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萊德的神情悠然自得,猶如擁有了整個巴黎的女王,慵懶而傲慢,絲毫看不出她是一個被雷長夜囚禁的盜賊。雷長夜對她暗暗佩服,在如此絕境之中還能隨遇而安,輕松應對,如果不是涵養極高,那就是瘋得很徹底,無論是哪一點都不容小視。
“我總覺得讓你來綁架我的人,并不是真的想要你成功。”雷長夜淡淡地說,“他只是希望你死在我的手里。這樣他就有了一個討伐我的借口。”
說完這句話,雷長夜小心地觀察著阿德萊德。她面不改色,只是眼神有那么一瞬間移開不去看雷長夜的眼睛,而是悄悄瞥了一眼塞納河的波光,隨即又不留痕跡地轉了回來。
“啊,這些陰謀勾當與我無關,我只要你煉金的配方。就算他不來求我,遲早我也要來找你,更何況他還給了我不菲的定金。”她俏皮地翻了翻白眼,掩飾住眼神中的變化。
“你是說那枚可以讓你的煉金術更加高效的戒指嗎?”雷長夜隨口問。
“嗯?你怎么知道!”阿德萊德終于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露出吃驚的神色。
“因為這顆戒指是我配發給皇家魔法騎士團的魔具之一。”雷長夜說到這里,微微冷笑,“而且,這并不是最昂貴的一枚哦。”
“那個該死的吝嗇鬼!他明明說這是找遍大陸都沒有的稀世珍品。”阿德萊德眼皮一跳,對她扯謊,又沒有被她當場發現的男人是不可饒恕的。
“如果盜王閣下和我合作,我給盜王提供的煉金魔具又豈止區區一枚戒指。”雷長夜深深地望向阿德萊德的眼睛。
“……”阿德萊德略顯刻意地側頭躲開了雷長夜的視線,實際上眼珠已經在靈活地旋轉。
“他還掌握著你為惡魔城召喚陣提供魔材的證據?”雷長夜看到她的表情,追問了一句。
“……”阿德萊德默然不語。
“你也不想要自己的惡行由法蘭克最權威的機構公諸天下……”雷長夜摸著下巴仔細思索著,“你為維京人提供魔材,除了委托人、維德和維京人,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本來應該沒別人。不過誰知道他們有多少耳目。”阿德萊德眨眨眼睛。
“又或者,他們就是幫助維京人建筑法陣的元兇。”雷長夜終于下定決心語不驚人死不休。
“嚇?”他的話終于讓一臉自矜的阿德萊德變了顏色,她顯然沒想到雷長夜竟然能猜到這一步。
“他們讓你來綁架我,有可能是滅口的手段之一。你還有向你訂魔材的人留下的清單嗎?上面的筆跡就是證據。”雷長夜冷然道。
“……”阿德萊德瞇起眼睛,緊緊抿住嘴唇思索片刻,突然冷哼一聲,“該死的!”
雷長夜的話引發了阿德萊德的回憶。她的確保留了一份當年向她訂下海量魔材者的貨品清單。她照著這個長長的清單偷了整整三年,摸遍了整個法蘭克領主和魔法公會會長的寶庫和臥房。這份清單陪伴她的時間比她任何一個情人時間都長。
這份清單上的筆跡她做了鬼都認得。在完成了這份有史以來最大的單子之后,她感到這輩子能干的最刺激的事都已經做完了,甚至準備歸隱,并把這張清單當成了紀念品。
但是,她卻被另一個更刺激的委托從歸隱的準備中擺脫了出來——除掉炸毀赫爾海姆,擊潰惡魔聯軍的男人,從大唐手中奪回塞納河的明珠——巴黎。
她得到的定金是這枚她夢想了一輩子的煉金戒指。這枚戒指對于其他任何魔法師,甚至煉金術士都意義不大。因為此刻的煉金之術在歐洲方興未艾,還沒有任何一個煉金師達到她現在這般超凡絕俗的成就。煉金戒指對他們的提升也就是從菜雞變成菜鳥而已。
但是對她這種卡在境界的瓶頸,多年沒有寸進,甚至快要打算放棄的煉金術士來說,這枚戒指讓她有了突破瓶頸,晉升到全新境界的契機。它代表著希望,人類最偉大的財富。
鑒定出這枚戒指的神奇,阿德萊德記得自己當時整個人都是懵的,失去了所有的機警和沉著。而這位神秘的任務發布者又拋出了另一個王炸:一旦成功除去雷長夜,巴黎新建造的圣天母珍寶館將會被納入阿德萊德的產業,她可以在巴黎全新的商業區歸隱,成為巴黎名媛,巴黎首富和大陸最尊貴的煉金術士。
阿德萊德再也沒有猶豫,毅然取消了自己的退休計劃,召喚出所有的手下,整裝待發。在即將成行的前夜,神秘任務發布者再一次到來,向她顯示了自己尊貴的身份,并提醒她,如果想要在新巴黎永世居住,必須銷毀與她過去有關的一切,重新開始,否則這份承諾就算是他也無法保住。
阿德萊德明白破釜沉舟的道理,于是當著他的面,毀去了自己的巢穴和其中的一切,包括她保存至今,奉若珍寶的魔材清單。
現在她回想起來,也許這一切正是他雇傭她的原因,否則他沒必要讓她當面毀掉自己的巢穴。
進一步想想,他們怎么知道她的巢穴所在?為什么對她在維京人營地的行動步步監控,甚至連她的拍檔都被莫名其妙地處理掉?
