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量資金,接連不斷地進入倫敦。
這個號稱世界金融中心的城市,這個匯聚了全球各國投資者,有著‘金融之城’美譽的地方,此刻,正化身為一頭吞金巨獸,瘋狂地吞噬著來自世界各地的投資、投機資金。
LME銅上,多頭、空頭主力,退潮、落幕之后。
新的主力,在繼續入場,繼續誕生。
富時100指數期貨、股市各股交易,多頭與空頭交織,買入與賣出共舞,抄底盤、跟風盤、殺跌盤依然層出不窮,成交量沒有消退,還在持續增長。
債市,十年期國債,326、413、419這三支經過無數次空頭摧殘的‘次貸’核心債券主力期貨,乃至各種衍生品交易,成交量,也在逐級上漲。
匯市,現貨黃金,英鎊、美元、歐元、日元……
經濟越動蕩,未來的預期越迷茫,他們的成交量和交投熱度,就越是居高不下。
每天上萬億美元、數千億英鎊,在這一塊倫敦市中心,泰晤士河岸,只有大概1平方英里的‘金融城’流轉。
許多人暴虧,許多人爆賺。
財富與落魄,每時每刻,都在這一片波詭云譎的金融交易市場中上演。
“市場的成交量,不降反增。”‘添越資本’倫敦交易室,蘇越注意到股市、債市的成交情況,眉頭微皺,低聲說道,“場外資金,源源不斷的流進,倫敦已然變成各路資本真正的角斗場,看來……英鎊短期流動性趨緊,快出現了。”
大規模的外資,進入倫敦,兌換英鎊投資。
只要量級,累積到一個程度,英鎊的短期流動性趨緊,一定會出現。
這是一顆看上去美好,實則有毒的果實,也是蘇越準備用來引誘對手盤,再構‘多頭陷阱’的契機。
“量能確實在擴大。”
林鋒點了點頭,說道:“應該是市場短期跌幅過大,有強烈反彈需求和預期,所以抄底盤今天才顯得特別兇猛。”
“債市上的持倉,都回補平掉吧!”蘇越眼見326、413、419這三支債券主力期貨在60多元英鎊價位附近,已經很難再往下跌,而且折價也基本上到達一個極限位置,“賣空的股票,也可以適當買進回補一些,富時100指數期指合約,可以暫緩,繼續持有。”
熊市的下跌,也是退三步,進一步這樣的螺旋下跌走勢。
連續暴跌之后,有情緒修復的反彈需求,再大的利空,市場也并不會一直持續暴跌,短時間內一步到位。
早盤股市、LME銅暴力殺跌之后。
現下,天量的抄底盤開始進入,市場中的第一波頑固多頭,已經被剿殺干凈,空頭也有強烈的止盈需求。
后續應該會有一波比較像樣的反彈行情。
“好!”林鋒點了點頭,想了想,又說道,“既然資金流入在加快,短期內,英鎊卻有流動性趨緊的征兆,我們在匯市上的布局,不如稍微緩一緩,循序漸進的增加持倉,這樣也能有更多的應變余地,不至于持倉過重,回撤大增。”
華資團隊剛剛進入倫敦,在‘次貸危機’的大幕還未被掀開的時候。
蘇越全力誘多,就曾陷入到回撤、浮虧過大的境況,導致人心一度不穩,所以……這一次,林鋒便想著,能不能稍微改進、保守一點。
“可以!”蘇越微微頷首。
只要基本策略不變,具體操作上的細節,在資金體量,已經大到一個地步,有足夠容錯率的時候,蘇越并不會有太多的在意。
“蘇總……”
馬福軍從交易室外面疾步走近:“貝拉·卡洛兒小姐想再次采訪您,做一個專題報道,您看……能答應嗎?”
蘇越淡淡地看了馬福軍一眼:“等我們要離開倫敦的時候,再說吧。”
“現在,我們剛剛收獲巨利,倫敦各系資本,遭遇重創,無數雙眼睛,都盯在我們‘添越資本’,盯在我們華資身上。”
“再加上溫德爾無奈跳樓身亡,勞埃德陷入擠兌風暴、破產危機這件事,也算在了我們頭上。”
“此時,不宜再火上澆油,大出風頭。”
“明白了!”馬福軍急忙點頭,復又轉身離去。
蘇越頓了頓,叫住了他,又說道:“你告訴貝拉小姐,我當初答應她的這場專題采訪,肯定不會食言的,答應讓她名揚倫敦新聞界的事,也不會食言。”
馬福軍應了一聲,表示自己會傳達清楚,這才繼續轉身離開。
蘇越回頭看了一會大屏幕上的行情走勢,知道今天大概率不會有太大的變動,正想著休息一會,聽一聽國內各分公司的工作報告。
這時候,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蘇越拿起手機,看了一眼,見是巴克萊銀行的首席投資官尤利西斯,不由接通了,問道:“尤利西斯先生,有什么事嗎?”
