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總，如果全國所有的地方，都有咱們這種求變的精神，國家還會窮嗎？咱們別的不說，即使真的最終都失敗了，可這過程中，老百姓得到了實惠，對吧？就像現在大隊的各種工程，干活的人拿到了工錢；提灌站的修建，能改變四大隊大部分土地缺水，需要靠天吃飯的局面……”
劉春來絲毫都沒有被揭穿的尷尬。
這結合實際的一番話，頓時讓葉玲更是凌亂。
很有道理的樣子。
可她還是覺得哪里不對。
事情到了現在，她阻止也阻止不了。
劉春來手里握著幾百萬，根本就沒有還賬的意思。
作為春雨服裝廠跟八益家具廠的財務總監，她索性就不去考慮這樣的問題了。
如同劉春來說的，她已經不再是財政局的副局長。
“你教他的？”嚴勁松問劉福旺。
劉福旺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一臉惆悵，“這狗曰的，天生的！”
“你這罵人，每次連自己都罵！”嚴勁松半天才擠出這么一句話。
每次劉福旺罵兒子，不是狗曰的就是龜兒子，連帶自己都罵。
他也知道，所有人都是這樣罵人的。
劉福旺無所謂地說道，“他天生就是當干部的料啊。這種手段，老子不如他，要不然，也不會這么多年越折騰越窮。”
劉支書很失落。
兒子青出于藍，當爹的本來應該高興。
可他這當爹的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你怕你兒子太強勢，自己在家里沒地位，在大隊也沒地位了？”
“放屁，老子是他爹！”劉福旺冷哼了一聲，隨后也不再理會嚴勁松。
下午三點，太陽正熱。
山頂上的工地就開工了。
連窯廠灣的磚廠，同樣也開工了。
劉春來熱得不想出去。
立秋之后，晚上涼快，在天快亮的時候，甚至需要蓋被子。
可下午三點，工地上已經是熱火朝天，各隊做工的人，揮汗如雨，卻沒有任何人有一句怨言。
中午干飯管飽，遇到當場天，還有肉，雖然那只是很少的肉，油水還是比價充足的。
馬文浩本來上午就該來這邊的。
正要出發，就遇到又一封電報，港商追加15萬套訂單。
這加起來總共就25萬套了！
全部用美元結算！
如何能不讓呂紅濤跟許志強兩人動心？
三千萬美元的外匯，其實發電機組要不了那么多，不過是他們為了獲得更多外匯提出來的，原以為劉春來會討價還價，結果沒有。
用于電站擴容的發電機組，不到一千萬美元就能拿下。
多搞點外匯，電站的發電能力多增加一些，這樣也不至于剛建成就跟不上整個縣城的經濟發展。
劉春來規劃的那些廠子，可都是用電大戶。
更重要的是，許志強在退休之前，就能把這個項目安排下來。
雖然最終他等不到電站建設完成，卻可以讓他的干部職業生涯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不用退休后挨罵。
整個縣政府各部門都被這筆龐大訂單帶來的外匯 “讓港商來這邊？他們怎么想的？從縣里坐車到公社，公社走路過來又是爬坡又是上坎，雖然那些港商不是啥有錢人，讓他們來吃這苦……”
劉春來聽完滿頭大汗的馬文浩的話，哭笑不得。
柯爾特跟鄭天佑這些沒有多大實力的港商，可以不用太重視，現在他們也是給劉春來打工的，但是人家好歹是港商不是？
得給于足夠的重視！
“縣里也是沒辦法。招待所都住著制衣廠的技術人員呢，山城輕工局那邊，許書記都讓宣傳科把他們辦公室騰出來，布置成招待所……”
馬文浩一臉苦澀。
從幸福公社到四大隊四隊這邊，要爬坡，要下坎，一路走來，渾身的汗水都濕透了衣服。
“山城輕工局的人主動過來談外匯？咱們縣長跟書記的這譜有些大啊。”劉春來很意外。
苗仕林上次到過蓬縣，這次居然又主動來這邊談判？
怎么看，也是山城輕工局掌握著主動權。
