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連瞥了對方一眼:“可惜?”
菲菲點頭:“就在剛才,你去魯米納和大家見面的時候,地球方面又有新的命令過來了。我估計你是不愿意看吧?”
遇到這般執著的領導,你又怎能不不感到欣慰呢?余連按了按太陽穴,最后一次看了眼這片熟悉的星空,然后轉過頭面對著菲菲掛著惡意的微笑。
有一說一,這張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如花笑顏,是很少有過惡意這么明顯的時候了。
余連抄著手昂著頭,理直氣壯道:“當然不看。只要我沒看,就沒有收到,那就不是獨走了。”
菲菲拍了拍余連的肩膀:“很好,雖然我現在也不知道魚兒這么無恥到底為了哪般,但無恥是上位者的標配技能,不得不品嘗。我的魚兒真的越來越像個愛惜羽毛道貌岸然的政治家了。”
現在會議已經結束了,大約是不用稱職務了。
余連正想要辯解什么,但卻被后者打斷道:“可是,你千萬莫要產生什么道德上的壓力。英雄如漢高,如唐宗,在這方面也總歸也是要有些表現的。有的時候,創造一個時代的超世之杰,和云起云落的草頭王就是這點差距了。”
余連總覺得這比喻似乎有哪里不對:“這說明,虛偽對一個人的事業非常重要?”
“不。這說明人還有敬畏之心,便不會變成狂妄驕橫的暴發戶。我說過了,你只要不被傲慢迷了眼,便一定是天下無敵的。”
余連依舊覺得這比喻還是很有問題,但覺得還是應該轉回正題了:“所以說了,到底有什么好可惜的?”
“剛才的那是第五封了,言辭可用的越來越激烈了,署名還包括了國防委員會紀律調查部,以及軍令總部法務執勤司。我們一旦進入了遠岸或者深淵星云,對外通訊受到的干擾就會很嚴重了,這估計這也會是最后一封調令了吧。”菲菲滿臉遺憾地嘆了口氣:“距離十二道金牌,可還差著不少距離呢。”
合著你記得是這個啊?余連橫了對方一眼,忽然還是驕傲了起來。任何一個三觀端正的青年人,在知道自己居然和“擎天之翼”岳元帥并列,都是會覺得光宗耀祖的。
不過,他還是覺得自己應該說點公道話:“這個,菲菲,我還是那句話,我雖然對地球的袞袞諸公不假辭色,但他們畢竟罪不至此。畢竟是真的在直面帝國兵鋒的威脅。”
菲菲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厭惡的神色:“如果我把這五封命令的內容全讀給你,說不定你就不會這么認為了。”
“具體說說呢?”余連還真的來了興趣。
“無非也就是裝模作樣,前恭后倨,歇斯底里,色厲內荏,距離前倨后恭遁地嚎哭泣血哀求便也沒有多少次了。我其實是很想做個合訂版的。”菲菲搖了搖頭,直視著余連,那雙深琥珀色的明亮眸子中閃爍著復雜的情緒:“魚兒,那位悲劇的民族英雄從來不是好榜樣,對你來說尤其不是。”
余連搖頭“我可創造不出那樣的功業,但我應該也不會選擇那樣的死亡的。”
“放心,我說過的。我在的,我一直都在。”菲菲拉住了余連的手:“你在選擇那樣慷慨的死亡,我是會用盡全力打醒你的。”
于是,當新塞維利亞的星間閃爍著密密麻麻的人工光芒的霎時間,龍船巡禮號才化作了虛線,沒入遙遠的星空不見了身影。她沒入星河彼端時留下的最后質量反應和躍遷信號,也迅速被帝國軍捕捉到了,很快便報告到了拉斯提亞元帥號上。
無畏艦上的拉肯中將很快便做出了判斷:“這是做給我們看的。呵呵,就像是在拍著屁股挑釁我們。”
“可以繼續追擊。根據質量殘余,應該可以分析出重力井宙點。”他的參謀長道。
“那至少需要三個小時。然后呢?遠岸星云之內的路呢?如何去走?”拉肯中將冷冷道:“交給大人物們去決策吧。”
他走到了舷窗邊,望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魯米納星,有些苦惱地道:“樞密院的大人們有沒有說過,我們應該如何處理這個星球?”