“蘇先生,晚上能賞光,一塊吃個飯嗎?”
電話另一頭,尤利西斯語氣溫和,主動邀請:“這一次,我們巴克萊銀行從蘇先生的投資策略中,獲利匪淺,理應有所表示才是。”
蘇越想了想,覺得巴克萊銀行,可以作為合作方發展。
沉吟片刻,應道:“尤利西斯先生盛情相邀,這個面子,我怎么都會給的,好……咱們晚上見吧!”
說完,蘇越掛了電話。
緊接著,蘇越就收到了尤利西斯發過來的餐廳地址。
倫敦時間,下午6點,蘇越、安可兒、墨小城,以及幾位躲在暗處的保鏢,準時赴約,來到一家高檔西餐廳。
“蘇總,請坐!”
尤利西斯看見蘇越,隨即又望了一眼他身邊的隨身翻譯兼秘書安可兒,主動站起身,歡迎道。
蘇越微微頷首,在他對面坐下,笑著說道:“尤利西斯先生客氣了。”
尤利西斯哈哈笑了兩聲,讓服務員將已經醒了一陣的紅酒,給蘇越倒上,然后才說道:“與蘇總的合作,真是一件令人非常高興的事情,勞埃德銀行經此一難,恐怕是很難恢復元氣了。”
勞埃德銀行的業務,與巴克萊銀行有極高的重疊性,兩家是直接的競爭關系。
在歐洲市場,勞埃德銀行深陷危機,獲利最大的,自然就是巴克萊銀行。
就像這次勞埃德銀行在LME銅上,大虧特虧,導致了擠兌效應,讓巴克萊銀行趁機搶奪了許多勞埃德銀行的優質客戶。
LME銅上的多空之戰,巴克萊銀行雖然沒有直接參與。
但在蘇越徹底擊潰以勞埃德銀行為首的各方多頭主力之時,巴克萊銀行,卻是最大的獲利者之一。
“看得出來尤利西斯先生很高興。”
蘇越微笑地道:“你們與勞埃德銀行在歐洲市場上,競爭了幾十年,一直未曾占到什么上風,這一次,算是揚眉吐氣了。”
“還是蘇總厲害。”尤利西斯與蘇越碰了碰杯,笑著說道,“你以LME銅為多空戰場,橫掃至少上百億美元的利潤不說,還差點逼死了一家金融大行,真是了不起!”
尤利西斯雖未參與LME銅上的多空拼殺。
但多空兩方,在整個階段的一幕幕交鋒,他卻都看在眼里,對于蘇越,那是不得不打心底里的佩服。
換作是他,他恐怕根本承受不住喬治·布魯斯在早期,攜帶利好,聚攏大量跟風盤的那一刻猛攻,更無法奇招迭出,在多空膠著階段,號召大批量的散戶,趁機迅猛消耗多頭主力的資金,為局勢反轉,埋下伏筆。
LME銅上這一戰,蘇越打出了名氣。
尤利西斯相信,以后的倫敦,各系資本,絕對無人敢再輕視面前的這個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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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西斯先生過獎了。”蘇越微笑地道,“也許……以后我們的合作機會還有很多,希望都能如這一次這么愉快。”
“一定!”尤利西斯呵呵笑道。
蘇越曾經提過想在倫敦開設分公司的想法,尤利西斯一直記著這件事。
如今的蘇越,手握數百億美元的資本,已經是真正的金融巨子,尤利西斯沒道理不維護這層關系。
輕輕抿了一口杯中的紅酒,尤利西斯頓了頓,又說道:“蘇總所帶領的華資,在LME銅上成功瓦解了多頭主力,已經賺取了足夠的利潤,在國際金融市場上,一戰成名,接下來……是該慢慢退出,鎖定利潤,返回華國了吧?”