馬文浩只是苦笑，也沒法解釋。
“他們什么時候來？咱們這邊現在還沒通電，也沒電風扇啥的……”
“你不是跟港商熟悉嘛，應該沒啥問題。對了，經縣里研究決定，嚴勁松書記暫緩退休……丁亞軍平掉到你們公社當派出所所長，段鵬過來當副所長……”
啥意思？
劉春來疑惑了。
縣里的人事安排，馬文浩給自己說是怎么個意思？
“許書記說，如果你覺得不合適，就另外考慮人選。現在你們公社未婚女青年多，得加強治安工作，其他各部門的人員，也將會抽調精干力量來加強……”馬文浩解釋著，“反正就是為你們配套。縣里的意思，就是讓你放開手腳干，只要對發展有利，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
劉春來哭笑不得。
公社的人事任命，這還得先問自己？
不應該先問嚴勁松？
不過，丁亞軍跟段鵬兩人倒還不錯，從上次他們跟著一起去花都，也沒產生啥矛盾。
“對了，春來兄弟，你們公社的鄉長一直缺著，你沒有什么想法？”馬文浩不等劉春來回答，就再次問了一句。
劉春來眼神亮了，看著他，“你想來我們公社當鄉長？”
馬文浩有些不好意思。
他知道許書記跟呂紅濤兩人是希望劉春來當鄉長的。
幸福公社已經展現出了非常強力的發展勁頭。
天天跟在書記身邊，劉春來對整個四大隊的規劃，他也是知道的。
僅僅是目前的這些規劃，一個大隊都遠比一個地勢平坦，糧食產量高的公社創造的效益會高不知道多少倍。
許志強要退休了。
他這個書記秘書，得提前給自己尋找到一個好的位置。
去其他公社，沒有幸福公社舒坦。
“我來給你打下手，當副鄉長也行。”馬文浩見劉春來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尷尬，“我這話有些冒昧，不過確實是看好你們這邊的發展。我也知道，許書記跟呂縣長是希望你上來……”
“那你知不知道，我拒絕了他們？”劉春來笑著問馬文浩。
這讓馬文浩愣了。
還有人不想當干部的？
幸福公社的鄉長，那可是正科級的干部，正兒八經的國家干部！
“如果你愿意來，我們歡迎。不過，你得知道，咱們公社還欠著縣政府三十多萬的賬，而我們大隊又欠著公社十多萬的賬……”劉春來提醒著馬文浩。
要是馬文浩來了瞎搞，仗著自己的身份逼著四大隊先還錢，到時候可就沒有這么和諧了。
馬文浩自然知道。
劉春來沒意見，這事兒就成了。
他跟了許志強這么多年，給自己找個好崗位，也不違規。
以前的幸福公社是沒人愿意來。
到了年底，縣里開會，幸福公社肯定會成為縣里的發展典型。
而現在，縣里不少頭腦靈活的人也都已經開始在暗自活動，準備來幸福公社了。
“柯爾特什么時候到這邊？”劉春來轉移了話題，“住多久？”
“明天上午，許書記的意思是他們到了，你就以帶他們考察的名義，把他跟山城輕工局的人分開。有港商在，這事情不好談。只要確定了有足夠的外匯，縣里馬上就會開工對馬回電站進行升級改造。”
馬文浩聽了劉春來不反對他來幸福公社，自然更痛快，任何事情都沒絲毫的隱瞞。
“電站這是大事。不能到時候咱們廠子擴張快，電站供電跟不上……”劉春來嘆了口氣。
他怕升級擴大發電量之后，電站依然無法供應他下屬產業的快速擴張。
“58年蘇聯專家來這邊勘探過，望山公社那邊也規劃了一座發電站……”馬文浩說道，“如果擴容后的電站供電能力跟不上，望山公社那邊的電站就會動工。”
馬文浩的話，讓劉春來有些驚訝了。
許志強跟呂紅濤兩人這是拼了老命，要把他劉春來給留在蓬縣啊。
“你得小心點鄭小東……”馬文浩離開的時候，把鄭小東去縣里告狀的事情給劉春來說了。
這讓劉春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劉福旺跟嚴勁松兩人在公社街上當眾毆打鄭小東？
一點干部的形象都不顧及？
