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上輩子的自己,和這位星見閣的首席大師確實是打過幾次交道的,甚至還談笑風生過一次。
對方很誠懇對自己說過“年輕人氣不要太盛”,“選擇彎腰會讓自己的未來更平坦”,“彎腰而已,和尊嚴沒什么聯系”,“人啊,要學會和內心和解,要學醫自己放過自己”,“就連皇帝也是會彎腰”之類的話。
不得不說,雖然有那么一點爹味但考慮到這是大祭長說的話,頓時就顯得充滿了一個忠厚長者的人生智慧了有木有?
諾德多斯老先生甚至還對自己說過,如果實在是想不通,不想和星界騎士團的“仇家”們共事,也不愿意直接在帝國軍為女皇當打手,便完全可以來星見閣當個很有前途的,事少錢多的靈能神棍的。
他從來沒有隱瞞過自己的身份,但余連也確實難以想象,這個平平無奇渾身上下還充滿了班味兒就仿佛是再等著退休的大叔,居然便是銀河帝國資歷最深也是最神秘的半神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靈能者到了如此境界,要想把自己的存在感壓制得平平無奇毫無存在感和威懾力,可是遠比把氣場飆到十米外困難多了。
必須要承認,在上輩子,自己和星見閣大祭長冕下確實是沒什么直接利益沖突的。對自己而言,這位也確實是值得尊重的忠厚長者。
要不是自己終究過不去那個坎,在這位長者那里謀個職,也是可以渡過這段溫暖日常的吧?
誰又能想到,在這條時間線上,自己第一次要單獨面對的帝國老牌半神,卻是這位平平無奇的忠厚大叔呢?還難道不是命運的悲劇嗎?
“虛空皇冠的利益?”余連再次發問。
“您到底想要說什么?將軍。”大祭長道。
“虛空皇冠的利益,和銀河帝國的利益,到底有什么區別呢?”
大祭長啞然失笑:“是不是向您這樣的時代之子,總是能捕捉到核心的問題。”
余連很謙虛地攤手:“或許也是因為我太擅長胡思亂想了,便總能聽聽出您的潛臺詞。我還能感覺到,操作過于典型了,也實在是過于工整了。”
“你看,這就像是老夫一直在說的那樣,星見官一旦當久了啊……”
“就會變得像是經濟學家和法律人了?”
星見官哈哈大笑。在笑聲中,他的身體輪廓開始漸漸變得透明,仿佛已經被這個“宇宙”的星光完全淹沒。
隨后,在若有若無地閃爍中,一個巨大的光之巨人終于露出了壯觀而整容的樣貌。
僅僅只是頃刻間,一個萬丈高的巨人便立在了余連的視線中。
“法天象地……果然啊,任何一個進入半神境界的靈能者,都一定有一顆法天象地的心啊!”余連感慨。
“因為宇宙就在那里!因為這足夠帥啊!”大祭長的笑聲宛若遠古的洪鐘似的,在每一個方向發出,也響徹在了余連的耳畔中。
余連自然非常理解的。
男人畢竟是一輩子都是少年,而帥才是一輩子的事情。
關鍵的問題在于,相比起薩督蘭公爵當年那個百臂金甲,仿佛變異版奧特曼的金甲神人,您這個半透明的法相就像是用霧水凝集的,霧水內的光更是忽起忽滅就像是螢火蟲在茍延殘喘,未免是有點寡淡了。
“法相豈是如此不便之物。”虛空中依稀響起了諾德多斯大祭長的聲音。
這或許是他的的回應,也或許是余連的錯覺。
他的意志化身還在以極快的速度瘋狂地膨脹著。很快的,這身軀的規模已經超出了余連肉眼所能捕捉的范圍,而且還在繼續延伸著,仿佛永無止境,仿佛準備讓自己的身軀填滿這個宇宙似得。
包裹在身軀之內的那些寡淡熒光也驟然明亮了起來,閃爍的強光在穿過了濃密而半透明的屏障時,卻又化作了熾熱的紅光。那就像是成千上萬的恒星,在巨人體內極速演化著,以快了上百億倍的速度,在迅猛地演化著。
這都已經不能用壯觀來形容了,分明就是在掉san了。
純粹以視覺效果而言,當初那個直接在塞得星系中現身的“千面之根魔”,和這個巨人的相比,大約就像是藍鯨魚旁邊的沙丁魚的。這樣的法相,若真的能全須全尾地降臨在主物質宇宙中,雙方的大軍大約還沒有開炮,便得全軍崩潰了吧。
不說是普通人了,就算是大多數的靈能者,也都絕對無法直面這支撐寰宇的巨物的。哪怕僅僅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掃到這一幕,都一定會魂不附體精神崩潰吧。
果然,靈能這個東西,在物質世界中的使用,還是得講究一點基本法的,也就只能在信息和意識的世界中肆無忌憚地搞數據膨脹了。
