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結要塞，藍星共同體司令部中。
米希爾·肯特開始報告：「剛才的突襲非常成功。瓦蘭吉師的4團和16團，已經成功擊潰了正面的帝國守軍，占領了D15和E18區，距離中樞車站的直線距離只有不到4千米了。」
「然后就推不動了吧？」楊希夷捧著紅茶給自己熱手。
肯特當做沒聽到，繼續用按部就班有條不紊的聲線報告道：「帝反應迅速，已經增兵了。另外，陸戰第八師11團在西南區通道遭到了‘恐狼團的反擊，退回了原有戰線。帝國恐狼團的士氣高漲，已經沖上了陣地發動了白刃戰，我已經讓地獄傘兵師的高地團去支援了。」
「很好，但是務必提醒薩柯布上校要見好就收。」
「您放心就是了。薩柯布上校可是您的老部下，遵循著打仗只需三分力的原則，另外七分都是用來殿軍和戰略撤退的。」
楊希夷被紅茶燙了一下。他總覺得對方這仿佛是在諷刺自己，便沒好氣地放下了茶杯，拍了拍藏在胸前的終端，呼叫了一個通訊。
「秋名山中校，你們的情況呢？」
「星港那邊秩序井然，有奧威爾少將親自盯著，還有兩個師確保各個重要樞紐運轉，所有的通道都暢通無阻。大家也都做好準備了。」光幕之中的秋名山八幡推了推自己的眼鏡：
「至于屬下這邊已經把我們在歐諾彌亞兵工廠生產的所有離子鹽炸彈和核彈都用上了。還包括駐留艦隊所有的反物質彈頭。不過，在帶領工兵開始行動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個古代要塞的結構超出我們現有太空城設計的常識。如果僅只靠這些彈藥，下官實在無法保證D計劃的成功率。」
楊希夷道：「所以，才有格蘭特和金兩位大師這半個月的工作。所有超出現有科學范疇理解的現象和構成，都可以被視作是玄學。這個團結要塞就是如此。能對抗玄學的，就只有玄學了。」
「……楊老師，如果您最得意的那個學生在此，他一定會說，這世上就沒有玄學。能被普通人干掉的，都是玄學！」米希爾·肯特一本正經道。
「他可不是我的得意學生。我到現在也沒有做一個教育工作者的覺悟，又何談什么學生呢？我們倆頂多是狼狽為女干的合作伙伴。」楊希夷一本正經地分辨道：
「另外，明明他才是最玄學的一個，結果現在混成了最雙標和最虛偽的一個。」
「……我可以將這當成您的教誨嗎？」秋名山八幡一邊把笑意隱藏在了眼鏡 「不，我這是闡述事實，包含著正面情感的那種。站在他現在的立場上，這些都是極好的特質。我個人是希望他認真保持下去的。」
米希爾·肯特保持著平靜的表情，只是眼神難免有些古怪。
光幕之后的秋名山八幡則干脆低下了頭，沉重地咳嗽了一聲。
「繼續吧，秋名山中校。」楊希夷道。
秋名山八幡繼續用公事公辦的棒讀音慢悠悠地道：「如果計算不錯，是可以做好隔斷的。不過，若時機出現絲毫紕漏，都有可能把我軍的斷后將士也隔斷。」
「計算結果呢？」肯特問道。
「電腦計算結果，終究是基于標準化模量建構起來的理想模擬。誰都不能保證，人的行為會不出意外。或者說，以下官的認知來看，在戰場上，想要不出意外的情況下，便一定是會出意外的。更何況，我們要配合的，可不僅僅是科學造物構成的爆炸陣列，還有兩位大師花了半個月勾畫的煉金陣列。一旦涉及到了神秘學，便絕不是電腦終端可以完成計算的了。」
說到這里，秋名山八幡還是有了一個短暫的停頓：「卡萊·金大師剛才已經表示，要求我們控 制終端交給他。」
楊希夷沒有馬上做出決定，而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紅茶。他這次仿佛絲毫沒察覺紅茶的溫度似的，抿了幾口之后，拿下軍帽撓了撓頭皮，不悲不喜地出了一口氣。
