有意外的收獲,蘇總在商業合作上的洞察能力,確實令人佩服。”
“馬總過獎。”蘇越哈哈笑道,“其實馬總今天的有些話,也給了我不少啟發。”
倆人說話間,逐漸將話題引向別處,整個談話氛圍,也頃刻間,從開始的緊張,變得輕松起來。
隨后,幾人高興地吃了一頓飯,方才各自散去。
回去的車上,楊立國仔細回思了一遍今晚蘇越與馬齊哲談判的過程,不禁問道:“董事長,你與平安集團定下業務方向上,客戶群體互相利用的戰略合作意向,不止是單純為了從平安集團獲客,從而在未來替合并后的遠東銀行快速打開局面吧?”
“自然不單純只是為了業務合作。”蘇越說道,“生意場上,多一個朋友,便少一個敵人,我是想讓平安集團的利益,多少能夠與我們的利益捆綁,讓平安集團在徹底失去深發展這個項目后,不至于迅速站到我們的對立面,被我們的對手利用。”
“平安集團作為國內的保險業巨頭,在各方面的關系和影響力,還是很強悍的。”
“我們雖不需要它作為我們的朋友,幫我們什么,但也沒必要把它逼到我們的對立面上,給我們以后的業務發展,造成阻力。”
“合作雙贏,同時拉攏一個隊友,這沒什么不好。”
“我們的對手……”楊立國皺了皺眉,“這次合并方案提審,顏行長和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深發展內部絕大多數股東,也都是持支持態度,按說不應該被駁回,這里面……看來水很深啊!”
“能直接讓易局長敲打我,這水能不深嗎?”蘇越輕輕笑了一聲。
“不過……”蘇越頓了頓,眼睛變得越發清明,繼續說道,“我們集團的體量越來越大,深耕的,又是敏感的金融業,遠東銀行合并深發展,必然是要觸及老牌大行和許多全國性銀行的直接利益和蛋糕的。”
“有這種阻力反彈,也屬正常。”
“但不管怎樣的阻力,都阻止不了國家宏觀經濟發展既定方針上的狂風巨浪,遠東銀行在我們集團的資金喂養下,在這兩年多的迅猛發展中,國外業務,已成大勢,幾與華銀國際比肩,國內資本要出海,還有投資要加速,對外經濟方針要擴張,我們遠東銀行這個國資背景的渠道,國家避不開。”
“內外融合,繼方便更好的監管我們銀行業務,也方便資金出入。”
“所以……阻力只是暫時的,而我們掌握著國際業務上的優勢,有著國家迫切需要的業務能力,那么合并就是必然的。”
“這潭深水,我們不要扎進去,也不要去觸碰。”
“就當作什么也不知道,改變一下合并方案,然后按照正規程序,繼續報請證監會和銀監會審批。”
“我相信這一次,結果會有所不同。”
“從哪方面修正方案?”楊立國沉吟片刻,問道。
蘇越想了想,說道:“通知深發展各位股東,10月12日,召開一次臨時股東大會,大家重新審議一下合并方案吧,關鍵點,不在我們給國資機構持股方的利益不夠,而是在于深發展這家銀行特殊的身份歷史和意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