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一個喪家失國的顛婆,說話的口吻卻特么像是個盟主。普朗克船長回應了一個千錘百煉的營業用微笑,認真解釋道:“陛下,我們在深淵星云已經躲了大半年了,復仇號雖然也有潛行的功能,但我們畢竟需要去補給和打探消息。我們的行動,其實已經引起自由港的注意力了。”
埃羅人的女王看了海盜船長一眼,眼神中似乎瞬間有回復了不少神智:“哦唷?堂堂的環世之蛇,在深淵之都居然沒有自己的話語權嗎?”
“畢竟是海盜建立的城市,都說好有奶便是娘的家伙……連聯盟和帝國的灰手套,在這個城里的話語權也比我們高多了。”普朗克的笑容中多出了一絲尷尬:“更何況,現在的蛇畢竟是在蟄伏期啊!”
托米泰莉女王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笑容更顯得諷刺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環世之蛇在深淵之都里是有勢力的,但因為你們正在蟄伏期,所以便不能暴露了。”
船長再次回應一個微笑。他總不能告訴對方,組織負責“自由港”和深淵星云業務的蛇首,自己是認識的,甚至線下面基喝過酒的。
所以我才討厭你們這種半吊子啊!普朗克嘆了口氣。要么就瘋瘋癲癲的神棍蛇精病到底,要么就還是那個英明神武的埃羅人女王,史上給帝國和銀河諸國造成最大損失的掠奪者大可汗。擱這兒來回切換算是怎一回事?
如果說,這次冒險活動的初期,普朗克船長對托米泰莉女王還有一些同情和尊敬,現在便已經漸漸開始厭煩了。他所有的正面情緒,也都在長時間的拉鋸和探索中消磨掉了。
如果不是實在打不過,船上所有的同伴加起來都打不過,他說不定已經翻臉了。
當然了,作為船上情商最高的蛇首,他還是保持著無懈可擊的微笑,耐著性子問道:“它……不,祂,我說的是復仇號的半身,到底什么時候會現身呢?我們目前打探到的消息,也都是無法證實的傳言。”
“有傳言,便說明祂正在接近。”
“可時機不會永遠在等我們。”
“時機馬上就要成熟了,這是這孩子告訴我的。”托米泰莉大可汗撫摸著船內通道的側壁,露出了神往而沉醉的神情:“他正在渴望億萬年后的融合,渴望一場血與火的盛宴!我們只需要等待。”
這位偉大的女士在發癲的時機,還是真是巧妙啊!
普朗克船長非常感動地向對方鞠了一躬,優雅地離去了。
他離開了外觀仿佛祭壇一樣的艦橋,沿著寬敞的通道向著船后面走去。
這位資深的海盜船長當然已經非常熟悉自己的座駕了,就像是熟悉自己那曾經心愛的九蛇號一眼。
他現在也知道,這艘內部整得像是個兒童樂園一樣的船,確實一艘非常危險的怪物。看上去光潔無縫仿佛整個都是用石頭構成的戰艦,兩舷布置在至少二十門以上的光矛炮——他不知道那到底算不算光矛炮,反正體現出來的效果是非常接近的。射程、力場穿透,高溫溶解乃至于聲光效果都非常想。
只不過,它們的射速又比真正的光矛炮快多。一旦發射,那深藍色的光柱便會宛若神劍一樣劃破虛空,交織幾乎無法逾越的攔截網。
船頭和船尾各有一門主炮,可以發射出一條光鞭……普朗克只能這形容這種武器。他就像是一條可以延展到千萬萬公里之外的光刃似的,華美之極卻也無堅不摧,且還能根據操作者的意志波動飛舞,就像是長鞭似的。
當了一輩子海盜的普朗克覺得,或許家族幾輩子的老海盜們都沒有玩過這樣的船吧。他迫切地想要去找個地方彰顯一下這艘戰船的威力。如果不是還在涅菲的“過去小姐”提前做出了指示,他可能真的會去開著這艘掠奪者的古船“復仇者號”,去撕咬一下深淵星云中的海盜自由港了。
另外一半嗎?真要是增加了另外一半,威力會有多強呢?可是,誰又能保證,就一定可以融合,而不是殺得昏天暗地呢?