「艾琳科大師那邊也開始了吧。」他問。
「蔚藍衛隊的洪笙上校回報，已經感受到了通道之類的巨大靈力交纏。他無法接近，只能確定，確實存在三個生命波動。」
楊希夷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很好。可以啟動了，請奧威爾少將那邊做好組織。先是平民，然后是陸戰隊，司令部機關和蔚藍衛隊最后撤離。記住，你們只有兩個小時！」
「明白！」米希爾·肯特和秋名山八幡立即回應。。
「第十三艦隊方面，可有回復？」
「埃莉諾·波拿巴準將已經回電，一切都在計劃之中。」肯特趕緊道。
「是不是有點太順利了？」
肯特大約猜到了對方的意思：「至少從目前來看，一切的發展，都沒有超過我們一開始地預計。」
「這才是我擔心的地方。如果埃莉諾·波拿巴那丫頭得意忘形，真的把佯動玩成了主攻，那可就真的頭疼了。」
「需要讓八幡制訂一個B計劃嗎？」米希爾·肯特笑道。
「……嘖嘖嘖，米希爾啊米希爾，以前在學院的時候，明明你是最乖的那一個啊！現在卻也變成一個陰陽怪氣尖酸刻薄的大人了。這到底是受到了誰的影響呢？」
「在我們開始以行動之前，波拿巴司令官會統合外環艦隊的主力，進入西尾星系，吸引三國聯合艦隊及其帝國監察艦隊的注意力。不過，這一路的行動雖然動用了我們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兵力，但依舊是佯攻。不過，佯攻會不會變成艦隊決戰，并不完全取決于他們，而是取決于我們的戰果。」
剛剛成立的外環戰區副司令，共同體海軍中將余連，站在講臺上，為自己剛才長達半個小時的講解，做了一個最后的總結：
「以上，就是我對血門星系的攻擊計劃了。這項計劃，已經得到了波拿巴上將和希爾維斯特中將二位長官的認可。諸位，有什么問題，現在就可以提了。我們暢所欲言。」
在他背后的巨大光幕上，浮現著一個完全的星系星圖，這個是凱泰王國的血門星系。兩個要塞，一個大型太空貨運中轉站，一個大型維修船塢，十二個集群的炮臺，以及所有可能存在的戰艦，都以軍用圖標的方式標注在了星圖上。
他現在所在的位置，是一個屬于直布羅陀要塞的階梯會議室，本是外環艦隊用來召開大型會議用的。可現在，卻也幾乎坐滿了，放眼望去，足有上千人之多。
這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外環艦隊飛慣了亞光速截擊機和強襲登陸艇的精英飛行員，對這些人來說，適應一種操縱性更好的新型裝備，需要的時間還是很短的。當然，從現實情況上考慮，他們擔任地也并非是攻擊箭頭任務。
然后，便是從遠岸星區、外環星區和新神州星區征兆的飛行員，他們所有人都有服役經驗，在退役之后也長年負責過相關工作，而且還參加過人聯和遠岸軍區組織過的為期四個月的「特種航校培訓班」。他們承擔的其實是后備的梯隊任務。
緊接著，便是在大公海星域的「寒王星峽戰役」中立下輝煌奇功的虎豹騎的駕駛員們了。高蘭夫上校、斯奈德中校、以及讓·庫克中尉等人都在場。
最后的，當然便是從新神州方面過來支援安妮·羅曼諾娃少校和她的新神州1號機組成員了。
嚴格意義上，這個由年輕的女飛行員帶領的機組，才是擁有在 場最輝煌的戰績。
當然，或許是因為站在講臺上的人，講出來的計劃太顛覆正常人的想象力，便也造成了非常自然的冷場。
「我知道，這是一場從未設想過的作戰方式，或許是天馬行空，也或許是超出想象。大家會覺得疑慮也是可以理解的。現在，你們有五分鐘中的討論時間。然后再向我提問。」
