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雖然眼下泡沫經濟崩潰,但表面看上去依舊繁華。
有些人是不喜歡這樣的繁華,因為繁華就代表著喧囂。
長居公園附近的一處庭院,可以說是鬧中取靜,有個老太太正在看一個劇本。
白色巨塔。
老太太看著看著,臉上就露出了微笑,沒多久,便有看護進來了。
“老師,有個叫草野幸的年輕人,想見你。”
“哦,這個小子很有趣的嘛,行,叫他進來吧。”
草野幸從東京來到大阪,此刻正站在庭院外,這大門上的名牌寫著兩個字。
山崎。
這里便是山崎豐子老師的居所,草野幸此番前來,意圖在明顯不過。
眼下朝日方面以及池廣一夫等對新版白色巨塔的攻擊,若是能請得山崎老師作為原作小說家出面,那么當然的就逢兇化吉了。
只不過,這個法子卻也存在著很大的危險。
在來之前,小汀總長就特意的找過草野幸談話。
“其實,完全可以不用去打擾山崎老師。”
“總長,我明白,但請放心,我有信心。”
“草野,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個有信心的人,但山崎老師……你應該明白的吧,若是她出面,反而不支持我們,那么,可就不好辦了。”
“我當然清楚,但這件事,我確實有十足的把握。”
“嗯,很好,你這么說,我就完全放心了,但是,也請記住,你現在還只是一個一年級的新人,不過,也請記住,我會給與你最大的支持。”
“我明白了。”
小汀總長的話,大概有兩個意思,草野幸都聽明白了,而這兩個意思,他覺得都沒什么。
作為一個謹慎的人,草野幸很清楚,若是山崎老師的態度出了問題,即不支持自己的這部白色巨塔,那確實很難辦。
但,他可不是來白送的。
“請跟我來吧。”
“多謝。”
看護再度出來,便引了草野幸進入宅院。
在RB,小說家是非常幸福的,不光是社會地位高,而且,還非常的富有,基本上可以說,但凡能出版一部小說,那么,這一年的收入就比一般的上班族高了,甚至不用去關心賣出多少。
山崎豐子老師這樣的級別,那就更不用說了,只見這個宅院里,絕對算得上是低調的奢華,當然,也能看的出來,山崎老師已經過的很簡樸了。
就說那個橋田賞,橋田壽賀子老師搞起來的電視劇方面獎項,她也是一名小說家,還要比山崎山崎老師晚一些成名,可現在還不是可以組建財團了嘛。
血疑就是這位老師的作品,這部戲當初在中國大陸火的不要不要的,里面的山口百惠跟三浦友和,幾乎家喻戶曉。
草野幸想了很多,直到見了山崎豐子老師,他們之前確實沒見過。
因為山崎豐子老師年紀大了,關于對她作品的改編,都是全權委托給出版社的,比如新潮社,文藝春秋,這些出版社都是IP運作的行家。
編劇跟原作沒見面,根本不算什么,更別提是富士電視臺這樣實力雄厚的存在。
山崎豐子老師今年快70了,她戴著一副茶色的眼睛,穿著一身很簡單的花裙,老太太一般都挺喜歡花色的,這樣讓她們有年輕的感覺。
看氣色,相當不錯,絕對是個健健康康的老太太。
山崎老師見到了草野幸并沒有起身,這是應該的,畢竟這么大歲數,僅僅點頭示意。
草野幸當然也不在意,而且,他還擺出了一副非常謙恭的態度,鄭重施禮。
見草野幸如此嚴謹,山崎老師微笑起來,示意他坐在對面。
草野幸非常的有禮數,坐下之后,腰板挺直,其實,他在內心里是相當尊重眼前這位小說家的。
但山崎老師的開場片卻很有趣,“原來是這么帥氣的小伙子。”
草野幸帥臉微紅,他也干脆,直接開門見山,“此番前來,相信老師也應該明白。”
山崎老師點點頭,但卻問了一句,“你之前送過來的劇本,我看過了,給我的感覺是,你這個小伙子很有自信嘛。”
草野幸點點頭,“若無自信,絕不該擅動老師的作品。”
這話語氣平淡,但又好像是在宣戰一般,直接讓山崎豐子老師笑了起來。
“果然是夠自信的,那好,我來問你幾件事。”
“請。”
“東佐知子這個角色,你好像刪掉了一句臺詞。”
“沒錯,確實是刪掉了小說中的一句臺詞。”
“為何刪掉?”
“因為這句臺詞,影響佐知子的人設。”
“嗯,說說。”
“在我看來,既然佐知子是一個大家閨秀,又如此的善解人意,那么,就不應該對自己的父親說出,‘現在誰都知道第一外科是財前五郎的天下’這句話的。”
草野幸與山崎豐子老師的對話,聽上去好像只是普通問答,但實際上暗含玄機。
東佐知子確實是個大家閨秀,但是在原著小說里,她卻有一句無心的話,加重了自己父親與財前的矛盾。草野幸將這話直接刪掉,所以,山崎豐子老師才有這一問。
接著。
“那你不覺得這樣刪減,佐知子人格太單一了嗎?”
