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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計略平巴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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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長夜闡述了巴蜀三禍,不但崔辟全神貫注,凝神細聽,東方朔更是無比關注。他來川中近兩年,對于巴蜀禍事也是知之甚詳,同時也有了一點點自己的想法,此刻正好和雷長夜的想法互相印證。

  “大人,牙兵驕橫難治,其因有三。一,節帥要治巴蜀,必倚其為靠山,榮寵過甚。二,一身武力,困守牙營,無用武之地,難免性焦氣躁。三,將兵結黨,盤根錯節,互成爪牙,勢大難治。”

  “論牙兵之禍,川東之烈,遠勝川西。谷東泰如此驕橫,半出本性,半被裹挾。所以,牙兵難治和川東之禍,本為一體。”雷長夜沉聲道。

  “此話甚是。”崔辟目光精光。

  “大人,因為川東牙營軍紀渙散,所以川西牙營也軍紀堪憂,因為大人知道若軍紀嚴明,牙兵必然夜走川東,則川西不保矣。若能瓦解川東牙營,則兩川之內,牙營只得一座,牙帥自可從嚴治軍,令行禁止,煉成精兵。”雷長夜繼續說。

  “這個……”崔辟渾身一震。雷長夜所說的計策竟然是要動谷東泰,而非橫江盜,他精神大震的同時,卻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大人,谷東泰敗亡,兩川牙兵合為一處,由大人同鎮劍南兩道,兵和一處,將打一家,萬眾同心,則南巫不敢北望矣。此滅一人而消三禍之計。”雷長夜沉聲道。

  崔辟渾身冷汗,從臥榻上猛然站起,在屋子里來回走了幾趟,沉默不語,但是眼中精光越來越盛,明顯已經心動不已。

  一旁的東方朔聽得心曠神怡,搖頭晃腦,好幾次忍不住拍案叫絕。雷長夜這一番先說禍事,再說解法,巧妙引導崔辟動心清除谷東泰的說辭,正是歷代亂世縱橫家經典的話術。

  東方朔雖然知道巴蜀三禍不是這么容易解決,但是雷長夜說的解法,卻給了崔辟一個嶄新的念想,不但崔辟,他都心動了。

  屋子里唯有崔鈺目光呆滯,對雷長夜的話無動于衷,不知道腦子里在想哪家道觀的風流女冠。

  崔辟在屋子里又踱了幾步,下定了決心,猛然轉頭望向雷長夜:“計將安出?”