普朗克船長一邊想著,便聽到了左邊的艙室內發出了喊殺聲。
他偏過頭瞄了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老朋友,著名的傭兵界傳奇,在蛇中代號“髓火”的亞龍人,正在帶著三十多個精悍的傭兵訓練。
他們身處只有中學教室那么大的艙室中,每個人都帶著頭盔以及類似外骨骼一樣的裝置,每個人也都只占據了書桌那么大的方寸之前,大聲吶喊著比劃著拳腳。他們整齊劃一,明明只有三十幾人,卻表現出了仿佛千軍萬馬一樣的氣場,但卻完全沒有影響到周圍的同伴。
這些人都是以一當百的精銳,真到了關鍵時候,或許就要靠著他們登陸“另外一半”了。
當然了,即便是加上這些人也實在是打不過神神叨叨的大可汗。這位埃羅人的戰士女王,在獲得了這艘古船踏上征途之后便確實是越癲了,但也越強了,強得不見根底,強得簡直不太像是個埃羅人。
不過話說回來,就帶著個頭盔在書桌那么大的方寸之間比劃拳腳隨便喊喊口號,真的是可以起到訓練作用嗎?
普朗克船長自己也是個靈能者,但畢竟不是武斗派。既然“燧火”這個戰斗專家說了可以,那應該就可以了吧。
他穿過了通道,在船只上層的瞭望臺上找到了自己忠心耿耿的大副芳汀小姐。
“所以,還是沒有什么答案?”大副從中央的操作臺上抬起了頭,眼神戲謔。
“一如既往……你這邊呢?”
這艘啟明者的遺物船并不大,但既然具備了超出常識的武備,自然也有超出常理的偵查和監聽能力。
于是,這個像極了游戲操作臺的監控終端,便完全又芳汀小姐接管了。畢竟船上受過高等教育的真學霸還就她自己了,能聽得懂八種語言,熟悉商界的軍界的黑(喵)道的所有航行術語。
“自由港那邊的幽靈無畏艦傳聞最近多了很多,而且有一艘屬于賈庫的走私船最近也在附近被擊沉了。幸存者也說是幽靈無畏艦做的。”
“賈庫?”
“對,就是那個宇宙黑(喵)道巨酋的賈庫先生,自由港的地下市長之一。等等,這位不會也是你們蛇的人吧?”
“說了多少次了,是咱們的蛇。”普朗克船長分辨道:“您現在也是環世之蛇的成員。”
我又沒有從環世之蛇領工資,為什么就糊里糊涂成你們的一員了?芳汀小姐翻了個白眼。
“另外,賈庫先生當然也不是自己人。我以未來公的名義起誓!”
未來公存不存在都不知道,這誓言有什么意義。芳汀小姐在心里冷笑,隨即道::“如果傳言有道理的話,那艘幽靈船的行動范圍,確實正在漸漸地接近這里。”“……自由港的道上兄弟們,可是準備摩拳擦掌地討伐幽靈船?”
你是在說什么夢話?何時對黑(喵)道有這種不切實際的認識了?芳汀小姐看了他一眼,發出了明顯的嗤笑:“當然是在考慮怎么逃跑了。托斯船團的人昨天就撤了。船長,如果您現在有攻打自由港的想法,差不多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好可怕的想法。那就只是個自由港。”普朗克船長打了個哆嗦。
大副小姐道:“所以我就只是開個玩笑。女王陛下不讓我們輕舉妄動,只想要在關鍵時候可以捕獲那艘傳說中幽靈船,補完她的埃羅女王復仇號。”
芳汀看了看一臉自己便秘的船長,:“我可以理解,想要對這樣的敵人復仇,怎么準備都是不為過。可是,在這件事情上,我支持她。”
“所以我就不明白了,一個如此渴求復仇的女人,為什么不去找近在咫尺的地球人,而是帝國呢?嚴格意義上,對她的希望給予致命一擊的,可是地球的那條破曉之龍呢。”
“但動手屠殺婦孺的是帝國啊!光榮的神圣銀河帝國,在不做人方面,可比我們這些海盜狠辣多了。”芳汀小姐冷笑道。
“對蒂芮羅人來說,這大概是一種垃圾清掃。要不是地球人在抵抗,他們可是真把黎明星域當本土經營了。”船長也同情地嘆了口氣。
“是啊!地球人真頑強,不愧是人類。”
普朗克船長旋即意識到,自己和芳汀都是人類,在這里抨擊帝國的種族政策,總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感覺。
芳汀小姐想了一想,露出了神秘的笑容:“除了自由港那邊,我還探聽到了一些別的消息,關于對面的帝國那邊的。”
“哦?皇帝掛了?”普朗克船長頓時來了興趣。作為一個幕后反派組織的老魔頭,又怎么可能沒有關注過那場“血光之災”的現場談話呢?
