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初身形一動,蠻橫在黑衣人之間穿過。
在黑衣人紛紛吐血倒退之際,穿過那骯臟的地面與簡陋得不像人住的茅屋,沖向那座茅屋之間的小山丘。
白袍老者足尖一點,從那閣樓之上,飄然而下。
兩者越來越近。
“日隨!”
張初的身體微微一頓,一個太陽刺破云霧,逆勢而上,雖無烘烤萬物的熾熱,但是近距離之下,這顆小小的太陽似乎要遠比掛在不知遠處的真正的太陽還要暴烈。
“大羅諸天……”白袍老者在一座茅屋上一借力,身體止住下跌的勢頭,反而上升了半丈多高,右手成掌,向下一掌拍出,“掌中萬物!”
這一掌拍下,周邊仿佛凝滯,一切事物好像都在以張初為中心,向內擠壓,仿佛要將周邊所有東西都擠成一個小小的點,最終落入那只拍下的小小手掌之中。
在巨大的壓力下,上沖的太陽速度逐漸慢下,光線也越來越黯淡,那種洶涌而上的蓬勃消失無蹤,仿佛落下的夕陽,只剩下日薄西山的無力與悲壯。
太陽終究與那落下的手掌撞在了一起。
“噗!”
拳頭抵在掌心之中。
兩側茅屋像經過暴風的蹂躪一般,轟然倒下,混亂從倒下的茅屋開始向四處蔓延而去。
有人在奔跑,有人在躲避,有人在看著那污泥之間的戰斗……
剩下不多的幾個黑衣人呼喝著維持秩序。
“這是什么掌法?”猩紅的鮮血從張初臉上的黑色面罩滴下,他的整個小腿都陷進了淤泥之中。
“我吳家的大羅掌中的第一掌。”白袍老者的嘴角也流出一絲鮮血。
“好掌法!”張初感嘆道。
的確是好掌法,他所見過的武功,沒有一門比得上這大羅掌。
與這掌門相比,他自己練過的刀法、拳法就顯得太過平庸。
白袍老者吸了口氣:“憑一門奔雷拳就能擋住我的大羅掌,你也不差,可惜奔雷拳不怎么樣,如果你沒有別的武功,恐怕這次得死在這里。”
“我不會死……”
張初右拳收回,反握斷刀的左手打向白袍老者的腹部。
白袍老者單手下探,擋在張初的左拳之前。
張初身體后仰,借力將雙腿從淤泥里拔出,斷刀向后一撐,隨身體直起時,向上撩向白袍老者的腹部。
老者向后退去。
“白虎躍澗!”張初緊追不舍,斷刀舉起,一聲虎嘯,巨大的虎頭隨斷刀劈向老者。
老者提起一口氣,雙掌連拍,每拍一掌,那前行的斷刀的氣勢就要弱上一分。
直到斷刀到達身前,虎頭變得近乎完全虛幻,霸道不見,只有像病貓一般的萎靡。
老者最后一掌拍下,虎頭不甘地低吼一聲,完全消散在空中。
這掌法讓張初感到十分別扭,只要出招,到最后都是被莫名其妙地層層削掉氣勢,變成普普通通的一刀或者一拳,總是感受不到那種硬砰硬的淋漓盡致的快感。
見老者的手掌派來,張初強行收刀,手腕一轉,以刀擋在身前。
刀與掌一觸即分。
后退數步,張初右腳向后一跺,在一塊倒下的木頭上借了力,身形化作一團虛虛實實的云霧再次沖向白袍老者。
“云霧百幻?”老者一挑眉毛,單掌向前一拍。
莫大的氣勢擠壓而來,張初的不得不停頓片刻,旁邊的幻身像是被壓力強行塞進了真身一樣,消失不見,但只是稍作停頓,張初簡單地一掠向前。
斷刀揚起。
這回沒有虎嘯,斷刀之上只余呼嘯的風聲,仿佛蝴蝶效應中扇動翅膀的蝴蝶,斷刀旁邊,風聲越來越響。
“殺!”
斷刀劈下,大風逐漸旋轉,一個巨大的暴風正在形成。
“原來你會的刀意不止一種?方渠城什么時候出現了你這樣的人物?”老者淡淡地看著面前形成的颶風,“好大的殺氣,有周家三殺刀的味道,不對,似是而非……”
斷刀已經近在眼前,須發翻飛的老者忽然伸出右手,探入那暴風之中。
旋轉的暴風對老者的手掌這個異物視而不見,老者手掌所過之處,風聲漸熄,圍繞老者手掌的不大空間,形成了一個凝固的通道。
“叮!”
