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倒飛出去的夏莉，余連卻只覺得心曠神怡。他還是覺得，不管是嬌小可人楚楚可憐的夏莉，還是跺著腳扮雌小鬼的夏莉，都不如倒飛出去的夏莉更合適啊！
他幾乎無法掩飾嘴角翹起來的弧度了，但還是朗聲道：“夏莉啊，你清醒一點！如果你憑自己的能力醒不過來，卻要我們如何是好呢？”
不過，在經過了這威猛剛烈的雷霆一拳之后，夏莉卻反而擺脫了束縛。她臉上已經再沒剩下任何理智，晶格狀的視膜中律動著瘋狂的暗火，就像是一位標準的領主。
而在更遠的地方，這個構成自己存在的意識空間也突然震顫，那些數以億萬計的神經元單位，由無數孢子細胞構成的發光源也開始同步閃爍。
它們此時并不像是構成這個信息宇宙的恒星，而是像是一門正在蓄能的大炮。
可是，他的科研本能卻和戰斗警覺一樣，在同步上漲中。
骨子里，余連還是很為自己的工程師身份為傲的。
雖然兩輩子他其實都沒有考下這個職稱。
“原來如此，意識空間的防御是可以這么構建的，嗯，這樣的神經元網絡，交給石AA他們可以升級，交給我又何嘗不能呢？歸根結底啊，生物總歸是生物嘛。”
對咯，什么污染，什么侵略，什么吞噬，都是認知問題。生物就是生物，文明就是文明嘛。一旦想明白了這一點，余連忽然一下子就明悟了。
在構成了他超凡能力的意識星圖中，從精華技能列表的“意志漩渦”延伸出去的某個熄滅的星位開始點燃。只有余連才能懂得明白的玄妙信息，構成了其名稱概念。
“精神星云之長垣？這也太冗長了？為什么不叫神經元炮兵陣地？簡稱神經炮？”
他剛剛完成了如此這般的正式命名，就便被夏莉展開的大片燃燒著的骨翼給淹沒了。
當然了，伴隨著那些鋒利的骨翼在一起沖鋒的，還有那些從孢子群中衍生出來的規模更加龐大的熒光觸須。
不過，相比起奮勇向前的骨翼，那些揮灑著熒光的觸須卻都落在了后面，動作似乎有些猶豫。如果說夏莉的骨翼是帶頭沖鋒的陷陣猛士，這些孢子觸須就是友情站街的雜兵了吧。
可即便如此，那也依舊是一支浩浩蕩蕩無堅不摧的大軍。
同一時刻，遠在星球軌道之上的靜默號上，菲菲已經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走到了艦橋最最上層平臺的邊緣，緊盯著舷窗正面的那個褐黃色的星球，眼中閃過了一絲陰郁。
“我們失去司令官閣下通訊信號的時間，已經達到180秒了。”海茵斯中尉做出了報告。他正在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冷靜，但效果似乎不是太明顯。
船上的高級軍官們，還時不時向菲娜·李上校投去了目光，或是焦急，或是緊張，或是質疑，各種各樣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菲菲從星球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俯瞰著下層的操作臺。她的流轉的眼波在主炮控制終端熒幕上掃過。她分明地看到，靜默號的主炮確實是始終把那顆星球套在有效射程范圍內。現在，只要炮術長解開保險，任何一位炮手壓下按鍵，都有可能釋放出撕裂那個星球的量子閃電。
當然，這也就是一個推測。
雙穿電弧的火力齊發之后，到底會對一個標準的類地星球造成什么效果，依舊還是很難想象的。
菲菲再次凝視著那個星球，隨后轉過頭，對船長道：“我相信司令官的判斷。請繼續保持觀察。”
此時的菲菲，不但失去了通訊終端的信號是，甚至還失去了靈性的感應，但她依舊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尼摩艦長沒有反對，只是在短暫沉默之后，鄭重領命。
當然了，他或許是覺得自己一個將軍在一位上校面前如此謙卑過度還是有點不體面，便由找補了一句：“您才是這方面的專家。我尊重您的建議。”
菲菲莞爾一笑。她覺得，如果自己一開始用的是命令的口吻，尼摩艦長說不定更能接受一點。
然后，她聽到啟明者的引導者AI的聲音。
“你其實已經動了開炮的念頭。”
“我說過了，我永遠都要以防萬一。”菲菲用念話回應。