“尤利西斯先生覺得,我該見好就收?”蘇越似笑非笑地看著對方。
尤利西斯一愣,輕咳了一聲,說道:“目前市場雖是空頭走勢,但短期跌幅已經很大,利空得到了充分消化,我認為未來的市場,不確定因素還是很多的,而且市場連續暴跌之后,必然是有反彈需求的。”
“我覺得在獲利巨大的前提下,見好就收,不失為一種好的選擇。”
蘇越呵呵笑道:“尤利西斯先生這種‘見好就收’的性子,確實挺好,不過……我心里沒打算就這么離開倫敦。”
“哦?”尤利西斯眼皮一跳,有些詫異。
蘇越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繼續說道:“從股市到債市,再從債市到LME銅的多空交鋒,這一切,在我看來,不過只是真正大戲的開場預熱罷了。”
“‘次貸’的第一陣風,只是提醒大家,它來了!”
“但它真正給經濟帶來的傷害,給金融交易市場帶來的動蕩和恐懼,目前并未完全顯現出來。”
“這時候的市場投資者、投機者們,依然抱著許多僥幸心理,依然只是認為這是短期風暴,很容易遏制,很容易解決,根本沒有清晰地認識到它真正的威力。”
“我認為……最猛烈的風暴,此時此刻,也許還未真正的到來。”
“LME銅上,我們雖然獲利極為豐厚,但這并不是我認為的退出良機,倫敦,我至少還會待上半個月,乃至一個月時間。”
蘇越輕輕搖晃著杯中的酒,神色極為認真:“我會等到整個市場中,再無多頭抄底、再無多頭聲音的時候,再離去。”
尤利西斯心中大驚,駭然道:“蘇總,你……”
“尤利西斯先生今天晚上,不就是想聽這些嗎?”蘇越看他震驚的樣子,淡淡地笑了笑,“我們華國有句古話,叫做‘無事不登三寶殿’,尤利西斯先生嘴上說著是想感謝我替你們巴克萊銀行擊潰了勞埃德銀行,讓你們瞅到了機會上位,可內心實際上,是想借著吃飯的機會,探聽我們華資接下來的動作,好從中尋找謀利的機會吧?”
“呵呵……”
尤利西斯尷尬地笑了笑:“蘇總年紀雖輕,但行事作風,卻是狠辣干脆,一雙眼睛,也是明察秋毫。”
“既然蘇總認為我是想借著吃飯感謝的機會,探聽你們華資的后續動作。”
“那我也就不辯解了。”
“我確實是想知道你們的動向,當然……我并沒有什么惡意,而是想……我們是不是還有其它的合作機會。”
巴克萊銀行投資部,雖然因為及時抽身,在連續暴跌的金融市場中,避免了太大的損失。
但同樣的,也就只是個旁觀者,毫無獲利。
尤利西斯畢竟是巴克萊銀行的首席投資官,算得上是核心高層骨干,再進一步的話,是有機會入董事會的。
次貸風暴,造成了金融交易市場的劇烈波動。
是危機,卻也是機會。
現在,在巴克萊銀行內部,阻礙他更進一步的直接競爭對手,已經搶先一步,從勞埃德銀行的危機中,獲得了許多勝利果實,他若不表現搶眼一點,想辦法讓投資部在危機中賺一些利潤,恐怕來年的董事成員提名中,就不會有他的名字了。
“合作……”
蘇越沉默片刻,想了想,說道:“尤利西斯先生在投資領域,也算是行家,有些機會,不用我說,也是能看到的。”
“不過嘛,你主動尋求我們合作,我也不能說就直接拒絕。”
“我可以把我們的動向告訴你,甚至讓你們巴克萊銀行投資部,直接參與后來的操作計劃,只是……世間凡事,都是有價的。”
“不知道尤利西斯先生,能出得起一個什么樣的價格。”
“或者說,你出不起,你們弗林斯行長出得起,也是一樣的,只要價格談攏,合作的事,自然就順理成章了。”
蘇越知道,對方是想借用自己的名氣和操作思路,為自己謀利。
既然是生意上的事,那就按照生意的規則來辦就是了,他現在不缺資金,也不想再拉什么盟友,不過對方真要上趕著送錢,他自然也是樂意的。
“價格和價值,是等價的。”尤利西斯說道,“我得保證我們巴克萊銀行投資部能從蘇總你們的操作思路中賺到錢,我才能出價,你放心,我是一個很實誠的人,蘇總能幫我們賺到多少利潤,我自然就能給得出什么樣的價格。”
“做生意,哪有先把錢賺到了,再付上家貨款的說法?”蘇越冷笑了一聲,“尤利西斯先生這是想空手套白狼啊!”