老者的手掌準確地抓住斷刀的刀背,食指在刀身上一敲。
好似受到了重擊,斷刀停下,那滿天的風聲也跟著停下。
老者與斷刀之后的張初身上的衣物也隨之靜止下來。
“這也是大羅掌?”張初的手臂一轉,斷刀跟著轉動,卻沒有脫離老者的手掌,在老者的手掌上好像有一種奇怪的粘力。
“我自己從大羅掌中摸索出來的一點使用技巧罷了。”老者順勢一帶,將張初帶得前傾,一掌拍在張初抬起的手肘上。
張初向后退出數步,撞在一棟茅屋上。
忽然,茅屋木墻破壞,一只拳頭帶著紛飛的碎屑,擊在張初的后心。
張初身體被打得一晃,右手上的斷刀向后一斬,木墻破碎,暴露出木墻后的一個臉上沒有一絲毛發的怪異中年大漢。
蠻橫地撞進茅屋里,張初一拳與怪異男人的拳頭撞在一起。
怪異男人身體不由自主地后退。
張初緊隨而至,一刀劈下。
詭異男人以戴著金絲手套的右手向上一抓,想要抓住斷刀,卻被斷刀將右手劈得失去知覺。
張初左拳伸出,一拳打在怪異男人的胸口上。
“砰”的一聲,怪異男人被打出茅屋,又撞進了另一棟茅屋里。
張初剛追出茅屋,后背又中了一掌,被拍進了怪異男人旁邊的茅屋里。
“咳……”張初推開壓在身上的木板,從茅屋里爬出。
旁邊茅屋里的怪異男人也一邊擦著嘴角的血跡,一邊緩緩地走出茅屋。
張初皺眉看向長相詭異的男人。
這家伙的藏身手段倒是好,連他都沒有發現,這手段和他在斷崖下殺了那三個客卿長老之后,又殺掉的幾個窺視者有點相似,但是更加高明。
在斷崖下,他可以感覺到被人窺伺,可是在這里,他居然一無所覺。
怪異男人看向白袍老者。
雖然他沒有說話,但是白袍老者卻好像已經明白他要說什么,直接搖頭道:“我不能走,畢竟我是吳家長老。”
怪異男人繼續盯著白袍老者。
白袍老者笑了笑:“我那么多年雖然一直獨自修煉,但是怎么能說不欠吳家什么?我畢竟出生在吳家,這一身滿溢真氣與大羅掌都是在吳家修煉的,這個時候怎么能走?你倒是可以走,吳家這些恩恩怨怨都與你沒什么關系,為什么偏偏要回來?”
怪異男人看向張初。
白袍老者也看向張初:“我不一定打得過他,你離開這里吧。”
怪異男人低頭,好像是在看自己。
“我們兩個也不一定打得過他,就算打得過,可能也要被他耗死,我畢竟是老了,而他練的好像是某種硬功,而且真氣悠長,我一掌只能讓他受點小傷,打到最后死得可能是我們。”
怪異男人抬頭,專注地盯著張初。
老者的神色有些無奈:“你留在這里有什么用?最先死的的就是你,你不如先離開,也可以讓家族知道清楚些他的底細。”
怪異男人將頭扭到一邊。
“既然你討厭那些家伙,那就算了。”老者看向張初,“小兄弟可繼續?”
張初輕笑一聲,反問道:“你這老頭可還行?”
“老夫不過才熱身罷了。”
“那你再試試我這一刀。”張初舉起斷刀,真氣運轉,氣勢磅礴升起,身后一暗,仿佛是滔天暴雨的前奏。
“嘩啦”,巨浪、暴風、逐漸降下的雨滴,如夢似幻地出現在張初身周。
“乘風破浪!”
巨浪、暴風更加狂暴,卻遮掩不住那一刀的風采,更準確的說,仿佛這些前奏,都只是著一刀的陪襯。
并不閃亮的刀光仿佛一道劃開天幕的細線,將陰沉沉的天空破成兩半,帶著匯聚而來的颶風,以無可阻擋之勢,劈向白袍老者,勢要將這擋在之前老頭與天幕一起劈成兩半。
這狂風驟雨刀法的第二刀在張初金玉身的運使下,發生了一種奇怪的變化,好像帶上了金玉身蠻沖直撞的霸道之后,才將這一刀的潛力完全發揮了出來。
“好刀法!”
老者臉色凝重,雙掌提起,向前一拍。
雙掌之前,無論是暴風,還是浪濤均陷入了靜止之中,只有那一道刀光在緩緩前進。
老頭的手掌前的詭異氣勢仿佛成了新的波浪,刀光逆勢而上,似乎不把老頭劈成兩半,決不罷休。
一道黑影急速撞進刀光之中。
“砰”的一聲,刀光與諸種幻境似的顯現同時消失。
老頭與張初同時后退,突然跑進兩者之間的怪異男人更慘,一邊噴著鮮血,一邊向后倒在骯臟的地面上。
張初迅速止住身形,一晃已到了怪異男人身邊,一刀砍向其腦袋。
不先殺了這個礙事的家伙,很難殺了白衣老者。
掌風忽然從側面襲來,張初手上的長刀無奈一轉,劈向老者的雙掌,同時左手握拳,一拳又把爬起的怪異男人打回了地面……
三人的交手越來越劇烈,從茅草屋打到山丘上,再從山丘打回茅屋之間。
一間間茅屋被掀翻,山丘之下被打得混亂一片。
一刻鐘后。
狼狽的張初與白袍已經變成泥袍的老者相對而立,兩人的胸口同樣起伏不斷。
怪異男人單膝跪在地上,不斷地吐著鮮血,他的身上多了幾道深可見骨的刀傷。
“老頭,你要是不行了的話,我許你離開。”
“年輕人,你快不行了吧?”
“我們再打下去,先死的會是他。”
“唉,他不愿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