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蜀工匠臨時搭建的指揮所中,白銀義從司最高層的人物聚集一堂,正在緊張地商量對策。
宣錦拿著自己的畫戰場臨時地圖,反復核對著援軍,白銀義從軍,蜀山宗主與六衙衙主所在的位置,試圖找到一個把所有人救出包圍圈的方法。
“阿姐,現在只有一個方法。”宣秀忽然嚴肅地說。
“嗯?”宣錦茫然望向他。
“我們必須干掉一到兩個衙主!”宣秀毅然說。
“啊?!”在指揮部中的所有白銀義從高層都嚇了一跳。宣秀作戰勇猛,但是平時說話的時候羞澀靦腆,溫聲細語,給人一種“大家閨秀”的觀感。
但是今天,宣秀一開嗓就語不驚人死不休,比屋子里最莽的畢三泰和花蘿茵都莽。
“阿弟,你還好吧?”宣錦覺得宣秀好像受了刺激。
“不,阿姐,我并非腦熱,而是分析的結果。”宣秀沉靜地望著宣錦。
“嗯,說說看。”宣錦鼓勵地點點頭。
“南巫國這一次依靠的是絕頂高手比我巴蜀多,想要強行吃掉我們白銀義從軍。我蜀山派自然絕不屈服,掌門以下必竭力應戰。說句難聽的話,掌門和巫王勢均力敵,麾下四宗宗主,卻比六衙衙主要弱上很多。”宣秀說到這里抿了抿嘴。
這是一個相當難以接受的事實,但是卻無法否認。在座全體高層,包括畢三泰和花蘿茵都沉默了下來。拳宗宗主黃功道是大七品,新任宗主之位,年富力強,潛力極高,但是目前戰力尚不及董疇。
氣宗宗主鹿上清功力最高,劍法極強,七品巔峰,然而最近因為練功太急出了一點岔子,一身功力只能使出七八成。
董疇就不用說了,七品巔峰,擁有正面叫板衙主的實力,但是十多年前重傷至今未愈。
寶宗宗主洛修賢算是最穩定的,巔峰七品的實力,配合獨樹一幟的法寶系統,讓他的戰力十分堅強。但是他是個工匠型宗師,后勤保障一把手,戰斗經驗極其匱乏。
這四位宗主站在一起,可以組一個天殘地缺組合,人人都有短板。蜀山最值得信賴的七品巔峰高手是薛青衣,但是她卻沒在巴蜀。
就算她在,五宗宗主之力也只是與六衙衙主堪堪拉平差距。
蜀山派想要鎮住巴蜀,本就極其勉強。
“阿姐,大師兄教我們的列陣配合之戰,不只可以出動十五個人,他曾經說過,遇到絕頂高手,可以組一個四十人團,由靠得住的盾劍手扛住正面攻擊,其他人配合攻擊高手弱點,無懼死傷的話,有可能做出越品殺敵的奇跡。”宣秀沉聲說。
“但是,敵人不會讓我們舒舒服服地圍住一位大能廝殺的。”宣錦思考片刻搖搖頭,“這只會引發一場大混戰。”
“沒錯,就是要混戰。”宣秀眼睛發亮,“只要混戰一生,四宗宗主和六衙衙主打成一團,戰場之上我軍和敵軍絞在一處,我和四十個精選戰士趁機圍住一個最弱的衙主,合力廝殺。只要戰局能撐住片刻,我們就有機會手刃一個衙主!”
“但是,以四宗宗主和六衙衙主的實力差距,怕是等不到你形成合圍,我軍就要死傷遍野啊。”宣錦略微計算了一下損傷,無奈地搖頭說。
“阿姐,如果坐以待斃,坐看六衙衙主與四宗主對決,就算掌門也來增援,到最后天塌地陷,敵我攜亡,我軍全軍覆沒的可能性只有更大。”宣秀滿臉悲壯,“只有趁著還有一線生機,拼死一搏,才有保住一部分人的希望。”
“嗯……”宣錦雙手撐住桌案,仔細看著桌上的地圖。屋子里一片沉默。宣秀的方法,其實很多人都在心里偷偷想過。包括龐恒毅、匡章甚至尚香。但是,他們都有這一絲僥幸心理,覺得也許最后南巫國會知難而退。
“我以三十年功力溫養一劍,名為千夫所指,可以一劍洞穿七品者要害,只需他露出破綻。六衙衙主,正是讓我試劍之人。”畢三泰忽然開口。
“老頭子,你那是黃蜂尾后針,射出去自己也搭上,當年你斗巫主就干過這蠢事,今天遇到衙主,你又想要發浪。”花蘿茵嚇得大叫一聲。
“阿爺,你死了我受不了,自己死了阿爺,還要被大師兄罵!”畢一珂嘴一癟就要哭。
“哎哎哎,你們忘了我已經六品,不再被五品巔峰的品階壓制,這一劍使出來,我有七成把握存活。”畢三泰連忙說。
畢一珂和花蘿茵都閉上了嘴,但是兩臉嫌棄。畢三泰的養劍訣在她們看來,也就那樣,在雷長夜的十五陰將陣里被打得一鼻子血。這種形象上的損失,是畢三泰殺多少上巫和巫師都彌補不了的。
