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希夷略微有些驚訝,大約是不明白余連為何如此篤定。
“我這邊啊,我這邊也是有自己的情報渠道的。這里存在一個大家絕對想象不到的盟友,也在帝國的L3星區中留下清晰的眼線。”
余連正想要和兩位好好解釋一下夏莉和蟲群的各種始末,但楊希夷卻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明白了。你心里有數就好了。”
你這家伙真的一點好奇心都沒有嗎?老是這么一副智珠在握的打定德行,我反而會感覺欲求不滿的有木有?
余連覺得自己的心態被搞得很厲害,而這時候,便見楊希夷又道:“維恩上次給我發來的消息,還是今年8月14日的時候。他告訴我說,可以確定帝國軍在團結要塞的復原工作中,動用了至少一艘以上的工匠神級特種工作船。”
大手筆。余連眨巴了一下眼睛,但考慮到自己腳底下就踩著一艘龍船,居然毫無觸動。
“我原本以為,這艘船隨后會用在奇跡之環的修復上,那便是值得出手的目標了。”
“但她現在還在團結要塞?”
楊希夷惋惜道:“帝國軍寧愿在奇跡之環上堆上兩百多艘普通工作艦。”
這倒是可以理解。畢竟楊艦隊還像是幽靈似的在黎明星域的深處飄蕩,所有的帝國軍都會亞歷山大的。普通的帝國提督,可承擔不起工匠神級被俘的后果。不過話又誰回來了,就算是能承擔得了后果的元帥甚至選帝王級,又什么冒險的理由呢?
“維恩他們甚至考慮過偷襲團結要塞的工地,親自去俘虜那艘工匠神。”
“確實是那個習慣性熱血上頭的紅毛會干出來的事情,但我希望,他身邊至少能有人可以發出清楚的聲音。”
“他身邊的副手是米希爾·肯特。”
余連這才松一口氣。
維恩和肯特這一對,才是真的發小真的好基友一輩子,在上條時間線就是黃金搭檔了。
余連倒是一直覺得,米希爾·肯特同學心細如發、耐心穩重且八面玲瓏,最大長項應該是在人事組織和制度建設上,乃是天生的軍政打手。可是也同樣是位優秀的參謀人才,尤其和容易上頭的維恩的適配度極高。
因為有了理智的錨定,維恩艦隊便放棄了對團結要塞工地的偷襲,轉道走新大陸公路。他們摸過了鳶尾星系的監控網絡,甚至比埃莉諾學姐的艦隊更先一步進入了帝國的殖民星區范圍。
至于埃莉諾學姐的艦隊,則一直在黎明航道的末端行動,幾乎算是楊希夷麾下所部中最風平浪靜的一批了。
他們一路上沒有遇到過幾次帝國軍,卻遭遇了好幾次海盜和掠奪者的殘部,甚至還找到了一次啟明者遺跡。
黎明航道末端的啟明者遺跡?這倒是讓余連有點浮想聯翩了。只不過,楊希夷知道的也不是太清楚。
為了確保艦隊的蹤跡隱蔽,埃莉諾發送的信號很短,報告容量當然也很小,確實沒辦法詳細說明。
而楊希夷收到的埃莉諾的最后一封報告,則是在九月初了。那時候的埃莉諾艦隊同樣也越過了鳶尾十字星系之間的帝國邊境,并且表示己方已經探明到了維恩的動向,會想辦法和后者會師。
當然了,考慮到他們也已經進入帝國國境之內了,為了潛行安全起見,當然有必要盡量減少對外通訊的。
隨后的幾個月,楊希夷也確實失去了和這兩位的聯系。
余連表示,這種感覺自己可實在是太懂了:“這種情況下,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了。當初我和巴贊艦隊失聯的時候,一直就是這么安慰自己的。”
“確實如此。不過,我可不是安慰自己,而是堅信如此。”楊希夷一副當仁不讓的樣子,接著又無縫切換出了一張唉聲嘆氣的苦臉:
“要不然又能怎么辦呢?像我這么脆弱的人,也就只能逼自己相信什么,才能勉強堅持下來的樣子。你要覺得這是無可救藥的主觀唯心主義,想要嘲笑我就只管來吧。話說回來了,你們這種靈能者啊,真的有資格嘲笑唯心主義嗎?”
