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自然紋章號的船體有了非常明顯的傾斜，艦橋上的軍官們都很難想象自己是被擊中了。作為驕傲的泰坦艦的成員，他們非常了解這艘船的性能，對其防空火力，護盾強度，裝甲厚度，乃至于煉金功能都充滿信心，甚至迷信。
就算是地球人的雷擊艦已經在數次大戰中證明了自己的能力，泰坦艦的輝煌和榮光也是不容詆毀的。我們怎么可能被那種玩具一樣的小家伙偷襲成功呢？
至于之前翠翎戰役的那點嘛……第一，那是要塞炮。第二，那是巧合，非常偶然的巧合。
而且，不談戰死者的身份只談死亡率的話，確實只是不疼不癢的微小損失嘛。
于是，當艦長倫里金準將得到確切的遇襲報告時，第一個反應是有人在忽悠自己，船上又有舊時代的余黨在搞事，來騙來偷襲自己這個空降派。
要知道，翠翎星系戰役的那神乎其神的一炮，可是把這艘船上大部分的指揮層都全滅了。之后從艦長、領航員、大副到炮術長和安保主任，都是空降的。可是，為了讓紋章號早一點恢復戰斗力，也不可能把船員給換掉。
空降派和土著派從來都是格格不入的，從地方到軍務都是如此，這也是人性通用的傳統藝能了。
更何況，新上任倫里金準將還是蓋蕊貝安公爵的死黨，一位非常注重體統的貴族軍官，這就和普通的艦員自然是有些格格不入了。
他望著熒幕之后的輪機長，沉默了一下，又像是確認地問道：“被擊中了？”
輪機長是個盎芒斯人，是這艘戰艦的上屆高層中的難得的幸存者，不管是作為舊時代的殘黨，還是異星種族，都和現在的這幫貴族老爺格格不入，但事情已然如此，他還是只能一邊擦著汗一邊鼓足勇氣道：“是的，一發反物質魚雷在近距離爆炸，沖擊波突破了護盾，對B引擎造成了損害。”
“僅僅只是這點損害嗎？我剛才感受到了全艦都有了很明顯的便宜！”艦長道。他現在才后知后覺地發現剛才好像有哪里不對，但并不耽擱自己以此為議題來pua部下，這其實也是家學淵源的貴族老爺們的基本素養了。
“B引擎還在運動，但出力無法均衡，且方向缺失，才影響到了全艦運行。我們已經關閉引擎了。目前，損管組正在維修。”
“需要多長時間？”
“因為傷到的是環向磁場約束器，我們需要更換新的零件，進行磁場調試……”
“需要多少時間？”艦長又重復了一遍。
“至少，一個小時……”
“你只有三十分鐘。”倫里金準將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就像是在敘述客觀事實似的，就像是隱藏著深淵的一池湖泊似的。
“可是，艦長，我們……”
“你只有三十分鐘，現在只有二十九分鐘三十秒了。另外，我會排一個班的擲彈兵到您的崗位上去的。”艦長沒有理會輪機長連毛發都開始發白的臉色，不由分說地關閉了通訊。
然后，他便從大副這里得知，B引擎既然已經關停了，全船的速度自然便會慢下來了。這樣一來，會被敵人的艦隊追上來了。
“我們研究過敵人的戰術動作，有一定的危險性。”作戰參謀道。
“所以呢？護盾和火力會受到影響嗎？趕過來的敵艦隊，是好幾艘泰坦嗎？”艦長反問。
泰坦自然是不可能的。實際上，就連無畏都沒有，只有戰巡和航母。
“地球的鄉巴佬們想要跳幫？我們還真的被小看了啊！”倫里金準將冷笑了一聲。剛才連虛境領主的分身都被大家擊退了，更何況是區區的地球人。
“諸位，你們看到了嗎？地球人想要跳幫？想要奪取我們的泰坦！”他又大聲重復了一遍。
這種羞辱試鼓舞還是很有用的。普通的帝國官兵只要真心認為自己受到了侮辱，士氣當然便可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了起來。
軍官們則在一旁紛紛表示，以自然紋章號的戰斗力，地球人的戰艦湊近了也就是挨打。歸根結底，他們也就是一群四處晃蕩，都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誰的野狗，還真以為巨龍打盹的時候跟上來，便能傷害龍鱗嗎？
當然，也有老成持重的參謀表達了這樣的疑慮。現在，經過了剛才的幽靈登陸洗禮之后，自然紋章號上的乘員也還有五萬多人。其中精銳的沖鋒隊員和裝甲擲彈兵有近兩萬人，除此之外，普通艦員都受過了基本的自衛訓練，也是能批甲上陣的。反正這是堂堂的泰坦艦，船上的裝備和武器當然是管夠的。
讓專業的艦員去客串陸戰隊的填線寶寶，自然是有點暴殄天物，但真若到了關鍵時候，也就顧不得這許多。
反正剛才虛境幽靈和黑霧觸手怪登陸的時候，這種事情已經發生過了一次，便無所謂再來一次了。