“不如請索拜克少將來處理?”參謀長道。
“好辦法。另外,是中將。樞密院已經給他升官了。”拉肯中將嘆道:“后生可畏啊!同樣的年紀,我還是個少校呢。”
“他是前大團長的關門弟子,也是蘇王殿下的愛將嘛。”參謀長指了指天:“雖然現在沒落了,但一千年前,他也是皇帝陛下的親戚呢。”
令各路軍事觀察家和時政媒體大跌眼鏡的是,此時的蘇琉卡王布倫希爾特,依舊還在新巴格達星系。她已經在這個進入泰拉本土的交通要道中待機超過兩個星期了。
對一位打仗就是疾風烈火沒有彈性防守全是勇猛進攻的指揮官而言,能在新巴格達滯留的這里兩個星期,已經空前耐心的表現了。
這讓不少自認為熟悉蘇王風格的人,都覺得難以理解。
要知道,當她的艦隊突破新亞特蘭蒂斯防線,擊潰共同體的“本土艦隊”,直下泰拉的時候,諾大一個共同體的核心國土,便已經是她唾手可得的戰利品了。
而以晨曦天使號的速度,從新巴格達到太陽系,最多也就只需要十天而已。而這個時候,地球已經無險可守了。
可是,蘇琉卡王卻偏偏停止了前進,就這么在這個四通八達的交通要道安營扎寨,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準備把這個星系當自己的本土來經營了。
全宇宙或許只有寥寥無幾的人才知道,風暴一樣的高速行軍,怒火一般的猛烈攻擊,其實都只是她的手段而已。在戰爭和政治的領域,年輕的蘇琉卡王布倫希爾特,其實比任何人都清醒,絕不會讓自己落入沒有必要的險地之中。
旁人或許會被攻陷地球的功業而迷花了眼,但南天門方向的外環艦隊主力只要還在,便一定可以威脅到她的背后。
可是,只要她在新巴格達一天,有了被兩面夾擊威脅的的就成了對方。陷入兩難境地的當然便成了外環艦隊。
至于地球。布倫希爾特其實真的不是太在意。既然藍星共同體的首都已經成了唾手可得的戰利品,那什么去取,想怎么取,便只是憑自己的心情了。
就這樣,布倫希爾特的艦隊便在新巴格達做了和新亞特蘭蒂斯一模一樣的事情。封存府庫,張榜安民,還派出一部分陸戰部隊降落到新巴格達星的失去恢復治安。
她甚至還饒有興致地接待了一下當地名流,要求他們各安其位,盡快恢復市面。
“人民為我們的戰爭付出太多了,我們便有義務讓他們生活回歸正軌。”布倫希爾特道。
作為侵略者,這話確實夠虛偽,但由于顏值擺在這里,說話便特別有說服力,頓時還真就把各路名義代表們感動得眼淚汪汪的。于是,不少人也就決定放下一切的心理壓力,好好配合布倫希爾特殿下的工作了。他們紛紛表示,自己只是樸實的鄉下人,確實沒有見過真正的天潢貴胄,現在總算是懂了,也便終于明了太陽的光輝是如何閃耀的了。
當然了,布倫希爾特也不是對所有人都和顏悅色的。
接著,蘇琉卡王又發布了禁止戕害平民百姓,以及禁止任何性質的劫掠行為的命令。違者經審判證實后,一律按軍法從事。
“我是個愛惜羽毛的人。若有人膽敢損害銀河帝國和皇帝陛下的榮譽,決不輕饒,諸位務必銘記。”她如此告訴部下。
她的部下們當然都不敢忘記。哪怕是稍微忘記,也總有同僚的血來提醒他們的。
實際上,早在一個多月前占領夜之城的作戰中,蘇琉卡王就毫不猶豫地槍斃了五十多人,其中軍銜最高的為一位少校,另外還有兩百多人包括一位準將,被剝奪了軍職押解回國接受司法審判。
帝國的軍法其實還是很嚴格的,但如何執行還是要看指揮官地彈性理解。很顯然,當布倫希爾特勾決的名單中包括了貴族子弟時,所有人便都不敢造次了,而聰明人也頓時猜到,她確實是準備把準備征服的共同體當做本土來經營了。
不知道這不是帶著任務來的。
當然了,軍隊畢竟是一個需要榮譽感來喂養的暴力怪獸,需要鞭笞需要鎖鏈但也需要哄著慣著,如果僅僅只是靠著嚴刑峻法,是很難保證忠誠了。
可是,蘇琉卡王卻又是一個能體恤下情,慷慨大方的上司,是百戰百勝的戰爭領袖,是蒂芮羅人最中意的那種款的領導者。
嚴厲的處罰固然令人不寒而悚,但只要是布倫希爾特做出來的決定,手下人當然,
