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兵們眼見同袍戰死,氣血爆棚,又在惡春香催發下生死不懼。他們踩著滿地碎冰狂嚎而進,以數倍的勇猛和蠻力殺向雷衙衙主寄身。
這衙主寄身舞動喜怒無常錘連續幾個雷法,又殺死足足兩百名牙兵,但是外面的牙兵還是蜂擁而入,氣勢如虹。
衙主寄身再殺數十人,雙錘內的雷法耗盡,只能用本體的雷法。
這個時候,召喚雷之巫魔所造成的消耗徹底體現了出來。他只能施展小規模,低消耗的雷法——黃泉幽雷。
這是雷衙上巫以上的巫士都會的高階雷法,以富含陰煞氣息的雷法奪人生機,不但可以殺人,還可以通過奪魂而造成的殺業,及時回復部分施法的功力。
只是這個雷法極其陰毒,對于施法者本身的生命有極大的削弱。這種雷法使得越多,人本身的生命就損耗越多,極易早死。
衙主寄身此刻全靠這黃泉幽雷持續發動雷法,不斷滅殺沖上來的牙兵牙將。
然而,這套雷法對于普通牙兵牙將固然效用如神,但是對于內家功力練到三四品的都虞侯,軍使和都頭們而言,效用不大。
這幫悍將都是內外兼修,生命力極其強韌的高手,再加上惡春香的加持,他們就算中了幽雷,也能用自身的硬功和旺盛生命力扛住,反而加倍激發他們的兇性。
衙主寄身不得不靠人面雙錘的錘術,硬扛住這些悍將的進攻。
川東牙營的都虞侯歐陽雄烈本身就是兵膽堂出身的刀法高手,因為在河朔三鎮爭權失敗,落魄逃亡到巴蜀,又投了川東牙營。他一生之中,會過不少高手,戰斗經驗豐富,殺法異常兇狠狡詐。
此刻他雖然被惡春香搞得神智昏沉,意識懵懂,但是他的身體記憶完好無損,一旦廝殺起來,各種沙場上熟極而流的刀法連招使出來,配合麾下一幫不要命的虞侯補刀,殺得衙主寄身步步后退。
看到衙主寄身后退了,周圍的牙將斷喝一聲,同時圍上來,長槍大槊排成幾圈,瘋狂捅刺,殺法驍勇。
雷衙衙主寄身發出狂怒的嘶鳴,雙錘一旋,連續拋射出幾十記黃泉幽雷,將最里面的十幾個牙將掀翻,雙錘一并,對準都虞侯歐陽雄烈的頭頂砸來。
歐陽雄烈閃身躲開,但是左肩膀被擦中,咔地一聲脫臼了,身子滾倒在地。衙主寄身縱身而起,跟進一錘砸他額頭。
而就在這個時候,雷長夜出手了。
在衙主寄身的喜怒無常錘熄火的時候,雷長夜就悄無聲息地掩了上來。
他這一身的橫練,還真就比較怕喜怒無常錘的霜之雷暴,一旦被凍住,再被一晃悠,身上掉下什么零件都心疼。
現在安全了,他跟著幾個最能打的虞侯混到戰圈之內,假裝勇猛沖上去跟雷衙衙主寄身過招,一連被砸了好幾個黃泉幽雷,身上雷反之力已經積攢得差不多了。
他趁著雷衙衙主寄身對著歐陽雄烈補刀的剎那,突然發動雷驅符術,身上的雷反之力猛然在奇經八脈里沸騰起來,令全身肌肉激發到巔峰,手中一直平舉的黑錐槍猶如一道扭曲變形的黑電,撕破空氣,對準寄身后心,一槍挑刺。
這一槍快、準、狠,已經到了人體機能的上限,遠遠超越了雷長夜現有的三品巔峰之境,又抓了衙主寄身一個措手不及,威力飆升到極致。
此時雷衙衙主寄身正躍起于空中,舉錘要砸死歐陽雄烈。雷長夜的黑錐槍從傾斜的角度,一槍貫入他的后心,槍尖卡在他胸骨上,將他一槍挑在半空,救了歐陽雄烈一命。
雷長夜就勢縱身而起,挑著衙主寄身一個飛旋,長槍一甩。衙主寄身慘嚎一聲,轟然落地,全身骨骼脆斷。
“吖——”周圍的虞侯牙將蜂擁而上,長槍大槊同時插下,給他來了個萬點梅花。
這擁有雷衙衙主五成功力的元神寄身,就這么灰飛煙滅。
雷長夜從空中落下,閉目感受了一下槍身上的力量。他養在黑錐槍里的元神活潑潑的,靈動如神,比起殺死雷衙衙主寄身之前的狀態更加優異。雖然沒有到達二品珍稀法寶的那種變化自如之境,但是相去亦不遠矣。
雷長夜心中暗暗高興:再去殺一兩個上巫什么的,這桿黑錐槍,就真的要升級成二品法寶了。
他早就看著紫馨的四色神砂流口水,一直想弄一個那樣的法寶,卻因為最近事情太忙,沒找到時間。
沒想到幾番操作和廝殺之后,大業有成的同時,又能隨手造出一件二品法寶,這讓他格外舒服。
就在這時,一絲電光突然在雷衙衙主寄身的心口處冒了出來,化為一絲青燦燦的雷影。
雷長夜眼神一閃,連忙舞槍一擋。
這雷影果然對他發了一招雷法,這是雷衙衙主本命雷法——血魔陰雷。
血魔陰雷輕易破掉黑錐槍的防御,轟地炸在雷長夜的臉上,他帶的遮面頭盔被轟然炸碎,血紅色的雷絲瞬間將他的額頭裹住,但是片刻之后,雷絲就消亡殆盡。
雷影見殺不死雷長夜,倏然一閃,消失不見。
雷長夜汗都下來了,幸好不是范圍作用的霜之雷暴,吞雷符很順利地吸收掉了單體攻擊的血魔陰雷,連假發都給他保留了下來。如若不然,他的身份就要露餡了。
他剛想遮住臉離開,卻聽到一聲尖利的驚叫:“永、永大俠!”
