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士良和白起四目相對,兩個人的眼神同樣深沉如海,彼此都看不清對方真正的心意。
“中尉大人如此魔功,還怕在掌舵大人身前無容身之地,我們這些微末弟子豈非都要自行了斷了。”白起淡淡地說。
“掌舵大人難道以為我會跟著他混?”仇士良冷冷地問。
“中尉大人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掌舵大人。”白起咧開嘴,露出一絲比鬼還難看的微笑。
“哼,看來掌舵大人已經從我的身上看出我魔功不穩。這是你出現的原因嗎?”仇士良冷冷地問。
“中尉大人的身體康泰,一向是掌舵大人最關切之事。而且,掌舵大人密造的魔途功,并非簡簡單單一句魔功可以形容。”白起斂眉道。
“……”仇士良嘴角一顫。這是破天荒第一次聽到自己修煉的魔功名字。當年他練功練到四品巔峰再無寸進,因為他起身于微末,沒有機會接觸到擁有傳承的武學。
亂世人的出現猶如一盞亂世明燈,為他指明了修煉的方向。仇士良多次問及這門武學的名字,亂世人只是簡簡單單告訴他這是一路魔功。
魔功的傳授過程也是通過亂世人為仇士良引導氣機,令其依照亂世人的氣機游走而運轉功力相隨。他沒有看到一句法訣,一張圖譜。這魔功猶如一只寄生于他體內的魔物,一點點在他丹田氣海生了根,發了芽,開了花,長成了參天大樹,帶著他沖破層層關卡。
他知道這魔功必有說法,但是已經欲罷不能。魔功小成之后,他已經得勢,透過唐朝大內武庫,他補學了不少奇門左道的傳承武功,漸漸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武學體系。但是這路魔功仍然是搭建這個武學體系的根本。
八品之后,他對于武學的認識到了一個全新的境界,有了足夠的閱歷和知識,在掌控朝廷的閑暇之余,他正在逆推這路魔功的根源,并且多方設法和亂世人取得聯系,試圖套取這路魔功的口風。
到最后,他甚至出手擒住了不少浮生會在長安流竄的信徒。
但是亂世人和他麾下的浮生會信徒守口如瓶。被抓住的這些信徒,骨頭極硬,寧死不說,他什么都打聽不到。
沒想到今日白起直接把魔功的名字說了出來。
因為沒有圖譜和法訣,仇士良到今日也沒有逆推出這路功法的來源和傳承。現在有了名字,他大可以一點點拼湊出這路功法的來龍去脈。
他對于這路功法的逆推已經到了五六成左右,在加上一點傳承的源頭和功法效果的印證,就能悟得八九不離十。
魔途功……這三個字讓仇士良體內本來就不穩的氣息蒸騰如沸。
他知道,自己的念想被亂世人和這個白起拿捏得死死的,他們是不怕他不就范。
但是仇士良卻知道自己手上還有籌碼。因為如果亂世人和白起能把拿捏死,根本不可能和他講什么條件。直接拿捏他就完了。
說白了,浮生會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妖孽組織,他們想要的是另一個世界,根本不是這個人世間。若是仇士良真正能被他們掌控,天下早就亂套了。
仇士良心頭一直思索著自己的籌碼到底是什么,他身上有什么被亂世人顧忌,要找白起來做說客。
“敢問,這魔途功可有何特異之處?”仇士良沉聲問。
“看來中尉大人對于自己的魔功還是沒有參透,難怪最近氣息如此不穩。”白起繼續微笑。看著那一張鬼臉,仇士良心里膈應得難受。
“中尉大人,這些年來,在大明宮呆得還開心嗎?”白起慢悠悠地問。
“……”仇士良背起手來,轉過身去,在屋子里走了幾步,忽然冷笑一聲,“浮生會在江南呆得還舒服嗎?”
