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日的夜里,外面下起了清涼的小雨。
王蘭陵和已經回來了的妻妾一起熟睡著,不論是慶典的事情還是治安的事情,都和他不搭邊,沒必要多管閑事。
早晨起來的時候,正坐在梳妝臺前梳頭的雷阿就一邊看著鏡子,一邊說道:“夫君,你醒了,外面下著雨,再睡會兒吧。”
王蘭陵披著被子坐起來,他家的床鋪很大,能睡三個人。
但是還不夠大,還要再大一點才可以!
現在三個人可以摟著睡在一起,將來有了小孩子,三個人再擠在一起就不好了。
分床睡覺,很容易影響到后續的夫妻感情。
王蘭陵披著被子坐著,朝著墻上的玻璃窗戶看了看,聽不到雨聲。
“外面雨下的大嗎?”王蘭陵詢問雷阿,自己并沒有下去看看的意思。
雷阿將頭發盤在腦后,一邊努力的用雙手挽出一個花,一邊說道:“不大,約是一場春霖。”
“春霖是什么雨?我小學文化,你講清楚一些。”王蘭陵有些時候發現自己小學生的文憑要比真實的大學生文憑更好使一些。
雷阿也想起來自己夫君還是一個小學生了,就耐著心解釋了起來。
“瀝雨是點滴之雨,約是屋檐葉角之水,待抱而落。”
“溦雨是濕面之雨,約是云風玉露之水,似燕而歸。”
“霖雨是落寞之雨,約是月夜晚燈之水,困乏而行。”
王蘭皺著眉頭想了想,疑惑的說道:“還是有些不懂。”
雷阿笑了笑,說道:“霖雨多是在春天,也叫春霖,通常霖雨是那種會下好幾天的小雨,這種時候一個人在家里難免會有些寂寞,早早的點上燈燭,昏昏欲睡,困乏多愁。”
王蘭陵大致明白了,就從被窩里起來,從正在睡懶覺的趙溫柔身上跨過去,走到了床邊穿褲子。
“讓金姬幫我備車,今天縣老爺估計要跳河了,我過去看看。”
趙溫柔這個時候醒了,躺在床上看著旁邊的王蘭陵,“誰要跳河啊?”
雷阿和趙溫柔對政務上的事情并不關心,王蘭陵也不在家里說這個,所以顯得消息很閉塞。
“今天是三月四日會,按照這里的習俗,這是上天的預警,說今年很有可能會發大水,縣令要下水拜龍王請罪。”
趙溫柔那里沒有這個規矩,就好奇的詢問道:“怎么拜龍王?還能真的找到龍王不成?”
“就是下水泡一陣子,潛水幾次就差不多了,裝裝樣子吧。”王蘭陵隨便解釋了一邊,開始穿襪子。
雷阿正在盤頭發,就對著屋子外面喊道:“金姬,進來給老爺穿衣服。”
趙溫柔坐起來,披上了掛在一邊墻壁上的外套,“我也起來吧,下雨天真不好,院子里都不能待。”
金姬很快就走了進來,蹲下身把床底下的鞋子放好,又拿著王蘭陵的棉褲,在爐子上稍微烘烤了幾秒鐘后,才拿著暖和的棉褲給王蘭陵穿。
家里有兩個年輕貌美膚白的金女,原來的名字太拗口,于是大的喊作了金姬,小的喊作了金奴。
王蘭陵穿上褲子,在金姬幫自己穿好鞋子后就站了起來,讓金姬幫自己扣扣子,整理衣領。
看著蹲下身面對著自己的金姬,王蘭陵說道:“金姬,阿奴在做飯嗎?”