“可是，你畢竟沒有開炮。哈哈哈，聰明的好女人會在感情澎湃的最后做出聰明的判斷，于是便也總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對于這樣的夸贊，菲菲不置可否：“您這就回來了？我還以為您會一直跟著呢。”
“我從未說過自己是無所不能的。歸根結底，咱就算是活著的，也是個硅基生物。碳基生物的神經元網絡和我的納米系統就不是一個系統的。真要入侵起來可太吃力了，況且，就算是已成功，我也做不了什么。”
菲菲抿嘴一笑，倒是沒有說出“可真沒用”之類的話，只是沉吟道：“所以，您有什么更有營養的信息，能同我分享嗎？”
小灰的影子在身邊顯現，顯現出的卻是一個身高三米，披著甲殼，背后展開了無數骨翼，宛若魔神一樣的身影。在骨翼包圍著的脊椎部位，再次撕裂增殖地從肉體背后擠壓膨脹了出來，仿佛長出一條猙獰的怪誕蟲。
菲菲托著下巴，總覺得這一幕好像是在哪里見到過似的。
可是，緊接著，隨著那怪物的身軀開始了高頻震顫，構成自己的所有可怖的部分又都完全消失，轉瞬間或被她強行壓制回到了人類形態。
于是，便成了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未成年少女，只是長著小灰的臉。
“這算什么？新型的啞劇？”
“那里正在發生的事情。很有信息量吧？”
菲菲當然是同意這一點的。他略微一思考，便又問道：“所以，她正在和蟲群的最終boss，爭奪族群的主導權？”
她對蟲群還是有一定了解，便也只能根據自己所知道的信息來進行估算了。
“或者說，母巢的核心還是想要把那位還有人性的主宰改造成兵器，但她自己卻又不樂意了？”
小灰道：“生而為人，她也是很驕傲的嘛。哈哈哈，這點倒是和余連很像。”
菲菲覺得這個機器人妖精有那么一點點拱火的意思，但她也沒什么證據，便只是笑道：“可是，生而為人，確實值得驕傲。若是連這一點都不承認，又何談直面本心呢？隨時都有可能被這個瘋狂的宇宙所吞噬吧？我們是靈能者，才更要認清自己是誰。”
小灰仰頭看了菲菲一眼，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你說得對。我雖然不太懂你們靈能者的事，但我能感覺到你的決心，所以便說得是對的。”
菲菲好奇地打量了余連一眼，疑惑道：“若按照魚兒的說法，您的說法太唯心了。可不符合硅基知靈的基本設定啊！”
小灰嗤笑道：“他懂個屁的唯心，更懂個屁的硅基。”在 對面的菲菲自然露出了啞然的表情，但小灰卻又指向了遠處的星球：“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這不是改造，只是選擇。”
“選擇？”
“是的，區別在于主觀和客觀。”
菲菲似乎明白了什么，冷笑道：“所以，又是試煉？多老套的設定。”
“所謂的試煉，其實也是一個客觀概念。我說過了，是選擇，是主觀的意識。”小灰聳了聳肩：“幸運的是，在他進入那個巢母的神經元網絡的時候，他就已經悟出來了。而以目前的狀況來看，他也是最清醒的。他的處境是最危險的，但也是最安全的，依舊還是基于他自己的選擇。”
菲菲微微一怔，把手擱在了自己的下巴上，在思索片刻之后不由得發出了笑聲：“確實，他對自己其實有這很充分的自我認知，只是自己不承認罷了。”
“就這樣也好意思說自己的唯物主義者嘛。”
“這你就錯啦，灰奶奶。口是心非才符合他現在的社會地位。他要是真的承認了，才是會讓大家失望了。”
小灰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菲菲，又意味深長地眺望了一下那個星球，笑得頗為諷刺：“真是個可憐的家伙。”
菲菲不置可否：“感謝您帶來的好消息，那我就完全放心了。”
這就完全放心了？小灰眨巴了一下眼睛，比了個大拇指：“秘密會讓女人便得女人，但無情會讓女人變成女人中的女人。”
菲菲就當沒聽到，直接安排起任務來了：“那么，我家相公那邊，就暫時托您看著一下了。”
由于她實在是太理所當然了，整得小灰一時間都失語了。
“就像您說的，我是女人中的女人，相公出門打地盤，那就是我當家啦！可不就得處理好俗務了嗎？”