  雷長夜和東方朔互望一眼,相視而笑,大事已經成了一半。

  “大人,川東的牙兵去年的糧餉好像沒發足,據傳谷東泰擔保今年四月將會補發欠餉。我猜他的主意怕是打到橫江盜的寶庫上去了。”雷長夜微微一笑。

  “你要動橫江秘庫?”崔辟眉頭一挑。

  江湖傳言里面放著橫江盜截獲的金銀寶物達十庫之巨。全是谷東泰包庇縱容橫江盜這些年積累的本錢。這筆財寶也是谷東泰可令牙兵聽令的根本。

  去年川西橫江盜為之一空。橫江盜的進益少了很多,一時籌措不出足夠供給牙兵的錢糧,珠寶金餅他們又舍不得給。

  谷東泰只得發了半餉,言誓四月初全餉發放。

  這件事被牙兵鬧得川東盡人皆知,也非秘密。

  只是橫江秘庫積累的庫存極多,至少也要用大車十數輛才能運空吧。崔辟臉上露出疑惑之色。

  “大人請看。”雷長夜從懷里掏出蜀武盟之寶——蜀來寶,稍微向崔辟演示了一下其功能。

  “這……”崔辟雖然這些日子常聽說蜀武盟有法寶。但是,凡是拿到蜀來寶之人,都對其珍若至寶,輕易不會拿出來給人看。崔辟又不去做任務,反而沒見過。

  如今他見到蜀來寶如此神奇的效能,頓時浮想聯翩,神思已經鉆進了橫江秘庫,在黃金堆中翻來滾去。

  這一回崔鈺也從呆滯中回過神來,看著蜀來寶直流口水。雷長夜斜眼看了他一眼,立刻轉過頭去。

  “這樣的寶袋不知貴盟有多少?”崔辟終于忍不住問。

  “足以裝走整座橫江秘庫。”雷長夜淡然一笑。

  崔辟的呼吸幾乎停止了。如果能夠盡取橫江秘庫之財,他的川西牙軍又會變成何等局面,這畫面太美,他簡直不敢想。

  “大人,橫江盜拖欠谷東泰的軍餉之資,四月就是發餉日,谷東泰必然給他們施加極大壓力。若是川西有漕運去東南,他們會如何?”雷長夜微笑著問。

  “當然是傾巢而出。可是我并無漕運出境啊?”崔辟疑惑地問。

  “大人,去年的鹽鐵稅賦,還未運達揚州鹽鐵轉運使司吧。”雷長夜道。

  崔辟渾身一顫,雷長夜說的這句話,戳了他的心窩子。崔氏一族,對中央朝廷一向忠誠,但是在去年卻被谷東泰以兵鋒脅迫,未將巴蜀稅賦運抵揚州。這一直是他的一件心事。

  但是他轉念一想,頓時靈光一閃:“你是說,以漕運為名,誘蛇出洞?”

  “大人果然智慧明澈,在下正有此意。”雷長夜拱手道,“橫江盜和谷東泰都是貪婪之輩。橫江盜不想交納私藏珠寶為牙兵供餉,谷東泰更是如坐火坑,焦灼難耐。大人趁著這個機會,以納貢為名,將漕運船隊開往渝州,必然引發谷東泰和橫江盜的覬覦。”

  “但是……川東橫江盜勇悍難當,尤其在水上,擁有樓船,拍艦數艘,橫江卒俱是水戰好手,于輕舟之上,往來跌宕,如履平地,驍勇無比。”崔辟面露難色。

  陸上,他怕谷東泰的川東牙兵,江上,他怕橫江盜的橫江悍卒。這個川西節度當得好生難受。

  “大人莫要擔憂,既然定下誘蛇出洞之計,自然不用大人真的和他們交戰,只要派出五百會水的牙兵隨船隊出行,船上外側堆上錢糧鐵鹽做幌子,內里裝上稻草,橫江盜一來,只需放火燒船,阻斷追路,牙兵可坐后隊快船逃離。”

  “原來如此。”崔辟頓時寬下心來。

  “與此同時,在下當率蜀武盟好手趁橫江盜傾巢而出,洗劫橫江秘庫,斷了谷東泰財路。”

  崔辟緊張地思索著雷長夜的提議:“此計雖妙,然而谷東泰失了橫江秘庫,說不定會盡起牙兵,劫掠川西。”

  “若是兩個月之前,谷東泰揮軍西進尚有可為。然而,他把牙軍軍餉拖了如此之久,如今又失了橫江秘庫,發餉日就在眼前,他發不出餉……”雷長夜說到這里,淡淡一笑。

  “此乃絕戶計也!”崔辟又驚又喜。

  “谷東泰德不配位,眼高手低,敗亡就在須臾之間,實不足慮。大人,可有想過,除掉谷東泰,川東之位,何人可當?”雷長夜沉聲問。

  “這個嘛……”崔辟頓時苦苦思索起來。他心里當然希望自己身兼兩川節度使,并非他貪慕權位,有什么野心,只是蜀中若是下成一盤棋,可以省去他無數心力。

  若是再來一個谷東泰一樣的節度使,他等于白忙活。

  而且,谷東泰敗亡,必然需要他出兵平定事態。到時候他揮兵東進,已經坐實了兩川節度的名號,朝廷也只能默認這一頭銜。

  但是兩川事務繁瑣,他坐鎮成都府,誰能替他坐鎮梓州節府,壓下川東一群被養刁了的牙兵虞侯啊。這根本就是送命的活兒。

  “唉……難。”崔辟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大兒子崔鈺。他此刻正神飛天外,不知在何處逍遙快活。