金姬和金奴并不是姐妹,都是被抓起來當做奴隸賞賜給軍官的牧民,互相之間都差不多大,關系也很好。
“牧嬸在做飯,阿奴和牧一牧二在編蓑衣。”
王蘭陵聽到她們還會這個,就說道:“你們連雨衣也會做啊,那在草原上應該生活的很方便吧。”
金姬迅速說道:“還是這里好,草原上沒有鐵匠,也沒有鐵鍋鐵器,扛不住天災獸害。”
帝國對走私的事情非常狠,寧愿殺錯一百也不會放過一個,只要發現有人往異族那里走私鐵器和工匠知識的,百分百會連著家人一起殺了。
出現這種事情,官員敢隱瞞不管的,一律都是殺了了事。
已經離開原籍的奴隸,禁止再返回原地,不然主人同罪。
如果說對武林高手的壓制等級是一的話,對異族的壓制就是五級了。
王蘭陵有些好奇了,沒有鐵鍋,怎么做飯?
整天吃燒烤嗎?
“鍋里有什么吃的?我這邊可以了,你幫我備下馬,帶點吃的在車上吃,讓牧一趕車就可以,你和阿奴在家里待著吧。”
畢竟是漂亮的女孩子,小王大人還是很憐香惜玉的。
金姬答應了下來,又去為王蘭陵出行準備東西,比如雨傘和擦鞋墊、墊水洼的板子,路上備用的衣服毯子。
家里除了羊車之外,還有一輛馬車,趙溫柔和雷阿回來的時候就坐的馬車。
雨天出行自然是坐馬車了,王蘭陵拿著雷阿遞過來的煮玉米和一瓶羊奶,踩著折疊木凳上了馬車。
牧一收起了凳子,將雨傘收回放在車廂里,自己穿著蓑衣斗笠,牽著同樣穿著蓑衣的黑馬走了出去。
車窗外的春雨并不大,明明是早上,但是天氣一點都不好,整個城市都似乎潮濕了起來。
王蘭陵吃著甜玉米,對外面看慣了的風景并不在意。
去了大糞司一趟,黑水縣的人都是極能忍的,尤其是自己認為官老爺不方便的時候,就算是遇到了麻煩也不會去麻煩官老爺。
王蘭陵也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一直都是按照一開始制定的制度來分配工人,足夠處理好這一城的事情。
普通情況下:
一缸=七口人*十二天一桶=七口人*兩天 這是尋常人家,基本上是獨院的設置。
像是那種住高樓的,都是幾層共用一個公共廁所,這些廁所還是旱廁,所以單位是糞池的池。
一池約三天,風雨無阻。
好在干活的事情不用王蘭陵做,他只要坐在這里指揮就可以了。
各個區域的糞工都劃分好了自己的地盤,含肥量的不同,也代表著資源和油水的不同,豈容他人染指?!
只有小王大人發話了,才能把那些占著茅坑不拉屎的人踢開。
小王大人,就是這大糞司的天!
正處理著公務,田遠方快步走了進來。
“大人,巡城司的錢大人想要見您,現正在樓下擦鞋。”
黑水縣五巨頭:縣令、知事、巡城司、官市司、賦稅司。
大糞司的含肥量雖然高,但基本上都是會被上面人欺負,當錢箱子一樣拿錢。
王蘭陵上陣之后,先是縣令知事因為桑木的事情被整了,黑水縣官場動蕩,之后又是老趙像是瘋狗一樣大殺特殺,嚇得大家都把伸出來的手又縮了回去。
東方衛有賦稅司這個含肥量第一的小白羊騎著,自然瞧不上王蘭陵的大糞司的臭錢。
小王大人賬做的好,而且他只受賄不貪污……
這點很重要,在帝國這里,受賄不算大事,貪污才是。
老郭就算是當了知事,也不敢把手伸到這邊,小王大人可是得到皇帝賞賜,還能寫小報告給州牧的人,大家得罪不起。
大糞司全是王蘭陵一個人在撐著,倘若小王大人走了,這底下的人都會被迅速打回原形。
“讓他進來吧,另外以后讓郭勇搭個狗棚子在靠近門口的地方,不要太近,也不要太遠。”
王蘭陵繼續寫著對下級鄉鎮的批示,淡淡的提出意見。
“最近這院子里的狗,都不怎么叫了,可能是自覺和人都熟了吧。既如此,這狗和養狗的,留著還有什么用?下去吧。”
田遠方感覺到了壓力,他不知道王蘭陵說的是狗、看門人,還是他田遠方。
“是!卑職領命!”田遠方小心的退下,他清楚小王大人的不滿,但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滿了。
在田遠方剛走出辦公室,一個中年人就直接從田遠方身邊走過,進入了辦公室。
看著這個人的背影,田遠方感覺自己仿佛是想明白了什么,又不知道自己想明白了什么。
他一臉思索的下樓,外面還在下著雨,但田遠方忘記了下雨的事情,直接走去大門旁邊的屋子,去轉達小王大人的意思。
辦公室內,錢茂才走向了正在寫字的王蘭陵。
“哈呦王大人啊!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這里坐著?黑水河邊聚集了不少人,附近的人都在等著縣令大人過去,你看我們是不是要做點什么啊?就這么等著縣令和知事大人去下水?”