菲菲既然說到了俗務，這范圍當然就很寬泛了。好在，靜默號上的大小軍官已經默認司令官不在就是由司令官副（夫）官（人）做主的格局。就連船上除了大帥之外唯一的將官——尼摩家長都沒意見，其他人又能說什么呢？
于是，在菲菲的指揮下，大家還是迅速把注意力放在了現實情況的收集上。
現在，距離馬古斯艦隊的全軍覆沒，已經過去超過六個小時了。帝國軍的神經哪怕是屬恐龍的，也都應該察覺問題了。
可是，他們不但沒有集合主力大軍氣勢洶洶地直接殺過來，反而還命令正在鉆石星云內活動的幾支偵查巡邏艦隊迅速撤退。
以上的情況，當然是由己方的偵查部隊發現的。
一艘偵查用雷擊艦，于一小時之前，在隔壁星系監視到一支兩輕巡四驅組成的偵查兼攔截艦隊。按照對方的進擊方向，明顯應該是朝著破交艦隊去的，但卻忽然在星系的外環軌道上兜了半圈，直接原路返回了。
雖然這只是其中一條例子，但應該也能達成一部分結論了。
不用說，他們一定是得到了上級的緊急命令。
此外，敘摩厄方向的奧莉薇·羅雯圖爾中將，也命令黑勞士方面的索拜克艦隊先行駐留，不要妄動。至于后者，甚至都已經向智慧宮方向發去求援的公告了，一副懷疑人生的樣子。
以上的消息，則是從軍方內網上得到的。
經過了長時間悄無聲息地信息攻略，靜默號已經進入到了內網的第二層，現在終于能夠解鎖將軍級以上才能觀看的公函和通告了。
當然了，依舊沒什么特別核心的情報，且畢竟由于身處鉆石星云內部，通訊有個十分鐘上下的延遲，刷新一下網頁也得花個至少100秒的樣子。可畢竟內網頻道的設計更像是論壇，延時甚至不耽誤灌水和鍵證，自然不可能影響到情報收集。
菲菲道：“司令官的欺敵計劃有效了。帝國軍會看到一頭只有50公里長的巨型蟲蛹，忠勇的將士一定有時間把這一幕上傳到的。現在說不定連天域都知道了。從樞密院到羅雯圖爾和索拜克兩位強敵指揮官，必定會陷入疑神疑鬼的狀態。”
“確實……不過，這有什么戰略意義嗎？”安妮·羅曼諾娃表示不解。
菲菲攤手，用理所當然的態度道：“我們明明一次性敲掉了兩艘戰列巡洋艦和一艘航母，但帝國官方還不知道我們的存在，這就是價值。”
至于更多的，菲菲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但既然是指揮官布置的，自然就是正確的。正經人一定學會腦補。
“不過，為什么是要向智慧宮求援？”尼摩艦長也有些不解。
情報部門的負責人道：“索拜克艦隊的副司令，塞爾璐·瑟萊汀子爵是瑟萊汀侯爵家的大小姐。而智慧宮的下一任首席大學士，呼聲最高的則是扎卡爾·瑟萊汀教授。”
“合情合理。”艦長點頭。
“畢竟是50公里長的蟲蛹，任何人看到都會很受打擊，想要尋求科學支持也是在所難免的。如果智慧宮真的能拿出什么報告，我也很好奇。”菲菲笑道。
安妮點了點頭：“確實，如果智慧宮會委派一批調查團隊過來，我們是不是可以直接截殺了？這應該能打擊到帝國的科研能力吧？”
既然是戰爭時期，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的了。可是，還是有不少人覺得，這般操作未免就有點不講武德了，而羅曼諾娃中校能第一時間想到了這方面，果然是個狠人。
可無論如何，至少從現狀來考量，整個鉆石星云的現狀便一下子安全下來了，可供大家利用的余裕便頓時多了不少。
于是，參謀部和情報部的人，便根據適時（延時十分鐘）更新的論壇消息，也迅速更新了自己的星圖。
有一個參謀很快便發現，若是貝里琉·河文的義軍艦隊在敘摩厄的TR12星系現身的消息是真實的，他們現在反而有了可以活動的空間。
菲菲正想著要不要通知一下鄧正清那邊——畢竟他們是有義軍的聯系方式的——可這個時候，正在隔壁星系行動的雷擊艦，也發來了最新通報，他們已經和破交艦隊的殘部相遇了。
尼摩準將遲疑了一下，用請示的目光看向了菲娜·李上校，而余大帥的副（夫）官（人）幾乎沒有遲疑，馬上做出了指令：“讓他們過來向我們靠攏。另外，請對方提供所有還幸存官兵的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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