就這樣,一套整肅動作下來,明明是征服者的帝國軍,卻表現得一個個宛若從童話世界中走出來的堂皇王者之師。
緊接著,布倫希爾特又下達了自己作為征服者的第一道命令。她昭告帝國控制區域內境的所有商家,不得惡意漲價或屯積日用品和生活必需品,違者嚴懲。“日用品”和“生活必需品”的定義,由帝國軍管部門說了算,隨時會增加。
這也不意外,既然是征服者,便總是有必要展示一番自己對底層人民的仁慈。財閥和鄉賢們都是很理解的。
當然了,一些自認為和帝國有著七拐八繞“親戚關系”的老爺們,也在小心翼翼地打探蘇王殿下是不是鬧著玩的,卻并沒有得到什么正面回應。
……既然沒得到什么正面說辭,那應該就是鬧著玩的吧?大概。
然而,6月還沒有到來的時候,帝國占領新亞特蘭蒂斯才剛過去一個星期,帝國軍艦隊甚至還沒有抵達新巴格達的時候,蘇王殿下留在孤夜城的代理人奧斯坦娜·巴爾中將,便迅速行動了起來。
位于孤夜城的藍星果品公司總部被被帝國軍占領,從董事會成員到八成以上的公司高層,都以“投機倒把,違反殿下敕令”的名義被逮捕。這家公司是全奧利匹斯星區,乃至于整個共同體最大的農業開墾集團,旗下還包括有食品加工,運輸和超市零售等等業務。
另外,聽名字就知道了,這家企業肯定和聯盟的星河果品公司有脫不開的py關系,雖然他們從來不承認便是了。
在被帝國軍拖走的時候,藍星果品的老董事長,被許多人成為孤夜城地下皇帝(至少是之一)的大人物,對著記者們的長槍短炮嚎著喪:“這是迫害!這是赤果果的政治迫害!帝國不遵守承諾,他們要清洗我們這些愛國者!同胞們,我們要……”
由帝國沖鋒隊臨時充當的軍警們任由這位財閥大人物哀嚎著,但手里的動作卻毫不客氣,像是拖著一條悲鳴的老狗。
記者們或許是覺得太粗暴了,紛紛露出了不忍卒讀的表情,但圍觀的群眾們卻紛紛覺得心中充滿了快意。
甚至就還在整編的原星區警備隊的士兵們,也都覺得一個個神清氣爽念頭通達,便連兇巴巴的帝國將軍們都顯得慈眉善目了起來。
這種復雜的情緒,在他們得知藍星果品公司有六人被判處死刑,并且當天就拖到城外的軍營用離子炮執行之后,頓時化作了某種狂熱的崇拜之情。
“是的,做事就得這樣啊!”
“他們那個清掃部的部長,手里的人命可比孤夜城的黑社會頭子們加起來還多!”
“國家變成這個樣子,不就是這些財閥的老爺們做的嗎?”
“那位蘇琉卡王殿下是慈悲的偉人啊!我崇敬她!”
“你崇敬她是因為她慈悲嗎?我都不惜得說你!”
“如果說,我是說,如果我們的余將軍和她的緋聞是真的,這仗也就不用打了嘛。”
“是的是的,是一個好結局。”
“這話可不興說啊!”
“我特么太喜歡帝國了!”
當然了,帝國軍的征服經驗實在是太豐富了,可不是只會破壞而不會建設。藍星果品的董事會和高管們雖然被一網打盡了,但農場、工廠、超市以及物流系統的工作人員們也依然在崗,各盡其責。
在帝國軍的要(威)求(逼)下,這些部門的基層主管只能戰戰兢兢把同事們召集起來,想方設法恢復營業和生產秩序。
然后,基層工作者們赫然發現,沒有了總部的那些高管“金領”以及更高層大佬們的桎梏,工作效率反而快了許多。
廣闊的新天地便如此降臨了。
在短短一個星期之內,被各種凄凄慘慘戚戚的刑法處決的孤夜城大人物超過200人,都是什么財閥大佬黑(喵)道首腦以及原政府高官之類的。
當初那位舉辦了入城儀式向布倫希爾特的頭像跪拜的戴里長官大病一場,躲在自己郊外的小莊園中瑟瑟發抖再也不敢露面了。
根據去探望的人的說法,已經被嚇得肝膽俱裂,估摸著也就這么幾天了。
就這樣,當初孤夜城起義市民和工人們,在灑下了數萬人的鮮血都不能打倒的“大人物們”,被龍王伸出一根小指頭碾了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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