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帝國首都,天域大元老院,又被眾人稱呼為“眾神殿”的恢弘建筑外的大廣場上,穿著一身漆黑夜行動力服的余連,看了看自己周圍盛裝出行的帝國達官貴人們,一瞬間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只亂入了孔雀籠子里的兀鷲。
……亦或者說,一只闖入了伊甸園中的惡鬼?
嗯,這個形容我很喜歡,這才符合我的人設啊!
是的,他的打扮,他的長相,他的外形,都和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更重要的是,他現在就立在這個氣勢恢宏的大廣場中央,四周都沒有任何隱藏的地方。而就在自己不遠處,便有一隊穿著復古金色甲胄的巡邏兵經過。
他們就仿佛是冷兵器時代穿越過來的活化石似的,同樣也散發著和整個時代背景都格格不入的氣息。可必須要承認的是,那群人身上的甲胄還真的挺美觀的,華麗卻不浮夸,典雅中透著威嚴。魁梧高大的人形包裹在金黃色的甲胄中,沐浴在晨曦的光暈之下,宛若從至高的天國降臨的神軍。
當然了,再華麗的甲胄也不能否認它們就是些裝飾品的事實啊!
沒辦法,在這個唯心主義的宇宙中,大家都很喜歡這些復古的調性,尤其以帝國為主。而且同樣也必須要承認的是,穿著這么華麗的一身,確實是能起到儀仗的效果。
另外,他們身上的甲胄是裝飾品,但手里那里造型同樣很華麗的長矛可不是啊!它們看上去是長矛,也確實能像是扎紙似的洞穿軍用裝甲,可矛端卻是可以放光束炮轟人的。
那是原子光矛,乃是帝國星界騎士團的象征和標志。不過事實上,這種兵器卻在儀式用場合中多次出現過,也算是馬路標本的一部分了。
余連知道,那些正在大會場巡邏的,要么是星界騎士團的侍從騎士,要么便是各大貴族名門的子嗣。他們組成的“辰宮圣衛”,負責天域各大重要場合的宿衛和儀仗。對于這些帝國的年輕精英,統治階級預備役來說,這自然是一個充滿了神圣榮譽感的職責。
……據說,芥子世界和精神寶庫是不一樣的,這是一種和現實的世界無限接近的世界,介乎在現實和虛境之間。這個世界雖然是虛幻的,里面的一切自然也都是構建出來的,但卻和物質世界有著非常玄妙而不可斷絕的聯結。
所有來自物質世界的侵入者,若是精神修養達到一定程度,是有可能把這個“假世界”中的東西,拿回到現實中去的。
想到這里,余連便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那些辰宮圣衛手里的原子光矛。
還是這種優雅有逼格,卻又不失威力的武器適合我啊!雖然他們手里的都是雜兵貨,遠比不上本人從那位騎士長手里搶的那桿有特殊編號的犀利,卻也聊勝于無了嘛。
可是,他剛這么想,那些辰宮圣衛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當場駐步,看向了余連的方向。
余連身邊那些人流如織的達官貴人們,也都停下了腳步。各自臉上那些的生動表情。在那一刻全部都僵硬了下來,仿佛化作了人偶似的,也紛紛扭頭看了過來。
在那一個瞬間,余連頓時成為了數萬道沒有感情的視線的焦點。
視線的后面,是數萬張失去了所有表情的面容,僵硬得仿佛廉價的木偶。他們的雙眼中似乎也沒有什么情緒,只是平緩的,毫無起伏地看著余連的方向,便連睫毛和眼瞼都不再動上一下。
這些即將進入眾神殿的帝國統治精英們,似乎被無形的至高存在剝奪了情感;于是乎,他們所處的世界中,似乎也被剝奪了時間和空間。
這是相當掉san值的一幕,整得余連的小心肝在一瞬間甚至都有了一絲停頓。好在,經驗豐富如他,也并不是第一次遇到這個場面了。
在那些毫無情感波動的視線出現不可逆的負面變化之前,余連直接開了心靈護盾,將自己所有的情緒都包裹在了靈能形成的無形精神護墻之下。
時間再次開始流動。在場眾人似乎再次擁有了靈魂、生命和情感,他們再沒有理會余連,重新融入了這個再次生動起來的世界中。
“……”余連長吁了一口氣,再次確定這個世界的創造者一定是個賤人。
他不屬于這個世界,所以但凡有絲毫風吹草動,都會被直接排除。而且被排除之后,自己的身體和靈魂都一定不可能還是囫圇的了。
聰明一點的人現在就該撤退了,可進都進來了,要是直接灰溜溜地落荒而逃,余連確定自己一輩子都會念頭不通達的。
余連抬頭看了一眼懸掛在天際上的金色的天使像,也看到了天使用托舉動作“捧起來”的一個光幕,上面顯示的時間是“帝國歷晨曦紀元2784年8月12日,銀河共同歷674年8月12日。上午10時。”
是的,這就是傲慢的帝國。除了外交場合,他們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是會用兩種紀念時間的,而且帝國歷一定會放在銀河共同體之前。
下一刻,那個天使像“托舉”的光幕便從時間變成了一個巨幅:“蔚藍的艾克佳尼,豪門品質的樂園!”