那么,現在的問題就來了,學姐和紅毛老弟就算是真的成功會師了,加起來也就是大貓小貓三四十艘戰艦。作為作戰核心的主力也就是進取、薩拉托加和列克星敦這三艘航母以及兩艘有些年頭的戰巡了。
這樣的戰力,實在不像是能一路打到到榮耀之門附近的樣子。
可若是一路潛行過來,似乎又略顯壯大了一些。
確實,在“斷罪戰爭”中,榮耀之門背后的L3殖民星區,是承受掠奪者大軍破壞最嚴重的星區。可饒是如此,也不至于這么不設防吧?
楊希夷表示自己也很難想象。
“所以,是學姐從啟明者遺跡里挖出來點什么?”余連如此盤算,接著抬頭便看到了楊老似笑非笑的表情。
余連哂道:“我是靈能者們,就喜歡從神秘學方面找補。”
“這說不定剛才有可能是事實。不過,波拿巴家的瘋丫頭是這么強運類型的嗎?她從學生時代,就大小傷不斷了。”
好像還真就是這么一回事了,她在學生時代因為玩得太瘋狂,連格斗射擊機甲操作武裝泅渡越野等等選修課都一定要拿A,確實沒少受傷。而根據上輩子的記憶,要不是因為自己天降,當初在圖隆的時候學姐就得躺近培養皿了。
可有一說一,圖隆戰役之后她就轉運了,之后數年也是轉戰各處大戰小戰打了幾十次,每次都身先士卒,卻連一點擦傷都沒有了。
這是因為我,還是因為多了一個伊娜?
“說不定是來自伊娜的強運呢?喜歡武俠劇和冒險劇的宅女都是好人,會得到宇宙之靈的寵愛的。”余連覺得還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伊娜·希里卡上校嗎?這就說得過去了。”楊希夷認真回憶了一下伊娜的外貌,覺得那姑娘雖然咋看呆呆的,但單從面相來看應該是個很受老天爺寵愛的類型。
總之,現在便可以確定,榮耀之門的這邊有了一個公孫擎和需要救援的數萬戰友,而那邊還有一支己方的艦隊正在游擊。
到了這個時候,余連忽然發現,自己和靜默號使命感忽然就沉重起來了。
他其實很不喜歡這種原計劃被打破的感覺,但既然是指揮官,卻又必須咬著牙適應所有的情況。
對此,楊希夷只能給予精神上的同情和支持了。
“我說過了,我不在現場,完全不知戰場情況,如何可以隨意干涉?在這種情況下,我只能盡量向你提供足夠多的情報和信息,而非建議。任何具體建議,都會干涉你的判斷。打仗這種事其實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偶爾也是可以相信自己的直覺的。來,把指頭壓在自己的脈搏上,然后相信自己能行。每次我覺得自己快要絕望的時候,都是這么熬過起去的。”
好吧,一旦涉及到了軍事領域,楊老師的話總是很有說服力的。
這不,旁邊的齊先生便已經露出了“活到老,學到老”的表情。如果他老人家但凡年輕五歲還寫得了連載,一定會把這一段寫進小說里的吧。
而隨后,就像是楊希夷說的,他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提供充分且充足的情報了。
譬如說,新玉門那邊,帝國軍原本只是用十余艘輕型戰艦封鎖了星球,然后降落占領了圖隆。他們似乎吸取了瑤池方面的教訓,已經失去了和頑強的共同體守軍爭奪地面的打算。
不過,卻也不知道為什么,到了八月份之后,新玉門方面的駐軍卻忽然增多了起來。帝國軍也開始以圖隆為核心,開始擴大警戒和掃蕩任務。
那些恩布人的利爪師,也正是為此而出動的。
這或許可以說明,帝國人在新玉門發現了什么有價值的作戰目標。
然而,這點卻同樣也無法證實。
在9月之后,整個新玉門的通訊便完全被掐斷了。不用說,自然是帝國鬼子的封鎖行為。這或許也能變相證實以上的猜測吧。
可是,余連和楊希夷都無奈地承認,他們現在也只能把新玉門當做是淪陷區的一部分。可對于那里的狀況,除了祝福,他們其實什么都做不了。
這樣的體會,當年在魯米納淪陷的時候,余連便已經體會過一次了。
不過,要說到魯米納的話,這個星球雖然七成以上的人口都是魯米納人,但也得到了悉心地看顧。帝國軍在幾大城市,以及紅楓廠所有的主次廠區都布置好了警戒崗位,卻并沒有干涉工人和市民的正常生產生活。
這倒是看的是誰的面子,大家都覺得其實不用說得太細了。
此外,帝國在遠岸星區的軍管負責人,還上門和魯格廠長心平氣和地談論了一番生意。
他表示工廠所有的產品,他們都會照價收購云云,甚至溢價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云云。
另外,紅楓廠的股權,一部分是屬于全體工人,由工會代持帝國絕不會干涉。甚至屬于共同體軍方的那部分股份,他們也不會收走,而是無償贈送給工會。至于屬于人聯的那部分,則會由帝國皇室商會之一的豐龍商會代管。
“戰爭結束之后,我們會把還給真正的主人的。”那位更像是個溫文儒雅的知識分子的帝國軍少將對魯格廠長道。
“真正的主人?”