會議室中卻確實出現短暫的停頓，接著便響起了「嗡」的轟鳴聲，所有的飛行員們都開始交頭接耳，不少人爭論得甚至很激烈。
余連就這么施施然地坐在在講臺上，甚至還給自己開了一罐冰闊落，咕咚咚地灌了一口。
坐在第一排C位飛行員小姐立即舉起了手：「提問！提問！」
這個「飛行員」小姐一邊用胳膊夾著頭盔，一頭莫名帶著絲神性的銀灰發，在腦后盤了一個發髻，玲瓏有致的身材則包裹在了還能反光的黑色緊身衣之下——話說回來，飛行員的抗荷服確實是貼身的，但外面還配一層防護服。更何況，誰特么開會的時候會穿這一身啊？
不用說，這位自然只能是灰灰小姐了。
……你這真是spy上癮了啊！
余連就當是沒看見，繼續喝著自己的廓落。
小灰一邊吊著眼角，努力把鄙視的情緒放到最大，一邊繼續道：「話說回來，偉大神圣光明善良慈愛包容的文明引導AI給出來的，明明是對付宇宙輻射侵蝕，增強艦船和太空設施壽命的涂料，怎么就被用在戰爭中了呢？還被某個戰爭販子用在偷襲上，請問這是什么樣的行為？」
余連就當沒聽到，又嚼了一口冰闊落。
反正在場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人能看到小灰，當然也聽不到她的聲音。
同樣也坐在第一排高蘭夫上校猶豫了一下，隨即舉手——話說回來，小灰把中間的位置占了，你們就一點都沒覺得哪里不對嗎？
「閣下，在波拿巴炸司令官的外環艦隊主力進行佯攻的時候，我們這一路的機群則會在艦隊主力的掩護下，繞道三途川星系。可是，這會多上兩次躍遷，對小型艦艇是一個負擔，在路上也難免會遇到敵人的巡邏艦隊和探測陣列。」
余連表示這是一個好問題，便耐心解釋道：「所以，在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內，外環艦隊已經在相鄰的數個星系中，和聯合艦隊鏖戰了數次，基本上已經把敵人的無人衛星和偵查哨站掃平了。當然，我們也面臨同樣的處境，這倒是給了我們行動機會。」
他又調出了三途川星系的星圖。
這個星系位于南天門和血門要塞之間，走西尾星系的航道，稍微拐一個完，便會進入這個星系了。按理說，這也算得上一個交通要地，但一直沒有得到什么開發，也鮮少有商船會走這條路。這是因為，這是一個相對罕見的三恒星星系。且三顆恒星都已經進入晚年了，其中一顆甚至還是顆脾氣暴躁的變光星。
都被最早的地球探索者起名為「三途川」了，可想而知其自然環境是有多惡劣。
大艦隊是不可能在這個星系內進行決戰的，但小規模的巡邏艦隊玩玩滲透倒是可以。
「所以，伏羲號才會擔任突襲艦隊的先導。若真的遭遇巡邏艦隊，那就在對方反應過來把巡邏艦敲掉。如果發現敵人已經有了準備，那就溜之大吉吧。」余連笑道：「諸君都是小船，小船是很好調頭的。我這個開大船的都不擔心，你們又有什么好糾結的呢？」
現場漸漸出現了一些笑聲。
此時，坐在第二排的安妮已經將手舉了起來。
「羅曼諾娃少校，請講。」
安妮站起了身 ：「長官，我想知道，類似這樣的戰術，您應該是已經處心積慮好久了吧？」
這姑娘其實是在變相告訴大家，這次戰術其實是深思熟慮的結果，而非某人的拍腦袋地異想天開。
好吧，這個暴風族大姐頭，雖然看著就是個能噸完3斤伏特加然后開始飆車的類型，但也有非常細心的一面。
余連給了安妮了一個會心的微笑，然后道：「在我的腦袋里模擬了至少一百次，用終端也模擬了至少三十次。成功率……電腦的成功率其實并不能構成證據，最多只有一定的參考價值，但陳功率也將近8成。」