如果皇帝掛了,托米泰莉女王的復仇不就相當于直接完成了?按照事先約定,這艘船就是自己的了。
普朗克船長一點都不怕對方會反悔。為了得到蛇的幫助,埃羅人女王可是和盟主簽訂了限制契約的。
“皇帝最近應該會龍顏大悅每天多吃兩碗飯吧,一時半會應該掛不了。”芳汀小姐笑了:“帝國在敘摩厄星區的丹扈爾星,對義軍進行了一次毀滅性打擊。由起義奴工組成的三十多萬義軍,全部灰飛煙滅。”
“哦,真是一群勇敢的可憐人。”普朗克船長帶著客氣的敬意感激道:“所以呢?”
這群勇敢的義軍,卻和自己這個邪惡的蛇首有什么關系呢?
“帝國軍在丹扈爾星,發現了蟲子,還打了一仗。是的,就是你對我說的那種,你們用來做試驗的那種蟲子。”大副小姐把截獲的帝國軍情報打開了。
“再見了。我的朋友。再見了,義軍的戰士們,你們將在戰火中永生。”
夏莉望著丹扈爾星系的方向,發出了一聲沉重的嘆息聲,拭去了眼角的眼淚。
當然了,她現在其實已經沒有淚腺的功能了,甚至連這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都是擺設,但還是忍不住憋出了眼淚。
“還有你啊,胖子……對不起,只有丟下你了。可是,你是人類,應該會活下來的吧。”如果說夏莉有什么真的覺得特別抱歉的對象,當然便有且只可能是自己的向導,那個大黑胖子安德羅·莫塔了。
可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當來自帝國的中子彈空中打擊連綿不絕地墜落在土地上的時候,義軍將士們這才赫然發現,自己一切之前所付出的一切犧牲和奮戰,都不過是在瓶子里張牙舞爪的蟲子似的,勇敢卻毫無意義。
即便是夏莉,一時間也被壓制得抬不起頭來。最后也只能拽著大黑胖子莫塔一路跑進了丹鐵城的地下隧道中。
很幸運,這個工業城市是存在一個規模很大的地下隧道的,姑且能當防空洞用。
“譚先生說的是對的,義軍對丹鐵城的圍攻是無謀的盲動!我必須要把這里的消息告訴河文將軍,還要想辦法通知譚先生和‘艦長’。必須要告訴他們,義軍將士的勇氣來得快去的也快,而且他們從來都是我行我素毫無章法。必須要有鐵的紀律,才能有鐵的軍隊。”身負重傷的莫塔喋喋不休地對夏莉道:“我必須要把這些事情告訴他們。”
可是,他隨后才發現,自己的一只手和兩條腿都被炸掉了,便是軀干上都有非常明顯的貫通傷。
手攢的動力甲,在軌道轟炸的沖擊面前,根本沒辦法讓自己得到更有效的保護。
那為什么我卻一點都感受不到疼呢?莫塔覺得不可思議。這種奇跡般的沖擊力,反而讓他忘記了死亡的恐懼。他驟然亢奮了起來,用唯一的手抓住了夏莉的胳膊,大聲道:“夏莉小姐,您是高手,我知道您一定是高手,一定和艦長認識。請您一定要把這里的話給他,所有的犧牲都必須要有意義,我的話……”
“閉嘴!”夏莉道。我才不想和你的“艦長”見面。一想到那個人,她就會忍不住瑟瑟發動汗毛倒豎的。雖然她現在沒有寒毛也應該沒有打寒噤的神經了,但還是還有這種精神反應。
然后,在靈能的作用下,莫塔閉了嘴。在主宰的作用下,他的傷口愈合了,雖然短肢一時間長不回來——主要是夏莉不想要耗太多體力,但死肯定還是死不了。
“我們先撤!”夏莉道,接著便提著大黑胖子少了半截的身體準備逃跑。
然而,在他們剛剛沿著地下水道穿到城區外圍的時候,身穿紋章機的星界騎士和審判官便出現在了她的正面通道上。
“尊敬的女士,請放下武器吧。哦,順便還放下你的同伴。”一位篆著華美盾徽的紋章機后,發出了端正而恪守禮儀的勸降聲,那是一個充滿魅力的中性嗓音,依稀還帶著一絲不羈的瀟灑和妖冶:
“說實話,我可從來不愿意傷害您這樣可愛的小貓咪。”
聽得出來,紋章機后的主人一定是位充滿中性魅力的颯爽美人了。
于是,夏莉二話不說地露出了惡心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