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緩緩的靠近了黑水縣的城門處。
弓月滿騎在馬上看著前方的城墻,不知道是記憶錯了還是之前都沒有注意,黑水縣的城墻看起來臟了很久了。
城門旁邊的棚子里,一伙衙差很快就走了過來。
“你們可是山海縣的商隊?”
一個背著槍的男人走到了車隊的前面,攔住了繼續往前走的車隊。
弓月滿看著這個人,說道:“是,我們是從山海縣過來做生意的人。”
男人聽到后,就直接說道:“那跟著我們走,去官市司見我們大人。”
弓月滿迅速說道:“為何要去見官市司的大人?不知道現在官市司還是秦司長在管嗎?”
男人看到這人竟然還敢廢話,敢不尊重自己,就有些生氣。
但在意識到這些人是山海縣那邊的來人,以及這車隊里還有許多眼神不善的壯年男子之后,也不敢太囂張。
男人敷衍的說道:“過去就知道了,這里是黑水縣,不是你們山海縣,來這里就要守我們這里的規矩。”
弓月滿是一個很不容易生氣的人,他有著非常強大的涵養能力。
此時弓月滿并不為這個人的言行而氣憤,更多的還是為這個黑水縣的百姓而嘆息。
“朝廷規矩我也懂,尋常人做生意也不需要和官市司打交道,官市司確實是有資格管轄,但要讓我們直接過去,總要給個道理。”
在弓月滿的身邊,跟著的都是大量黑水縣的老人了,還有一些山海縣和牧區的人。
這些人都眼神不善的看著這個故意使壞的人,他們這些人可不是那些容易被嚇到的人,并不怕這些人身上那層皮。
王蘭陵約束自己的手下,不代表別的地方也會約束,其實在帝國的各個地方,當兵的沒事找事打城里巡邏小兵的事情,比比皆是。
這個時代的士兵和將士是不一樣的,去當兵的都是那種沒辦法的人,而軍官將士都是那些將門之后的事情,與底層無關。
與當兵的相處久了,對城里那些官差,自然就沒有了敬畏之心。
換種說法,就是現在這些拿槍之人身上那層披著帝國威嚴的皮子,嚇不住這些人。
從王蘭陵幾次大動干戈的建立顯赫威名來看,就應該清楚這個威嚴的價值。
有威嚴在,那么很多事情就只是幾句話的事情。
一旦這個威嚴被人踩到了腳下,哪怕只有一次,也就嚇不住人了。
弓月滿對官市司那邊是可去可不去,只要對方能夠給個好的理由,他過去也可以。
但若是只想著耀武揚威讓他過去,那就不行了。
男人聽到弓月滿這么不給面子,就怒道:“你!你想要違抗國法嗎?!”
弓月滿此時有些理解王蘭陵的一些心態了,外面很多人都認為王蘭陵會造反。
為什么不聽這些人的話就是造反,而有些人明目張膽的殺人擄掠,肆意妄為,就沒有人說他們會造反呢?
弓月滿嘆了口氣,“我確實是不如王大人,不僅是沒有王大人的名氣,也沒有王大人的本事和威望,不要說天下人,就算是這比王大人更早做官,生活的更久的黑水縣,認識我的也不多。”
弓月滿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若是王蘭陵在這里的話,只怕縣中官員都要出城十里迎接王大人了。
聽到這人說王大人,男人就意識到了麻煩。
原本以為都是一群牧州來的干活的,但感覺越來越麻煩了。
“我是官市司的領隊,平子初!”平子初看著弓月滿,“你是何人?與王蘭陵是什么關系?”
弓月滿抱拳說道:“無名小卒罷了,此次我們是護送一些王大人給郡城趙大人的過年禮物,事關重大,還請行個方便,讓我們進城稍事休息,去王家為王大人的父母燒些忘錢。”
弓月滿的名氣還是有的,他本身也惹了不少事情,還沒有王蘭陵那種威名護體,所以能不說自己的名字,就不會說。
在弓月滿祭出王蘭陵的岳父之后,官市司的人還是放行了,沒有繼續和這些人對著干。
車隊先是去了王蘭陵的家里,那里是趙家人在打理。
趙恭謙和趙恭茹又回到了這個地方。
弓月滿的家人很快就被接到了宅子里,在一番交談后,家人也愿意跟著他一起走了。
現在的黑水縣不是以前的黑水縣了,因為縣中越來越富足,生意越來越好的關系,郡城和州城的人也都涉足了這邊的產業。
從云州官校下來的官員生和吏員生逐漸取代了縣里的一些高位,目前能夠留下來的幾個老人都是暫時無法取代的人。
比如王蘭陵的哥哥,王蘭峰。
王蘭峰能繼續坐在那個位置上,并不是因為他業務能力好,也不是尹無憂的本事大,單純的就是因為他是王蘭陵的兄長。
田遠方是本地勢力的代表,是凝聚了王蘭陵余威的商業團體領袖。
盡管大部分都不喜歡這個人,但除了田遠方之外,實在是找不到能夠繼續當官的人了。
其余人不論如何努力,都當不了官。
商人與官家人的組合,讓黑水縣成為了附近最為富庶的地方。
盡管很多人過得越來越不好,但王蘭陵留下來的生意都發展的非常好。
只要忽視掉那些活不下去的人,就會發現在這個黑水縣里,大家都越來越有錢,生活的越來越好了!
無數的肥蟲趴在這座城市上吸血,有嘴上喊著王大人的人,有外面過來的權貴姜家人,有王蘭陵自己的親戚下屬,還有很多逐漸滋生的小蟲子。
只有去過黑水縣,才能真正明白山海縣的一切,才能看清楚王蘭陵為什么要沒事找事的做一些沒必要的事情。
弓月滿也帶回來了一些準備回家好好過日子的人,只是在弓月滿返回山海縣的時候,很多人都跟了上來。
李長年帶著人跑到了城外。
“大人!帶我們走吧!我們也去山海縣,這黑水縣,已經待不下去了!”
弓月滿的下屬,在黑水縣這里當赤腳醫生的李長年,已經對這個的地方失望了。
弓月滿看到李長年帶著幾百人追了出來,這些人里有大人小孩,還有老人,這基本上就是拖家帶口的要逃難了。
“山海縣那邊并非是好地方,那里比這里要窮苦許多,你們待在這里好好過日子更好一些。”
弓月滿安慰著這些人,他覺得這些人還是在這個家鄉更好一些。
不管如何,這里都是他們的故鄉啊!
李長年悲聲喊道:“大人啊,這里已經待不下去了!”
“黑水縣的商人們開始經營報紙來賺錢,報紙上的內容在也不是當初的內容,編寫報紙的人也受雇于那些黑心商人。”
“那些商人花錢從學校里雇傭我們的人去他們的學校教學,收取昂貴的學費,打斷了那些繼續留守老師的腿,窮人們再也沒有老師教授學問。”
“他們開設暴利的醫館草菅人命,不論是報官還是告狀,都沒有用。”
“我們教學司的人心已經被商人們打散了,站不起來了!”
弓月滿的后背,驚起了一陣的冷汗,他的手腳冰涼。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這個帝國在短短的幾年時間內,就能到如今的這種地步。
帝國的威嚴,到底還能撐到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