“他來干啥？”劉福旺問劉春來。
“你們打了鄭小東？”劉春來問他。
“這只是收利息！以前老子就說過，見到他一次打一次！”劉福旺一臉不以為然，“你以為他為啥不回來？他狗曰的是不敢回來！你未必不曉得，鄭小茜從嫁人后，就沒回過娘家？”
對他來說，沒有啥大不了的。
劉春來看著老爹，半天才說道，“爹，咱們都是干部，雖然只是大隊干部，要以理服人，以德服人，拿起法律的武器……”
劉支書差點一拳頭打到劉春來臉上。
這狗曰的！
之前那么多年家都不落，不就是為了這事兒？
“老子就看你怎么用法律武器制裁他！要是你真睡了他妹兒，他搶了你的大學名額，老子也想得通，至少，老子孫子或孫女都得五六歲了……”
劉春來覺得，沒法跟老頭聊下去了。
這樣的話題，沒法聊。
“爹，明天港商要來咱們大隊，另外呢，馬文浩想要來咱們公社當鄉長……”
果然，這兩件事情，頓時讓劉隊長轉移了注意力。
直接就往公社跑，找嚴勁松商量去了。
接待港商，那必須用高規格，人家是來送錢的。
公社鄉長的位置，那也得是靠譜的人，要不然來了瞎搞，盡給人添堵。
“外國人？”劉八爺用手抬著一尺長的筒煙竿，皺著眉頭看著劉春來，“老子不待見洋人。”
“八爺，香江雖然現在是日不落帝國管著，再等十多年，也是咱們自己的地盤，那是同胞啊！”劉春來苦口婆心地勸說。
八爺雖然說房子給了劉春來，可劉春來做不到那種程度。
老頭都把左邊家主的房子讓給他了。
“現在不是還不是嘛！這些狗曰的，就是來掙咱們錢的！MMP，當年這些洋鬼子把咱們欺負得多慘！”劉八爺真心對洋人沒啥好感。
一說到這里，滿臉的殺氣。
“八祖祖，你當年各國婆娘都睡過呢！”劉春來提醒劉八爺。
劉八爺怒目一瞪，劍眉倒豎，“老子那是報八國聯軍侵華的仇呢！要是當年老子歲數（年齡）大些，就去參加義和團了！怎么也得一個國家殺一個，用得著在洋婆子身上報仇？”
劉春來聽到這話，差點笑出來。
老劉家的不要臉，果然是有傳統的。
劉九娃跟張建民幾人在一邊聽著，也是快憋不住笑了。
這老頭九十多的高齡，眼睛本來就不清亮了，天天依然抱本《金瓶梅》看得入神，可也很少說他當年年輕時候的傳奇壯舉。
“八祖祖，你就不怕當年那些洋婆子迷戀上了你，如同府南河畔的秦思瑤，也給你生個娃兒……”劉春來一臉惡趣味。
聽說柯爾特是來找爹的？
莫不是真的是劉八爺的種？
之前劉春來還沒想過這事兒，可這會兒說到這里，或許真的有可能？
川軍將領中，絕對有騎過大洋馬的，畢竟山城那會兒也是有通商口岸，大量外國人到山城來撈金。
風月場所，外國女人絕對不會少。
“做夢呢！戲子無義，婊子無情，想當年，那些洋婆子是為了錢，老子是為了報仇。有個小RB的婆娘，從老子手里至少騙了三千大洋，還不如另外一個英格蘭婆娘呢……”
劉春來都差點豎起大拇指。
果然，封建時代的讀書人，是最無恥的。
就像孔乙己說的，竊！讀書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
大清的秀才，進風月場所，也不叫嫖娼，那叫尋歡作樂……
劉春來再一次覺得，老劉家這不要臉的習慣，是有傳承的。
難怪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現在比起曾經那個自己，不要臉太多了。
祖傳的！
劉八爺居然也被騙過！
這特么的才讓人震驚。
劉八爺是1937年8月帶著部隊出川抗日的，柯爾特的年齡差不多，鄭天佑的年齡小了不少。
或許，柯爾特真的是劉八爺的種？
這是老天都要讓柯爾特認親啊。
劉春來一想到這個，頓時高興不起來了。
MMP，自己做生意，之前多了個野生姑姑不說，現在做到生意伙伴成了自己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