“是的,真正的主人。我想,這場戰爭其實也是共榮時代的最后一次鎮痛。他也應該會回到自己該在的位置上,這是亙古就有的井然秩序,秩序是會帶來和平的,也會帶來繁榮和發展的。”
他隨后又表示,如果工會愿意出售一部分股份,他也會代表豐龍商會按照市價三倍以上進行收購。
此外,如果魯格廠長愿意擔任魯米納星的新的星球行署署長,帝國軍甚至還會拿出超過十億的金龍對星球進行基礎建設。這比當年人聯管事的時候大手筆多了。
魯格廠長和工人代表們表示這個條件簡直寬厚得令人難以拒絕,他們都甚至十分感動了,但還是毫不猶豫地表示了拒絕。
老廠長已經做好了以身殉國的心理準備了,但帝國軍便再沒有做什么后續了。
總之,現在一整個星球都像是成了個大號的錦城似的。這倒是把慷慨激昂的魯米納人們給整得有點不會了。
他們不怕帝國軍橫征暴斂,還真就怕帝國軍擺出了王師的模樣。
于是,在新神州先驅黨本部,只能下令躲進了山里的游擊隊員們稍安勿躁,暫時不要發起主動攻擊。
以上的情況,自然都是先驅黨主席齊先生告訴自己的。
話說回來,魯米納的游擊隊現在是直接接受先驅黨總部的領導了嗎?
既然說到這里,齊先生便又掛著復雜的表情,又告知了一番共同體各地淪陷區的狀況。
大部分淪陷星球的抵抗行動,不能說是聊勝于無,但也確實是堪稱一個波瀾不驚了。
一方面大約是因為帝國的占領軍確實是很有王師的味道,平均的軍紀素養可比以前的共同體駐軍還要高不少。除卻過于出名的魯米納,哪怕是對上其他非人類種族的定居點,他們也保持了空前的克制。卻也不知道是因為索拜克的“遺澤”,還是地球方面的布倫希爾特殿下直接下達了什么軍令。
這確實會消解了占領軍所會遭受的抵抗,但也一定讓相當部分帝國軍官不滿。他們的情緒必然會凝成怨念,甚至會對指揮官造成極大的壓力。
不過,很明顯的,帝國的統帥當然不可能感受到任何的壓力和困擾。
楊希夷笑道:“歸根結底,那位正在地球坐鎮的龍王,才更像是你精神和事業上的追隨者。當然是百無禁忌的。”
余連打了個寒噤,確定菲菲不在旁邊,才板著臉道:“這是無的放矢,這是毀謗,這是詆毀,這是赤果果的人身攻擊。”
楊希夷抄著手笑道:“不用語無倫次。我知道你現在很著急,但真的沒必要著急。這么想的可不僅僅是我,第一次提出這種說法也不是我。”
余連微微一怔,用悲憤的目光看向了齊先生,后者不好意思地轉頭,但還是振振有詞道:“不管是作為改革者還是執政者,老夫和她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她比起老夫,更像是個堅定的先驅黨員啊!”
是的,蘇王殿下的改(清)革(洗)也還在繼續著。
既然是行軍大都督的直接進行的軍管,像是議會這種標本吉祥物自然就可以滾蛋了。于是,她所推出的任何政策,都絕不會有人敢于反對。
以前的各級官僚機構倒是大部分留任了,但卻被分配了各種各樣的任務,從社區治安到邊遠地區的扶貧,從公立學校和公立醫院的重建,從失業人群到孤寡老人的保障,應有盡有林林總總五花八門。
以上的這些任務,甚至細化分配到了個人的頭上。
聽起來很耳熟嘛。余連滿臉贊許地點頭,本人“當年”這么干過。
更重要的,和公務員們任務成果掛鉤的可不是績效,而是軍法了。
任務完成不了可不是丟帽子丟飯碗,是真的會被兇巴巴的帝國大兵拖去炮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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