“我想蘇總您誤會了。”
尤利西斯急忙解釋:“金融交易市場,并沒有百分百確定的事情,若我確定確實能獲利賺錢,我們巴克萊銀行自然會支付報酬。”
“你剛剛說了,金融交易市場,并沒有百分百能夠確定賺錢的機會。”蘇越沉聲說道,“在這個市場中交易,風險總是有的,尤利西斯先生不想承擔一點風險,那我覺得……關于合作的事,其實也就沒必要談了。”
尤利西斯眉頭皺了皺,心里權衡了一會,說道:“蘇總,你說一說你的要求和規矩吧!”
“我可以與你們巴克萊銀行投資部結成同盟關系,讓你們參與投資計劃。”蘇越說道,“只是在這期間,一切的交易指令,都得聽我的,而且你們在執行之余,不得有絲毫向外泄露和外傳。”
“你們投入多少資金,我不作要求,那是你們的事。”
“只是我的投資計劃一旦成功,你們賺了錢,我需要分潤你們盈利40的利潤,外加一份深度綁定的業務協議。”
蘇越想在倫敦設立一個遠東銀行的分行,一個‘添越資本’的分公司。
華資雖然現下賺了大筆利潤,但在倫敦金融城,還是沒有什么根基,遠東銀行和‘添越資本’想在這邊開枝散葉,發展業務,極為困難。
但若有巴克萊銀行這么一個深度綁定的盟友,有其護持。
那么,一切就容易多了。
蘇越能坐下來跟尤利西斯聊這么久,愿意維持兩方的關系,讓巴克萊銀行投資部參與到投資計劃之中,其實就是有著這么一層考慮。
“什么深度綁定的業務協議?”
尤利西斯意識到這才是關鍵,沉聲問道。
蘇越笑了笑,說道:“就是需要借助你們巴克萊銀行在倫敦的影響力和關系,幫我們‘添越資本’以及我們公司旗下的遠東銀行,在倫敦站穩腳跟而已,放心,我說的這份業務協議中,不會有什么過分的條款。”
“這倒是可以理解。”尤利西斯微微頷首。
蘇越這一顆升起于東方的金融巨星,未來前途無量,如果只是稍微讓利,從而結好整個‘添越資本’,尤利西斯覺得倒也沒什么。
巴克萊銀行要想成長為匯豐、渣打那樣的全球性資本大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在他意識到蘇越的巨大潛力之后,他覺得,兩方合作,確實是能夠互利共贏的事情。
“如果……投資計劃失敗,陷入了大額虧損呢?”頓了頓,尤利西斯又問道。
蘇越輕輕抿了一口紅酒,神色未變:“如果失敗,則證明我們華資也是虧損嚴重,尤利西斯先生也就只能自擔風險了。”
“盈利分成,虧損自負。”
尤利西斯再次皺了皺眉,說道:“蘇總,你這……要得有點多啊!”
“正常規矩而已。”蘇越輕輕笑了笑,說道,“尤利西斯先生若覺得不能接受,那這事……就當我從未說過,你也從未提過。”
“我不是這個意思……”
尤利西斯在心里暗嘆了一聲,知道是自己主動尋求合作,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頓了頓,繼續道:“我個人是愿意相信蘇總的,也認為你有這個能力,只是蘇總你的條件,超過了我的一些權限范疇,等我回去跟弗林斯行長商量一下,再給蘇總你答復,如何?”
“可以!”蘇越微微頷首。
他雖然占據談判中的主動,但也是希望兩家能精誠合作,給未來公司真正進軍倫敦,進軍歐洲,找一個實力強勁的深度合作伙伴和盟友的。
“多謝蘇總理解。”
尤利西斯臉上露出笑容,客氣了一句,舉杯相邀道:“預祝我們合作成功!”
蘇越端起酒杯,與尤利西斯碰了一下,然后抿了一口,也說道:“祝大家都能在金融交易市場上,大殺四方。”
倆人聊完了正事,就開始聊起一些對于金融交易上的理解。
聊起一些華國的大好河山和風土人情。
尤利西斯是個華國通,早年在華國內地待了不少時間,所以跟蘇越交流起來,沒什么障礙,有時說到興起處,還能從他嘴里聽到兩句不倫不類的華國方言。
吃完飯以后,尤利西斯讓助理凱絲·塞西莉亞結了賬,并肩與蘇越走出西餐廳的隔間。
倆人有說有笑,還未來得及走出餐廳,就在房間外面,遇到了同樣用餐完畢,準備離開的亞當基金喬治·布魯斯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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