“老師,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電視劇里的角色大多臉譜化,觀眾喜歡看這種,而且,佐知子并非是一個特別關鍵的角色,我沒有更多的鏡頭來塑造她。”
“你可真夠直接的。”
“小子不敢對老師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好。”
可能還是因為茶色眼鏡,并不見山崎豐子老師生氣,二人接著戰了起來。
“那么,大門醫生是怎么回事?”
“我加進來的。”
“你是覺得,財前跟里見,都有缺陷是嗎?”
“老師,里見的缺陷就是他過于完美了。”
“哈哈哈……”山崎豐子老師大笑了起來,“你這個小子不光有自信,而且,很大膽。”
“老師。”草野幸無奈的說,“在當今時代,像他那樣的人,很難生存了,我甚至想直接修改他,但真的沒有膽量。”
這話讓山崎豐子老師點點頭,莫非草野幸已經贏了?
卻突然間,山崎老師臉色一變,“那么,醫生只是為了錢,這真的好嗎?”
草野幸明白此刻是關鍵,他非常鄭重的說,“總比以權謀私要來的好吧。”
此話一出,山崎豐子老師的目光,透過茶色眼鏡與草野幸相對。
許久,才又有了一個問題。
“那個佐佐木花子是怎么回事?”
“是我替換由江的,以妹妹的身份出來據理力爭,要理也要錢。”
“你是覺得我筆下的由江不好?”
“老師,我對女性絕無敵意,但是當下經濟泡沫破裂,許多的家庭也跟著破產,而這個情況之下,離婚才是更普遍的現象。”
山崎豐子老師又一次大笑起來。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在當下的這個時代,按照原作拍由江的話,那么,肯定會影響收視率,大家會覺得這拍的太假。當然,草野幸本來也是不想惹惱山崎老師,這兩方面的考慮,才重新塑造了一個佐佐木花子出來,作為庸平的妹妹出場。
可突然間。
“你這個小子,好大膽!”
山崎老師莫非生氣了?
借著富士電視臺的光,草野幸入住的是希爾頓酒店。
這座酒店建成于1986年,距離火車站非常近,應該說此時正處于壯年時期。
當然了,草野幸對這種享受并不是很在意,他現在正通過落地窗看著大阪的夜景,以及想著之前的一通電話。
這電話。。。
叮咚,門鈴響了。
草野幸只好過去開門,他甚至沒有問是誰。
“啊哈!”是阿惠,直接就撲了過來。
“別讓人看見了。”草野幸趕緊把門關上。
“你怕?”
“是你怕,你怎么說也是個名人,我草野幸,出了富士臺,沒人認識。”
“哈哈……”阿惠心情很好,對著草野幸就連啃不斷。
刷,刷。
坐在小凳上的草野幸,后背又布滿了泡沫,本來他也沒這個要求,但阿惠就說要幫著擦背,他還能如何?
“你來關西干嘛?”
“怎么?不能來?”
“沒那個意思,對了,你之前在電話里說有什么重要事情?”
“哦,你猜猜?”
“我怎么猜得到?”
“那個,我要是說我有了……”
“別開玩笑了好不好?”
“哈哈……果然不上當!”
草野幸好一陣無奈,那次,他是很注意安全的。事實上,這才是真正負責的表現,整出人命來,可不行的。
阿惠笑瞇瞇的帖上來,“我怎么聽著好無情呢?”
草野幸把頭一轉,近距離的看著這微胖的美人,“講道理,我還以為那次之后你不會跟我有什么瓜葛了,這些天不就是這樣嗎?”
阿惠聽了不禁啵兒一口,笑了,“這樣不是挺好的嘛,你覺得呢?”
草野幸點了點頭,就不在盯著她看了,事實上,他跟阿惠是個什么關系,他自己也不清楚,估計阿惠也不清楚。
若即若離,也許這樣也還不錯。
卻聽阿惠又邊擦邊說,“其實,我是聽有人說,我們劇組里的那個大小姐,那個……好吧,若是松本幸四郎想要招你入贅,你怎么辦?”
“啊?”草野幸一聽差點兒沒笑噴了。
跟松隆子結婚?入贅?改叫藤間幸?
可太好笑了。
“這誰說的?”
“反正有人這么說。”
“是誰,我回去一定收拾他。”
“哈,是那個小丫頭,她說呀,你挺像那個財前五郎的,會不會跟他一樣入贅?有人就說,那要是入贅,估計就只能是藤間家了,松隆子當時聽了臉上發紅,當然,她是連連否認。”
“等回去我就打國子那丫頭的屁股。”
“哈!吹牛!”
草野幸其實已經聽明白了,正所謂,三個女人一臺戲,白色巨塔里可是好多的女人,估摸著就是拍戲間歇便聊到了這種亂七八糟的話題。
而阿惠聽了之后,可能就心生醋意,這不就來大阪了嘛,來了就給他打電話。
也對,這些美人里,阿惠算是最為自由的。
草野幸想明白了這些,干脆站起身來,打開了淋浴噴頭。。。
是夜。
山崎豐子老師動筆寫了一封信,臉上不斷有笑容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