“各位,這一次為了拯救巴蜀工匠,我帶著大家冒險,如今身入困境,這都是我的過錯。”宣錦沉默了半晌,終于開口說。
“宣壇主,解救巴蜀工匠是大家一致同意的,所有人都有責任,請壇主不必自責。”匡章沉聲道。
“沒錯,這件事我有思慮不周之過,最該檢討的是我才對。”龐恒毅嘆息著說。
“我覺得沒人有錯,最錯的是南巫國的十二衙門。”尚香憤憤不已,“明明我們打得很好,他們偏要靠絕頂高手來欺負人,不公平。”
“我這么說,并非要大包大攬,而是要大家放下包袱,不要草率應戰。”宣錦沉聲道,“四宗主和六衙主的對峙,是大能間的較量,曠日持久,并且會有文斗和武斗兩種。如果走運碰上文斗,持續的時間更久,現在如果盲目出擊,只會自亂陣腳。”
“但是,阿姐,坐以待斃,并非出路。”宣秀忍不住說。
“沒錯,但是你們都忘記了,我們蜀武盟還有兩大王牌沒有到場。”宣錦沉聲道。
“……”眾人面面相覷。
“你是說大師兄和永大俠?”畢一珂第一個反應過來。
“沒錯!”宣錦欣慰地點點頭,“雷兄留話說是為永大俠療傷。但是我們在嶲州打出這么大動靜,他必不會坐視不理。雷兄到來之日,才是我等行動之時。”
“永大俠也會來的!”畢一珂信誓旦旦地說。
“雷兄失蹤了這么久,看來永大俠傷勢比較重啊。”宣錦想了想,“至于永大俠的助戰,我們還是不要太樂觀才好。”
“宣壇主,恕我直言,壇主雖然智慧高超,麾下陰將了得,但是品階所限,就算來了,也起不到大的作用,還是要做好最壞的準備。”龐恒毅沉聲說。
“雷兄善出奇制勝,能思旁人不敢思之事,他化解兩川危機的手段,相信各位都見識過了,我知道,你們都認為永大俠的作用至關重要。但是我卻認為沒有雷兄的運籌帷幄,永大俠一個人斷然做不到如此成就。”宣錦抿了抿嘴,沉默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
“他既然敢把我們派到嶲州做事,必然已經留下后招,絕不會在戰況如此危機之時,遲遲不現身相救。他一定會來,而且必有扭轉乾坤的手段。”宣錦的眼中神光閃爍,信心百倍。
“阿姐,我信你!我也信大師兄!”宣秀大聲說。
“我也是!”畢一珂高舉手臂,用力揮了揮拳頭。
眾人紛紛點頭,本來嚴肅陰沉的表情都變得柔和起來。
“我的計劃是這樣,阿弟,你立刻去親自挑選四十個最能打的白銀義從,按雷兄的安排組成戰陣,鎖定最弱的冰衙衙主。”宣錦沉聲道。
“是!”
“各位回歸各隊,飽餐戰飯,枕戈而眠,隨時備戰。”
“是!”
“我們就在這里等著!”宣錦一拳砸在作戰地圖中蜀民防御工事的所在,“一直等到雷兄的支援到來,我們再按照阿弟的戰法,鎖定一個衙主,全力廝殺。這一戰,無論成敗,我們必要殺一個衙主立威,讓南巫國永不敢北顧!”
“是!”指揮所內眾人群情激昂,士氣高漲。宣錦的話,讓他們重新燃起了對蜀武盟壇主雷長夜的信心,也讓他們有了存活甚至求勝的熱望。
會議解散之后,宣秀立刻被畢一珂、花蘿茵和畢三泰圍住了。
“師父,師娘,你們肯定入選,但是一珂……”宣秀有點含糊。
“秀兒,讓一珂上吧。”花蘿茵嘆了口氣說,“要是讓她錯過這個大場面,她怕是要自殺的。”
“這……,師妹,我知道你武功高強,但是這一次你一定要藏在我的身后,否則我怕保護不了你。”宣秀無奈地說。
“放心吧,我可不想比大師兄早死,我可是放出豪言,要比他先到長生的。”畢一珂得意地說。
“死老頭子,秀兒,一珂,你們都聽好了!”花蘿茵忽然嚴肅地說。
三人同時望向她。
“我珍藏有一瓶暗毒,名字叫做翠葉膏,專門散人功力,修為越高,效果就越明顯。你們一人抹在兵器上一點。”花蘿茵低聲說。
“哎呀,娘子,這么好的藥,怎么不早用?”畢三泰大喜。
“給。”花蘿茵從袖子里拿出一個指甲蓋大小的藥盒,用長長的指甲把藥盒摳開,露出里面小小的一坨藥膏。
“這么點兒?”眾人脫口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