不過，現在的問題在于，船上沒有靈能者了。
確切地說，目前船上還算是康健的靈能者只剩下領航員和生命顧問了。
后者相當于是神秘側的艦隊醫療顧問，乃是帝國禁衛艦隊的特有職位，專門是為泰坦艦或一些特殊戰艦設立的。
水手長和擲彈兵的旅長也是靈能者，但在剛才抵抗虛境之物登陸的作戰中受了重傷，現在還躺在培養皿里，正在由后者照顧。
至于其余的靈能者，包括船上的正牌安保主任，居然都被蓋蕊貝安公爵帶走了。他們真的是被帶到了字面意義上的另外一處戰場中去了，可不是凡人們能聯系得上了。
堂堂的帝國泰坦艦，神秘學戰力居然捉襟見肘，這也是挺令人驚訝的。
這些老成持重的參謀們便提醒長官，要不要詢問一下蓋蕊貝安殿下的意見。
不過，倫里金艦長在短暫地猶豫之后，卻搖頭道：“殿下吩咐過，除非是要棄船了，便不能打擾她。嗯，這是她的原話。”
高級軍官們面面相覷，都覺得純度這么高的話，也就得是這種實權皇族敢說了，換成別人說不定都會被扣個“詛咒我艦，亂我軍心，其心可誅”的帽子，然后就被執行判官拖到艙門口，一腳踹到宇宙中去了。
“而且，這艘船的指揮權，她本也就全權交給我。以自然紋章號的火力，要是真的地球人的小舢板跳幫成功，我也就沒臉還坐在這個位置上了。”倫里金準將的態度非常決絕，整得大家的壓力又有點大了。
他似乎是察覺到了這一點，又和顏悅色地安慰道：“呵呵，只要諸位齊心協力，就算是沒有友軍的配合。我們現在所在的這艘泰坦，也依然是難攻不落的移動要塞。任由大風拂過，也堅若磐石！只要再堅守不到兩個小時，當羅薩奈歐長官的艦隊趕到，勝利便在我們手中。”
別的不說，這位貴族出生的將領，至少在語言煽動方面是很有長才的。
“諸君，我們其實已經握住了勝利！當敵人冒險在光榮的泰坦面前造次的時候，戰爭的拐點便已經來了！這一仗，我們一定會取得勝利！我們就在這里中央開花！”
軍官們紛紛應和，士氣爆棚，完全不覺得哪里不對。
事實證明，這些帝國軍官雖然驕橫，但驕橫得還是很有理由的。
在俠盜中隊的轟炸取得戰果之后，地球人所剩下的雷擊艦也理解調轉了船頭，試圖重新發動了一輪轟炸。這一次，他們又有四艘艦艇被擊毀，可在敵艦密集的防空火力攔截，以及各種磁場干擾之下，也只有三發魚雷命中，但依舊只對泰坦艦造成了皮外傷。
像之前俠盜中隊那近乎于完美的一擊，確實算是個小概率事件了。
于是，新神州中隊和破曉中隊，在打完了所有的反物質魚雷之后，只能返航。他們失去了將近一半的戰友和艦艇，但也成功把敵艦的動力削減到了正常狀況的百分之七十以下。這種交換比到底劃不劃算，確實是個見仁見智的問題了。
可是，相比起雷擊艦之前的那種輝煌戰績，這或許是這種劃時代兵器的首次失敗吧。
而同一時刻，在倫里金艦長的指揮下，自然紋章號也沒有繼續高速兜大圈子了。反而開始加大了轉向的拐角，明顯是準備進行敵前轉向了。
若是在雙方已經鋪開陣勢開始對轟炸的時候，這當然是堪稱魯莽甚至愚蠢的選擇。可對皮糙肉厚的泰坦艦來說，卻充分地利用了護盾和裝甲的優勢，在若無其事地挨了幾次戰巡的炮擊之后，成功讓自己從最危險的戰術位中擺動了。
然后，面對著地球戰艦的圍攻，自然紋章號僅僅只是只用舷側的排炮，便將四艘戰巡和八艘重巡洋艦的火力完全壓制了下去。短短五分鐘之內的交鋒，地球艦隊寸步難進，一艘戰巡重傷不得不退出戰場，三艘重巡洋艦當場沉默。
好不容易才進入有效跳幫距離的強襲航母，也在第一時間就被數門懸掛在艦身上的露炮臺的集火攻擊。一艘君士坦丁級航母甚至都來不及把登陸艇放出來，就被當場被擊沉了，數千名陸戰隊員瞬間化為了宇宙中的塵埃。
其余的航母見狀，自然也不能再冒險跳幫，只能無奈地后退到了戰巡的掩護范圍之后。
地球士兵們望著這艘巨艦那凜然不可侵犯的身姿，一時間只覺得頭皮發麻。
他們明明已經看到了雷擊艦俠盜中隊的悲壯沖鋒，卻根本沒辦法讓戰友們的犧牲化為戰果，心中悲憤卻又無計可施。這種挫敗感，是很容易變成絕望的。
“真是一個怪物！”地球將士們如此唾罵道。
“所以，要等到無畏艦上來以后，硬沖嗎？”軍官們也在考慮著這種作戰計劃。可他們都知道，若真的演變成這樣的戰況，傷亡率，以及主神級所一定會遭遇的損壞，一定是會嚴重到無法承受的地步。
對藍星共同體來說，無畏艦畢竟是不可再生資源的。
到了這個時候，陷入猶豫和尷尬境遇的，反而變成了占盡上風的地球人了。他們現在方才知道，為什么泰坦艦會是時間最可怕的戰爭造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