  家門不幸啊。崔辟想到死去的不爭氣的小兒子,再看這個活著的不爭氣的大兒子,再想到一個個比這兩個兒子還不如的孩子們,真的愁斷肝腸。

  “大人,大公子聰敏機智,貴相天生,儀態莊嚴,以他為節帥,坐鎮川東節府,當為上上之選。”雷長夜沉聲道。

  崔辟差點沒忍住一腳踹出去。就這貨?

  “大人,我身邊這位蜀山弟子,名為東方朔,有經天緯地之才,治國安邦之志,愿為大公子之幕僚,幫他平定川東,還巴蜀一方安寧天地。”雷長夜忽然拱手拜下身來。

  “哦?”崔辟轉頭望向東方朔。

  “節帥大人,東方朔有禮。”東方朔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一聽雷長夜的話,立刻風度翩翩地拱手行禮。

  “川東牙兵難馴,你可有解決之策?”崔辟頓時明白了雷長夜的計劃。崔鈺做名義上的川東節帥,實際上卻是東方朔做影子節帥,輔佐他治理川東。

  憑借崔府的聲譽和權威,加上東方朔的長才,這個組合確實有平亂的潛力。最妙的是,東方朔只是幕僚,毫無聲威,一切政績歸于崔府,并不怕他會產生任何野心。這簡直理想。

  但是東方朔是否有平亂之才,還需要一番問對來決定。

  “川東牙兵非世代相傳,谷東泰創立牙營不過十年,不到一代。士兵在民間尚無根基,風氣雖成,仍非難救。”東方朔說到這里看了雷長夜一眼。

  雷長夜朝他點點頭。這個方案其實是他和東方朔在來崔府之前精心討論過的。其中雷長夜做了幾點啟發和建議,東方朔則聞弦歌知雅意,舉一反三,頓時列出了幾條細綱來。

  “谷東泰之牙兵乃招募川東壯士而成,本性敦厚,雖染牙營虎狼之氣,尚有幾分純良可期。大公子若執掌牙營,首先當補足谷東泰拖欠糧餉,贏得士卒擁戴。后嚴明軍紀,斬殺帶頭違紀之徒,重賞遵紀奉律之模范,立軍營新風。”

  “此法雖中規中矩,然牙兵性劣,自命不凡,若不服軍紀,紛紛脫逃,為禍鄉里,終是變亂之源。”崔辟為難地說。

  “崔大人,牙兵之整肅,除了束之以軍紀,還當動之以財帛。蜀武盟愿在川東開設分壇,以重金招募抓捕牙軍逃兵之勇士,堂口就設在牙營左近,由大公子親自發布懸紅,我蜀武盟則出資資助。”東方朔侃侃而談,意興湍飛。

  “哦?蜀武盟愿意資助川東節府抓捕逃兵,這可是一筆巨款。”崔辟聽得興致大起,連忙問。

  “大人放寬心,這筆錢財我們蜀武盟不會白出,自有辦法讓牙兵們一點點把賞金吐回蜀武盟。”雷長夜微微一笑。

  “如此一來,牙兵若想要得到重金懸紅,就需待在營中受訓,若想要脫逃,則會成過街老鼠,人人想抓,妙哉。”崔辟點頭。

  “節帥大人,牙兵之所以性焦氣躁,驕奢難馴,除了牙帥縱容,兵營之內,缺乏文官管教,以至于兵卒性情粗鄙,暴躁兇蠻,也是因由之一。我閃金鎮有數十賬房管事,粗通文墨,知書達理,可到川東牙營作為各營、都、旗下副官,每日宣講忠誠義烈之說,團結牙兵之精神,令其軍成一體,忠勇敢戰。”

  “真若如此,牙營之強盛,已可預見。”崔辟悚然動容,撫掌感嘆,“公真治世之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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