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夜晚,雷長夜重新回到船宮的密室,打開了裝載憤世者亨利骷髏殼子的盟寶袋,憤世者亨利的頭骨迫不及待地滾了出來,艱難地在桌面上穩住,然后一點點挪動頭殼,望向正在饒有興致觀看他的雷長夜。
“多久了,我在這里呆了多久了?”憤世者亨利嘶聲問。
雷長夜微微一笑。盟寶袋里面的時空是靜止的,在里面放置的肉食永遠不會損壞,肉身永遠不會。但是這里面絕對不能放有生命的東西,會因為無法自由呼吸和新陳代謝而死亡。
憤世者亨利只剩下毫無生機的骷髏殼子和已經腐化的靈魂,所以才能活下來。不過在盟寶袋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無比漫長,比關小黑屋的效果強百倍。
“只是一天而已。”雷長夜淡淡地說。
“你騙我!你關了我十年!不!一百年!一定是這樣!”憤世者亨利激憤地說,“這是惡魔一般的罪行!我強烈抗議!”
“嘖嘖,西塞羅先生,作為一個巫妖,你顯然還沒有徹底了解自己悲慘的命運。”雷長夜微微一笑,“我寶袋中的一天,只是你一生的短暫寫照,如果說這就算是惡魔一般的罪行,那么你對自己做的事,足以讓你把地獄坐穿。”
“住口,住口,你住口!”憤世者亨利嘶聲狂嘯。雷長夜的話直擊他心靈深處最脆弱的部位——他對自己命運的恐懼。
正是這致命的恐懼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狂怒,讓他想要不斷地殺戮,不斷地戰斗,一刻不愿意停歇。因為一旦停歇,恐懼就會不停涌現心田。他將作為孤獨的巫妖,生不如死地活到世界的盡頭。
“我猜你們的上帝永遠不會饒恕一個連自己的生命都會背叛的懦夫。憤世者亨利,這個名字已經代表你和天堂的決裂。”雷長夜絲毫不讓他有喘息之機。
“我沒有,我只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我……我……我自從變成了巫妖,就一直希望能夠換回人身。”憤世者亨利說到這里語氣已經變得出人意外的虛弱。
在盟寶袋中的一天,是他經歷過的最長的一天,這就像在地獄之底呆了整整一年。他本來強大而執拗的精神徹底崩潰了。
“這么說,你還記得我們之前討論過的事嘍?”雷長夜淡淡地問。
“你說過你能讓我成人?!是真的嗎?你必須證明給我看!”憤世者亨利忍不住問。
“哈哈,”雷長夜笑了,“我沒有必要證明給任何人看。我說能,就是能,信不信,全看你自己。”
“你告訴我這件事,就是需要我幫你辦事。既然你也需要我,就需要表達你的誠意!”憤世者亨利嘶聲說。
“哦?”雷長夜挑了挑眉毛,這個憤世者亨利還是有點腦子嘛。
“好吧。稍微證明一下也可以,免得你以為我身為中土大唐的武盟之主,竟然還是個騙子。這簡直是侮辱。”雷長夜從懷里慢條斯理拿出一枚嶄新的入畫匣,對準了憤世者亨利的骷髏頭眼眶,“當了這么久巫妖,想不想重溫一下做人的感覺?”
“你……什么意思?這個是能讓我變成人的寶物嗎?”憤世者亨利熱切卻又充滿猜疑地問。
“放棄精神抵抗,讓我的寶物接引你去往成人之路。”雷長夜沉聲說。
“不!絕不!我的精神永不為奴!”憤世者亨利掙扎著說。
“無所謂呀。”雷長夜搖了搖頭,收起了入畫匣,抓起亨利的骷髏頭就要再次把他放進盟寶袋。
“且慢!且慢!”亨利的機械嗓音尖銳到極點,雷長夜的耳朵差點被他喊破了。
“怎么說?”