只有一種可能,當年用這份難以置信的豐厚獎勵報酬驅動她進入狂盜模式的始作俑者,早就想要事后處理她,清理手尾!
一枚戒指和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就讓她燒毀了那份唯一可以作為證據的清單,還把她送上了和雷長夜對抗的死路,阿德萊德感到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甚至大過了雷長夜對她的欺騙。
雷長夜只是稍微利用了一下她自作多情的虛榮,成為她的入幕之賓,這是棋逢對手的較量。而這幫家伙,他們根本把她當猴在耍!
“怎么?你有這份清單?可以確定是他們?”雷長夜追問了一句。
“我已經沒有了。”阿德萊德吐了口氣,徹底放棄了偽裝情緒,“他們讓我毀去了和過去關聯的一切,我所有的戰利品,包括那份清單。”
“阿德萊德,這實在不像你的行事風格啊。”雷長夜跟著嘆了口氣。
“他們給的太多了,至少在當時看來如此……”阿德萊德幽怨地看了一眼雷長夜,“我哪知道你比他們還富有?新來的外鄉人。”
“現在,你的委托以失敗告終,你的人也被我抓住。你為任務的失敗付出了自由的代價。這是否可以算是終結了這一份魔法雇傭契約?”雷長夜沉聲問。
“算。我與他們的契約已經履行完結,我作為一名雇傭盜賊,又處于自由身狀態。”阿德萊德說到這里咬住嘴唇,朝雷長夜露骨地一笑,“雷,你需要什么我的服務嗎?”
她說完這句話,不經意地想要解開胸前衣物的紐扣,但是她驚訝地發現她的衣服就像長在她身上一樣,怎么扯都扯不掉。
“咳咳,阿德萊德閣下,在我的魔法世界,著裝有嚴格的要求。”雷長夜尷尬地說。
阿德萊德不甘心地轉了一圈身子,震驚地發現她的裙子就仿佛鐵做的,怎么旋轉也撩不起來。
“你這簡直無情!”阿德萊德驚了。
“呃,當你一個人獨處的時候,這些衣物都會恢復正常。”雷長夜低著頭,不想看阿德萊德尷尬的樣子。他感覺這個時候的阿德萊德特別像進入女英雄畫中身的王伯當,打滾翻跟頭就是撕不開衣服,還會被天雷轟頂,那份尷尬就別提了。
“你們中土大唐到底是個什么地方?”阿德萊德忍不住吐槽。
“禮儀之邦。”
“我是要在這個地方住一輩子嗎?在你的魔法世界里能自殺嗎?”阿德萊德開始慌了。
“盜王閣下,你的一生都在冒險和煉金中度過,冒險和煉金你更愛哪個?”雷長夜不再糾纏之前的話題。
“你這是相親嗎?好吧,冒險和煉金其實二而一,一而二。煉金術不斷地探索人與世界交互的極致,以等價交換的法則換取超出凡塵的神奇魔法,這是人類最終極的冒險,遠遠超越任何我在真實世界的歷險,甚至超越了生死的邊際。”阿德萊德昂然說,“與煉金的歷程比較,塵世的一切都是無關緊要的。”
說到這里阿德萊德朝雷長夜眨眨眼睛:“怎么樣?愛上我了嗎?”
“盜王閣下這樣的人并不需要愛情來充實生活吧。”雷長夜笑著搖搖頭。
“我不需要,但是我的虛榮需要。”
“不知道阿德萊德閣下能否跟我到呂岱安的武盟分部走一趟。”雷長夜走到阿德萊德面前,伸手一引。
“好吧,雖然我作為清潔女工的那段日子里,曾經在分部門前轉過,但是沒找到機會鉆進去看看,正好讓我開開眼界。”阿德萊德一只手拎住裙線,一只手挽住雷長夜的胳膊,一副歐洲貴婦的雍容姿態。
雷長夜引著阿德萊德從武盟分部的正門走進去,進入了正廳。在正廳擺著一張巨大的煉金試驗臺,臺上擺著所有歐洲已經出現和未出現的所有煉金器皿,很多器皿甚至現在還沒發明出來。但是以阿德萊德的聰明智慧,她一眼看出了這些器皿的作用,并被它們的設計巧思徹底驚艷。
“雷,你果然是個煉金的天才!”阿德萊德沖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