……好吧,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帝國貴族其實也沒有那么傲慢嘛。
不過,共同歷的674年,這個年份好像依稀有點熟悉,應該是發生了什么大事吧?余連斟酌了一下,便跟著人群,向正面那座龐大的圓頂式建筑走去。
這座建筑物有點像是個倒扣在平地上的大蘑菇,然而它也一定是余連見過的最壯觀的蘑菇。
其目測應該有千米高,在宇宙時代倒也不算特別夸張。僅僅在這個懸浮于太空中的帝都,就有好幾座比它還要高大建筑。可是,考慮到它的整體外觀是一個渾圓半球體,其規模便可想而知了。
余連觀察了一下周圍的人群,但畢竟都是一個半世紀以前的古人了,一時間也沒看到有什么認識的。這些人的裝束考究卻不浮夸,不像是參加什么休閑的聚會,更像是重大的公務活動。在場純種的人類占了七成以上。少數奇形怪狀的異星種族混在人群之中,雖然也顯眼,但裹著一身特質的帝國禮服,佩戴者華麗的天門紋章,卻也莫名和諧。
不和諧不行啊!他們的存在,可是表示占據銀河半邊的種族和文明,在偉大的晨曦皇室的治理下,親如一家的標志啊!
他們應該便是帝國議政兩院的元老和議員了。前者由紋章院和樞密院推舉,或者是皇帝親自任命,大約都是出生名門的大貴族,亦或是退休的高級官員和將領。后者則是由公民和國民選舉產生的,理論上應該是什么階層都有的。
5000名元老,以及三萬名議員,便構成了帝國“最高”立法和監督機構了。
之所以要打個引號,是因為帝國皇帝有無限制否決議會法案,同時直接解散議會的權利。同時,樞密院從來也只需要向皇帝本人負責而已。
雖然打了一個引號,但他們畢竟是理論上的帝國最高權力機關之一,理論上,只有是非常重要的議題,他們才會齊聚一堂的。
余連倒是對今天的會議題目挺感興趣的,另外,如同一個無人可見的幽靈一般,直接混入大會場中,看看帝國元老和議員們如何唇槍舌劍勾心斗角醞釀讓半個宇宙的屁民欲仙欲死的陰謀陽謀,也還是挺有趣的。可是,他畢竟是沒有這個燈塔時間。心靈護盾的開啟時間是有限度的,如果自己不想要被這些搖身一變就能化身不可名狀的怪物撕成碎片,那就必須要加快時間了。
薩爾文伯爵,或許還有卡爾撒二世公爵,他們到底為后人留下了怎樣的遺寶和信息呢?