王蘭陵抬起頭,皺著眉頭看著錢茂才。
“錢大人,這慶典之事歸民典司管,巡城司雖管城內治安,但縣令身邊自有縣衙武卒守護,你擔心什么?”
錢茂才不滿的說道:“王大人,縣令對你也不薄,有提攜之恩,現在怎能見他在外面那幫泥腿子面前丟了顏面?!”
王蘭陵不想吵架,巡城司的權利很大,只要嚴格執法,就能讓大糞司的人很難受。
王蘭陵自己倒是不怕,就是手下人會很麻煩。
“這我又沒辦法,前些時候開會的時候大家不是都一聲不吭?怎么你今天來我這里呵斥我,我哪里招惹你了?”
聽到王蘭陵這么說,錢茂才也緩和了一些,繼續說明自己的來意。
“我也沒有辦法,但今天突然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讓縣令大人在那些鄉民眼前下水,實在是有失體統,不如將河邊看熱鬧的都趕走,這樣縣令大人面上也好過一些。”
王蘭陵皺起了眉頭,認真的看著錢茂才。
這個人是想要巴結縣令,這點他可以理解,很理解。
但這種事情做了之后,后果已經不是王蘭陵可以接受的了,也讓王蘭陵即使是清楚會得罪錢茂才,也要阻止。
“錢大人,這驅趕鄉民簡單,量那些人也不敢和武卒對抗,但錢大人可是要想好了,若是今年真的發大水了,到時候此事就是壞了民俗規矩,怪罪我們的不僅是圣上,還有下面沸騰的民意了。”
現在那些人可以不把規矩當回事,但真若是發大水了,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就像是正月里剪頭一樣,平時大家嘻嘻哈哈不在意,真要是哪個舅舅死了,還正好有個剪頭的愣頭青,那可就是遭人恨了。
“民意?”錢茂才聽到這個詞,就笑著說道:“民意又如何?快的過我們手中的刀子嗎?”
王蘭陵站了起來,淡漠的說道:“快不過,但若是為了平息民意,到時候只怕是要借錢大人的項上人頭一用了。”
“你?!”錢茂才瞪著這個年輕小子,“你嚇唬我?”
王蘭陵嘆了口氣,坐下后揮了揮手,“錢大人請回吧,此事我會告知縣令,你連誰是刀俎都不知道,還是少用利刃為好。”
“你……哼!狂生!”
錢茂才本想用縣令來威脅這小子的,但看到這小子竟然直接抬出了縣令,頓時惱羞成怒,直接轉身走了。
王蘭陵也不看門口那邊,寫完手中的批示,又拿了一張紙,寫了此事給縣令知曉。
錢茂才若是做了此事,到時候被連累的可不是他自己一個人,連縣令也會被連累。
寫完之后,王蘭陵還是不放心,萬一那傻子真的氣不過,去把看熱鬧的鄉民都趕走了,那縣令就真的洗不干凈了。
“牧一,去縣令家里,請縣令夫人去西河頭!我等稍后就到!”
“來人!集合!會武功的全都跟我出去!”
“日!早知道在那家伙出門之后就讓人把他打一頓綁起來了!”
王蘭陵很后悔,對付蠢貨的時候,一定要像是閃電一樣果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