雷長夜微微一驚,這是江恣意的聲音。這貨居然在混戰中活到現在,茍功一點不比自己弱啊。
而且,這一聲吆喝壞事了,他本來是準備殺了雷衙衙主寄身就隱去,深藏身與名。現在被江恣意喊出真實身份,就被牙軍發現自己不是他們一伙的,這就很難處理了。
現在的牙軍都雙目通紅,殺出了真火,不是自己人,那還不殺?
果然,所有牙軍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令他如芒刺在背。
“原來……是……永……大俠。”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的歐陽雄烈結結巴巴地說。
雷長夜望向他,有些驚奇。他中了惡春香,按理說意識昏沉,說話該有困難啊。但是,他立刻釋然了。歐陽雄烈的左肩脫臼,劇痛入心,可能刺激了他的求生意志,他已經從惡春香的控制中擺脫了出來。
“永……大俠,”歐陽雄烈摸著腦袋,看著地上谷東泰慘烈的死狀,“我們殺了節帥?”
雷長夜望了一眼滿廳神色迷茫的牙兵牙將。發現此時此刻雷衙勢力已經全部肅清。橫江盜也死得差不多了。廳里只剩下為了鬧餉而來的牙兵。
如今節帥谷東泰死得不能再死了。按照牙兵造反的慣例,就是牙將虞侯們推舉一位新節帥,上表朝廷求封。在這期間,牙兵們少不得大掠梓州,搶奪財物。
這些牙兵被惡春香泯滅了不少意識,本來就少的良知也沒了,很可能會做出無數傷天害理之事。
現在需要一個人站出來憑借威望,整肅牙兵,一直等到川西軍到來,令梓州免除大難。
眼前的都虞侯歐陽雄烈看起來知道永強的威名,又是眾牙將中軍銜最高的一個,靠他的威望,加上自己的俠名,希望可以攔住這幫鬧餉鬧得雙眼通紅的牙兵。
“這已經不是谷東泰,而是南巫國十二衙門的雷衙衙主化身。”雷長夜沉聲說。
“啊?”歐陽雄烈茫然睜大了眼睛。這個消息實在太震撼了,他被喂下這一大口八卦,心神來不及再想其他的事。這正是雷長夜想要的效果。
“你看他手中的人面雙錘,這正是雷衙衙主的喜怒無常錘。”雷長夜指了指谷東泰尸體手中握著的雙錘,“谷東泰大將軍喜歡使的是槊。”
“確是如此,永大俠高見!”歐陽雄烈蹲下身看了一眼人面雙錘,誠心誠意地說。
雷長夜敏銳地一挑眉頭,歐陽雄烈語氣中充滿了對永強毫無保留的信任,這絕對可以利用啊!
“將軍,你和眾位兄弟大禍臨頭,不可不查。”雷長夜趁機說。
“嗯?”歐陽雄烈捂著肩膀站起身,茫然看著雷長夜。他剛中了惡春香,意識還比較遲緩。
周圍的牙兵也呆滯地望著雷長夜。
“將軍,你們都中了十二衙門下的惡春香,如果不盡快治療,會變成南巫國的僵兵。”雷長夜立刻說,“我知道了這個消息,星夜兼程趕到梓州,就是想要除掉雷衙衙主寄身,將你們從惡春香的控制中救出來。”
“啊?”歐陽雄烈用力按著肩膀上,奮力甩頭,強迫自己從昏沉中清醒過來,“我們……會變成僵兵?惡春香?大俠,我們該怎么辦?”
“我已經干掉雷衙衙主寄身偽裝的谷節帥,川東的大局重新回到了大唐手中。將軍只要約束手下,等待蜀武盟的壇主雷長夜到來。此人乃是再世華佗,有解除惡春香控制的辦法。”雷長夜厚著臉皮吹了一把自己。
“他真的有辦法?”歐陽雄烈難以置信地問。惡春香惡名太響亮,一向被江湖人認為是無解之毒。
“我以名譽擔保。”雷長夜無奈地拍了拍胸脯。
“太好了,我……我會盡力約束兄弟們。然,大家為了鬧餉而來,若無糧餉,我的話也不好使。”歐陽雄烈看了一眼血紅雙眼的牙兵牙將們,心中糾結到極點。
糧餉未得到,又中了惡春香,真是禍不單行。
“糧餉蜀武盟會代川東節府發給眾兄弟。但前提是,牙兵兄弟們必須整肅軍紀,不得搶劫財物,不得奸辱婦女,不得殺人害命,所有人在牙營中等餉。”雷長夜沉聲說。
“雷壇主竟然連糧餉都愿意替川東節府代發?”歐陽雄烈難以置信地問。
遇到這種帶善人怕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此人與我是至交好友,我要他發餉,他不會拒絕。”雷長夜無奈地說。他也想說自己是活,但是沒人相信啊。
“多謝永大俠!”歐陽雄烈躬身一揖到地,“只要有餉,我們一萬兄弟的性命就是你的。”
“現在帶兄弟們回營吧,千萬記住,秋毫無犯,不拿百姓一針一線。”雷長夜囑咐。
“放心,永大俠,兄弟們都對大俠的事跡仰慕的很,又是大俠出面為我們籌餉,還為我們解毒,但凡有點人心,誰敢造次!”歐陽雄烈眼中精光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