余連加快了速度,迅速進入了“眾神殿”的大門。
不過,在通過大門的時候,他的步子還是謹慎了一些,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觀察那兩尊如同青銅雕像一樣的十米巨人,并且隨時都做好了抵抗甚至逃跑的準備。
好在,那兩尊巨像沒有任何動靜,壓根就是一副純粹的雕像造型。
這讓余連稍微松了一口氣。
進入大廳之后,他來不及欣賞內部典雅莊嚴的裝潢,已經寬敞壯觀的大廳,迫不及待地將感知衍生了出去。
說實在話,如果不是掌握了“靈脈循環”,余連是真的不不敢一邊開著精神護盾一邊還進行如此“耗藍”的操作。僅從這一年上來說,王叔叔的老師確實配得上是超凡者領域中足可名垂青史的一代宗師,他的徒子徒孫們后來會成為地球人的武力擔當,也就可以理解了。
深度的靈性感知,在這個介乎于虛境和物質世界的芥子世界中延伸得更遠。
在余連的感官中,他周圍那些生動的人和事,那壯闊的眾神殿背景,殿外宏大的廣場和一覽無余的城市,都仿佛褪去了色彩的黑白。唯獨只有一絲光亮,在大會堂的深處平靜地搖曳著,卻太容易被忽略。
余連再次感受到了危險,也感受到了正在向自己聚集而來的注意力。他迅速收回了靈性知覺,向著那個方向緩步而去。
這個時候,他已經感受到了一點疲憊,這是藍條消耗過度的預警。
他沒有多做猶豫,繼續努力維持著精神護盾,卻不敢在開啟感知,向著之前捕捉到的那個光亮的方向迅速前進著。他躍墻,他翻窗,他爬樓,總而言之是怎么快怎么方便便怎么來了。反正也不擔心會被人看到。
二十分鐘后,他終于抵達了大議事堂一側的室內穹頂花園。
在這個芬芳撲鼻百花盛開庭院中,余連慢下來腳步。他的經驗告訴自己,在這種假的世界中,越漂亮的地方越會騙人。
或許身邊的樹叢是拳法高手,或許那一墻的水晶玫瑰會噴火,或許湖泊里的睡蓮會發射導彈;更或許,那兩個正立在湖泊中的人影,會忽然變成莫可名狀的虛境怪物,恨不得將自己徹底吞噬。
余連將手在腰間的光劍按了一下,又往前走進了幾步。這一次,他終于看清楚了那兩人的樣貌。
一個自然是自己的“老熟人”薩爾文伯爵了。
另外一個,不出所料,則是沒什么名氣的“鄉下領主”,第三十一代唐懷瑟公爵卡爾撒二世——疑是這個龐大的芥子世界的創造者,至少也是之一。
兩人正在竊竊私語,但他們的聲音卻清晰地傳入了余連的耳中。
“大局已定了。我們已經失敗了。”薩爾文伯爵對公爵道。他的語氣和表情都非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戲謔和自嘲,就仿佛只是輸了一場愉快的游戲似的。
“一點余地都沒有了?”相比起來,卡爾撒公爵的表情就更凝重了一些。
“就在剛才,帝國裁判官已經占領了宰相府,這是樞密院下的令。可是,虛空皇冠的主人現在還沒有歸位,樞密院又能以什么名義,調動裁判官呢?”
卡爾撒公爵不甘心地道:“騎士團那邊呢……”
“哦,卡爾撒,我有的時候真像把你的腦袋撬開,分一點我的腦細胞放進去。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居然還在期待他們的力量啊!光榮而崇高的星界騎士們,之所以一直都那么光榮而崇高,是因為他們從來都只會站在勝利者這一邊啊!”
公爵想要反駁,但開口囁喏了一下,最終只是凝成了沉重的嘆息。
“我們該怎么辦?”
“我的歷史使命已經結束了,靜靜地面對自己的命運吧。然而,保留下足夠多的遺產,等待我們的后人,開始下一輪的較量吧。我們的前人,已經經歷過十幾次的輪回,他們一直在堅持,所以”
“不,我是說,具體怎么做?”
“你回去吧,回到自己的領地中去,當一個人畜無害的邊境地方領主。一直到現在為止,這件事都和你無關的。”
“那你呢?”
“我?我也是元老院的成員啊!當然是要回到那個議事大堂中,歡呼虛空皇冠的歸位啊!”
余連終于意識到,這是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