……在信息的世界中搞數據膨脹?這好像很合理很合邏輯了嘛。
余連將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想要讓自己看的更清楚一些,卻連構成了宇宙核心的數據光團集結,都完全感知不到了。
在這個信息形成的“宇宙”中,最大的數據集結早已經不再是構成這個世界基礎的那個燦爛的星河旋渦,而就是這個正在不斷成長的巨人。
祂吞噬了宇宙的信息。祂即將化為永恒,祂即將成為這個“宇宙”的一切。或者說,這個“宇宙”,即將變成祂。
就連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的余連,也體會到了恍惚和恐懼,仿佛自己的精神和認知,都馬上要隨著這個世界的崩塌而化為虛無。
于是,隨著精神的沖擊,余連的身體也扭曲變形了起來。他的軀體就像是變成了橡皮泥,在無形的大手搓揉之下不斷地扭曲變形。
寬袍大袖的小灰在一旁看著這一幕,露出了欣賞視覺奇觀的慨嘆,一邊搖著扇子一邊摸出了一個照相機。
“名場面,可以吃上一輩子的名場面。”她自言自語。
可是,當這場拍攝開始的瞬間,當余連的人格自我在即將消散的最后剎那間,他的精神卻又重新凝練了起來。
他的身體也重新完成了重組。
“嘖,沒意思……你好歹多扭一會呢?”小灰惋惜搖頭。
他的靈覺完全無視了支撐著這個宇宙的光之巨人,精確地找到了洶涌澎湃,永無止境的信息洪流中的源頭。
那個唯一的源頭。
余連再次把手搭在了自己的額頭上,眺望著這個已經填充了自己所有視線的光之巨人。在這個時候,自己已經看不到祂身軀的盡頭,卻仿佛真的能從這團信息和能量的浩瀚集群之后,看到更細微的字符。
而在自己感官中,那些字符似乎也又集合成了諾德多斯大祭長的臉。
余連聳了聳肩,忽然有點想笑。
對方的意志依然在源源不斷地涌入這個空間,浸染這個宇宙,仿佛隨時都能夠吞噬靜默號的信息核心。
可是,這么多壯觀的聲光效果之后,祂畢竟沒有吞噬成功。
而且,一旦習慣現在這些波瀾壯闊的奇景,便再不感覺不到什么直接的危機感了。
再看看身邊的小灰,這丫頭甚至已經在深不見底的虛空之中,凌空擺上了一塊毯子盤腿席地而坐,一邊搖著扇子一邊溫起了酒。
還是那句話,就差嗑點散了。
再仔細看看,手中的蒲扇已經變成字典大小的芭蕉扇了。
虛空之中,依稀再次發出了一聲喟嘆:“果然,這樣的把戲是對付不了您的。”
“不是把戲,而是我(這輩子)所見過的最高超的精神技法吧。靈魂、精神以及信息之間的差異性和統一性,您有自己的感悟和理解,因此便構成了最堅定的客觀現實。晚輩實在是佩服極了。”余連誠懇地表達了自己的敬意。
話說回來,唯心的神秘學力量在信息的世界中這么展示,居然還有點唯物了。
余連忽然意識到,這是自己在這輩子第一次和半神的高手交鋒,卻當然也是收獲最大的一次。
……即便是他們的直接交鋒還沒有開始。
“最后一個問題,冕下。如果真的是帝國設下的陷阱,冕下,你們的布置實在是太輕浮了,投入的力量也實在太少了。總覺得是瞧不起在下似的。作為銀河帝國的敵人,在下覺得很受冒犯。”余連直視著那個信息洪流的源頭。他知道,對方一定在關注著自己。
“那么,請告訴我。冕下,您到底是哪頭的?”
“2號要塞的守軍已經放棄他們的陣地了?他們到底是哪頭的?”
同一時刻,御兔號戰列巡洋艦上,塞爾璐子爵拍案而起,宛若一頭發怒的母獅:“他們為什么不堅守陣地?”
“不僅僅是如此。還有12個炮臺指揮中心,和8個機場。”佩格塞艦長繼續用莫得感情的態度報告道:“斷罪戰爭之后,帝國修建的所有可以封鎖星門的武器都已經被放棄了,變成了無人的幽靈城了。很好……帝國花費了上百億金龍修建的要塞設施,甚至沒來得及抵抗一分鐘,就徹底失能了。”
“并不是沒有抵抗。1號要塞至少抵抗了兩個小時。”赫彌莎星見官面無表情道:“也不是都變成幽靈城了,至少1號要塞上是有人的。”
她停頓了幾秒,又面無表情地用毫無感情的棒讀音道:“有很多,很熱鬧。榮耀之門可從來沒有這么熱鬧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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