“我……我……我……我會放棄抵抗,你別把我放到那個可怕的袋子里去!”憤世者亨利語音沙啞,再也沒有剛才的倔強和瘋狂。
“別扭扭捏捏的,我還一堆別的事兒。”雷長夜語氣中充滿了不耐煩。
“好……”憤世者亨利無奈地細聲說。他終于松弛下來心防,精神上的結界被他徹底解除。他的神識被辨身符引導,輕而易舉地飄入了仙隱圖太虛宮內,一下子鉆進了雷長夜設計的畫中身之中。這些畫中身都是躍馬戲同款畫中身,一旦神識入畫,畫中身就會根據記憶自動校正成為神識擁有者本身的樣子。
憤世者亨利進入仙隱圖之后,猶如喝醉了一樣踉蹌走了幾步,這才發現自己有了完好的雙腿。他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手掌健全,連手指上那些因為練習魔藥學而磨損的手繭都還在原位。
“哈,哈,哈哈……嗚!”憤世者亨利想要發出驚喜交集的笑聲,但是卻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他跪倒在地,用手摩挲著太虛宮光滑的青石板地面,將臉貼在地上感受著地面久違的冰涼和堅硬感。
“我活過來了,我真的再次變成了人,我的上帝,感謝你沒有拋棄我……嗚嗚嗚!”憤世者亨利放聲大哭。
雷長夜微微一笑,閉上眼睛,調動與仙隱圖靈識融合的神識。憤世者亨利的神識被噗地彈了出來,重新回到了他的骷髏殼子里。
—!”發現自己再次回到骷髏殼子里,亨利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狂嚎。在太虛宮內體驗了數秒鐘重新做人快感之后,再次回到這個令人絕望的骷髏殼子內,亨利真的想死的心都有。可惜現在他是個巫妖,連死都難。
“怎么樣,信了嗎?”雷長夜問。
“嗚……”憤世者亨利仍然在干嚎,如果他現在有淚腺,此刻已經淚流滿面。
“唉……”雷長夜無奈地拿起入畫匣調出一場雷公戲一邊看一邊等。
“我……我信了!我信了——!我信了——!信了——!喂——!”憤世者亨利干嚎了足足十分鐘,終于漸漸從巨大的心理落差中艱難恢復了過來。他想要和雷長夜說話,但是雷長夜的精神卻被雷公戲里一場劉秀和呂布的天王山對決吸引了注意力,完全忘記了亨利的存在。
“嗯?”雷長夜終于聽到了憤世者亨利聲嘶力竭的嚎叫,無奈地關閉了入畫匣,轉過身來。
“我說我信了!”憤世者亨利氣憤又無奈地說。
“信了就好。如果想要成人,先把你的護身匣交出來。”雷長夜干脆地說。
“好!”自從重溫了回歸人身的幸福,憤世者亨利已經失去了對巫妖之身的所有興趣,他現在寧可死也不想再呆在這骷髏殼子里過日子。
“我的護身匣被埋冰霜巨龍的核心處。”憤世者亨利低聲道。
“你把護身匣放在冰霜巨龍身上,難道不怕巨龍被殺,你也跟著死嗎?”雷長夜微微一驚。
“如果我不用我的護身匣鎮住冰霜巨龍的龍魂,我根本無法驅策這只上古巨龍。”憤世者亨利嘆了口氣。
“你是不怎么想活啊。”雷長夜冷笑一聲。把護身匣放在沖鋒陷陣的兵種身上,確實不是一件明智之舉,不過看憤世者亨利這股精氣神,他當巫妖也當不長久,怕是早就自暴自棄了。
“但是,如果你從冰霜巨龍身上移除了我的護身匣,你就需要用另外的力量壓制這頭冰霜巨龍的龍魂。”憤世者亨利沉聲道。
“我不需要壓制任何龍魂。”雷長夜搖了搖頭。
“好吧,也許在你的中土大唐與龍打交道有別的方法。”憤世者亨利的下巴歪了歪,他好像是要撇嘴的樣子。
“拿到你的護身匣之前,我有個問題。聽琳達公主說,你對龍晶石的熔鑄和提煉非常有心得?”雷長夜問。
“沒錯。我不但是龍晶石提煉和熔鑄的集大成者,還曾經是阿基坦最偉大的魔晶龍獵手和巨龍遺跡挖掘者。”憤世者亨利自傲地說。
“你的龍晶魔堡中的龍晶石,我都已經全部回收,我需要你教給我熔鑄的方法。”雷長夜沉聲說。
“如果我教給你熔鑄的方法,你會讓我成人嗎?”憤世者亨利急切地問。
“如果你能夠在三天之內教會我熔鑄的方法,我會給你教導我提煉萃取龍晶石魔能的機會。在教導期間,我當然會讓你維持人類形態。”雷長夜笑著說。
“真的嗎?”憤世者亨利興奮了,隨即他冷靜了下來,“且慢,我教會你提煉萃取龍晶石魔能之后呢?你會把我怎樣?”
“這完全要看你的表現。如果你體現了你的價值,我會繼續讓你維持人類形態。如果你真的證明了自己,并為我做出了足夠多的貢獻,我作為大唐武盟之主,自然也會遵守承諾,給你一個完全自由的人形,令你重新回到原來的生活。”雷長夜嚴肅地說。
“呃……”憤世者亨利忽然又追問了一句,“你剛才說你們武盟的人,都是長生者?”
“莫非你還想要向我打聽長生的方法嗎?”雷長夜冷冷地問。
“有何不可。如果我做出的貢獻超出你的想象呢?”憤世者亨利熱切地問。
“長生在大唐可是非常昂貴的特權。除非你的貢獻足夠讓你成為武盟的一員,否則你永遠別想沾上長生的邊兒。”雷長夜冷然道。
“我乃是堂堂死靈大魔導師,我的才華和潛力是無窮無盡的,我一定會向你證明自己。”憤世者亨利慷慨激昂地說。
“士心可用啊。”雷長夜微微一笑。為了長生,為了成人,憤世者亨利要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