白起身子一顫。江南,那個烈焰和黑暗中的江南,讓他多次從噩夢中驚醒。他死去的那一剎那,他甚至都不想花玉符復活。那個可怕的天地,他不想再去一次。
最讓他冒火的是,他不知道該恨誰。饕餮吃了他一次,剛活回來又被劉秀的天降正義打沒了一次。他是該恨妖神宗,還是該恨神武派,到現在還是一腦子漿糊。
和他一起在江南作戰的大玩家,一半人都沒有再花玉符復活。這個位面他們不玩了。
能到長安來,他比誰都開心。江南已經被不知道誰給玩壞了,他不想再在那里湊熱鬧。還是來玩玩仇士良有意思。
“哼,中尉大人目光如炬,我也不怕說實話,江南亂局已定,東南八鎮已是武盟的天下。浮生會四十八堂,一百零八舵在江南的產業,都被連根拔起。”白起據實相告。
“白宮主若是有興趣,我大內武庫,還缺一個司庫。”仇士良冷笑著說。
“中尉大人莫非還覺得長安城有意思?我浮生會的總壇建于青山綠水之間,別有洞天,那才是真正修道之人傾心之處,中尉大人多少考慮一下。”白起悠然自得地說。
“哼,邪道之地,哪有天下權在手,天下公卿跪拜參見的氣派,我天性愛熱鬧,在那種清寡之地,沒有呆下去的樂趣。”仇士良淡淡地說。
“但是我浮生會的魔功卻可以讓中尉大人成為真正的男人。”白起斜眼看他。
“嘶!”仇士良眼中紅光一閃,手掌瞬間變為青玉色。白起感到一股殺意撲面而來,他瞬間啟動骨化之術,胸口一層月白色的骨甲隨念而生。
仇士良的青玉掌印在不化骨甲上,鋒銳的指尖插入骨甲半寸,鋒銳無比。白起的骨甲猶如怪獸的牙齒,瘋狂咬合,死死鉗住仇士良進擊之掌。
仇士良和白起幾乎臉貼臉,四目相對,火花四射。
仇士良在暴怒之間將自己參透的傳承秘籍——青玉錐使了出來。這青玉錐是一種最大效率利用自身真氣激發青玉罡的秘功,境界越高,威力越大。尤其在高階功法激發之下,可以產生催金碎玉,專破護體神功,宛若神兵一般的罡錐,無堅不摧。
白起雖然被煉到七品,也有了不化骨甲作為防御,在猝不及防之下,還是被破了甲。
“中尉大人,如果我說,我有讓大人重振雄風之法,大人可愿助掌舵大人重造妖統?”白起急聲問。
“我自有方法重新成為男人,用不到浮生會!”仇士良一臉的震怒,顯然動了殺心。
“中尉大人難道想要一輩子做一個宦官,永遠依仗軟弱無力的開成帝?”白起冷笑著問。
“哼哼,我自有方法。”仇士良想到雷長夜的入畫法寶,嘴角露出冷笑。
“若是中尉大人以為雷長夜會把入畫法寶雙手奉上,那就大錯特錯了。此人麾下高手如云,雷公戲里的英雄,一半都在他麾下效力,想要殺他或許有可能,想要他相讓寶物,難如登天。”白起嘶聲道。仇士良的青玉錐已經破開了他胸口的骨甲,刺入他的肌膚,一點點切割著他堅若金石的血肉。
“說下去!”仇士良冷冷地說。
“此人利用法寶之力,將畫中身與入畫人的神識相合,構思雖然巧妙,但是維持法寶的費用卻極其高昂,傳聞他在江南斂財數百萬,卻出入從簡,毫無奢華之風,每日里還在窮盡各種斂財之法,無止無休。若不是法寶損耗極大,豈會如此。”白起繼續說道,“退一萬步說,就算大人拿到入畫法寶,可能像雷長夜一般斂財?”
“我當然……”仇士良說到這里,卻忍不住住口。他想起了藏嬌樓內那一場如夢如幻的雷公戲。
到最后,他甚至和其他蠢人一般發了瘋叫好,他這輩子還沒這么缺心眼過。現在想一想,王歲能夠斂財百萬,這一場宣傳雷公戲的大戲,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他自問除了派兵逼迫,確實沒有這種讓人心甘情愿奉上金錢的本事。他也曾經想過以入畫的貴人為要挾,逼迫世家給錢。但是現在一想,這不是恰好中了那些家族繼承人的心意,老不死終于要死了,他們不來遞刀子都算孝順。
“雷長夜此人乃是天生異類,也只有這樣的異類才能搞出這種華而不實的法寶。他完全是靠吸納天下富豪們的財富來滿足他一個人的奇思怪想。其他人若是有他的實力和聚斂的財富,早已經揮軍北上,橫掃天下。而他還在江南玩得開心呢。”白起冷笑著說。
仇士良心頭一空。雷長夜若是能夠一年聚斂兩千萬貫財富,再加上武盟的底子,分分鐘統兵十萬北上啊。長安稱帝他不香嗎?莫非他真的把錢全都填到雷公戲法寶中去了。這非常符合江湖豪杰一擲千金的勁頭,他們的腦子就不是正常人的腦子。
仇士良腦子里頓時思慮萬千。如果雷公戲和入畫法寶是他無法掌控,或者無法維持的東西,那就等于一點價值都沒有。他絕不會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
“但是魔途功卻可以幫助你重新變成真正的男人。”白起低聲說。
“哦?”仇士良面上不動聲色。他早已經猜到亂世人想要在他最大的貪念上下功夫,但是此刻乍一聽到這個好消息,還是心頭亂跳。
就算知道亂世人沒安好心,但是僥幸心理還是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