當然，這些模擬用的可不是軍方用的中樞終端，而是小灰和金哨子，準確率應該是比現在主流的人工智障要高上許多的。不過，這種事情可就不用說得這么明顯了。
而且，在另外一條時間線上，類似作戰也并不是沒有出現過。只不過，那是在共同歷860年之后的事情了，規模也絕不會比這次更大。
總體而言，余連對這次攻擊的成功率還是非常有信心的。
不過，這只是自己覺得，重要的必須是要讓其他人也覺得。
想到這里，余連又道：「諸位應該清楚，目前的戰略態勢，我方是居于被動態勢的，所以才必須先形出牌。我必須承認，這次作戰有賭的成分。可是，只要成功，我們第一波次就可以對敵艦隊和要塞構成有效的打擊。就算是失敗了，也有可以轉圜的余地，對全軍的整體實力也不對有太大影響。」
說到這里，他又聳了聳肩：「另外，我們大多數退走的機會也是很大的。所以，此次作戰的前線指揮，由我親自負責。」
飛行員們出現了小規模的騷動，但不少人其實已經猜到這一點了。
「哦哦哦，這才是我認識的余連長官，就仿佛一頭昂首闊步的班薩野豬！他乘著風來了，乘著不被定義的太陽風又來了。無良的統治者總是會逼著別人會自己的胡思亂想去死，但不想被定義的少年卻一定會身先士卒。只要成功，變成了霸主、圣君亦或者革命者。」小灰開始滿臉興奮地鼓掌。
余連依舊當自己沒有聽到也沒有看到，繼續道：「另外，全艦隊的領航也由我親自負責。各位艦長保持冷靜，聽從領航員的指示。」
當初余連可是帶著一艘從掠奪者手里繳獲的綠皮無畏艦穿越過深淵星云的。而在隨后的掠奪者戰役中，更是帶隊穿越過籠罩整個黎明星域的星穹天幕。
他早已經用一目了然的實績證明，作為領航員的水平也是最頂級的。
當他做出了如此表態之后，飛行員們的忐忑便頓時又消失了不少。
安妮·羅曼諾娃少校卻笑道：「我知道您這是在給我們減壓，但這沒有必要。血門要塞的防空再嚴密，也不可能比得了那頭長了幾百萬條觸須的大蟲子。」
不少在場的飛行員們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看樣子，天樞星系的利維坦之戰，到現在也是并不為大眾所知的半公開秘密。
「我只是單純覺得，像是新神州1號這樣的武裝，應該會是司令官手中最鋒利的短劍，若是刺到了空氣，可是會讓劍變鈍的。」安妮道。
余連樂了，用大拇指點了點自己的鼻子：「少校，我特么才是劍術大師！」
安妮·羅曼諾娃少校綻開了一個會心的微笑，隨即斂去笑容，立正敬禮：「那么，便還是請以下官為鋒矢吧。」
余連沒有馬上同意，而是掃視著現場的飛行員們：「諸位，還有什么問題嗎？」
在短短的數秒間，他成功地讓每個人都覺得，司令官是在注視這自己。再沒有人提問了，但熾熱的激昂的情緒，卻在大家的戲中醞釀這著。
「在一個月之前，大家也 都覺得我們的新型戰船只是一些胡思亂想的大玩具。可現在，寒王星峽中那些炎龍和不死鳥的尸骸，卻已經見證了時代的變化。諸位，準備好變成時代大潮中，最熠熠生輝的一員了嗎？」
就算是在這個大宇宙時代，以艦船為生的人，都不可能是什么按部就班的乖寶寶。他們或多或少也有追求刺激，追求變化，追求財富，以及追求榮譽和光輝的一面。
他們都是天生的冒險者。就算是死，也要死的燦爛若如驕陽。
于是，余連的話也讓他們成功地相信，他們是可以做到這一步了。
短暫的停頓之后，階梯會議室之內的上千名飛行員同時起身，向余連敬禮：「明白！」
其中回答的最大聲的，表現得最雀躍的，居然是小灰。
……你不是玩的很開心嗎？
「很好！那么，都開始準備吧。出發時間是十二個小時之后。」余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