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劉福旺說過，他沒有摘掉的貧困帽子，讓兒子劉春來摘；他沒有攻下的山頭，讓兒子接著攻。
老家伙跟典型的老軍人沒有任何區別，遇到某個攻不下的山頭，哪怕傷亡慘重，也得繼續進攻，直到自己倒下。
愚公移山的精神。
自己倒下，兒子接著上。
劉春來估摸著，要是他干不成，老家伙還沒掛，估計他兒子也得接著當隊長，當村長……
不過，他干不成，也就沒他兒子啥事兒了。
他可是當著劉家數百號老少爺們兒賭咒發誓吹了牛逼——他做劉家坡最后一個光棍。
解決不了，婆娘都莫得，哪里來的兒子？
“你……”湯時杰說不出話來。
他沒想到，眼前這樣一個普通年輕人，還有這樣的背景。
這種人，惹得起么？
參加過三大戰爭，而且還不是后勤部隊，活著！
這樣的人物，可能不會有多大的權利，但是他的戰友，他的老首長呢？
“劉老板，這事情我們無法做主，需要輕工局批準，如果輕工局領導沒問題……”一直不吭聲的朱明玉開口了。
她還真沒想到，劉春來有這么大的來頭。
更沒想到，劉春來是個隊長。
隊長，那是啥職位？
“現在還沒下班，咱們去輕工局那邊……”張建民也有些咂舌劉春來的背景，沒想到居然有一個牛逼的爹。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目的。
這廠，他們同樣簽訂了承包合同，可這不符合劉春來的要求。
必須重新簽。
他之前都沒想過這里面還會有如此多的彎彎繞。
“這不太好吧，已經五點多了……”孫小玉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五點十七分了。
她這會兒心情更復雜，劉春來不提醒，她都快忘記劉福旺那是一個多不要臉的人。
“沒事兒，輕工局那邊領導要六點下班，我們這里過去很近。”朱明玉說道。
黃莉則是擔心地看著劉春來，不知道自己的設計是否能行。
“你放心，如果我承包了這廠，讓你當廠長，你按照你的想法來；如果談不攏，你就跟我走，我還有個廠讓你實現你的想法。”劉春來知道讓對方跟著自己走可能性不大。
但是這個人才，絕對不能放棄。
反正這廠要是不開工，大不了在山城專門成立一個服裝設計工作室。
廠里的幾個領導穿著雨衣騎著自行車，讓劉春來再次佩服了他們一把，在山城騎自行車，還是要點力氣。
現在雨小了不少，可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輕工局居然就在制衣廠不遠處，這倒是讓劉春來有些意外。
他可是來過輕工局。
廠門口，守衛是個老頭，并不是當初他拖著家具來參加展銷會時候給了煙的人。
“苗副局長不在，你們來找他也沒用。”門衛大爺看著跟在摩托車后面的幾個制衣廠領導，不愿意放她們進去。
“他們要承包廠子，咱們找苗副局長。”朱明玉捋了捋額頭已經被雨水打濕的頭發，對著門衛說道。
門衛這才放他們進去。
一行人就把摩托車跟自行車停在辦公樓前面。
“小楊啊，辦事情不能如此毛躁，現在很多廠日子不好過……”劉春來幾人上了二樓，跟著朱明玉幾人剛到掛著“副局長”牌子的辦公室外面，就聽到里面一陣溫和的聲音。
“局長，我錯了，以后保證改……”一道有些熟悉的女聲傳入劉春來耳中。
“你都說了多少次改了？咱們輕工局是服務下屬單位的……”
“苗局長。”朱明玉敲了敲門，直接走了進去。
劉春來幾人也跟著走去。
看著里面的副局長，頓時愣了。
這貨不是門衛么？
當初還收了自己一包紅塔山呢。
這領導要收禮，現在自己可是空著手來的。
“咦，劉春來，你怎么跟紅杉制衣廠的人在一起？”楊藝完全沒有挨了領導批評后應該有的沮喪，穿著牛仔喇叭褲，上身一件花格子的確良襯衣下擺扎在褲子里，看起來很養眼。
這世界太小了。
劉春來只能如此感慨。
苗仕林也有些意外，“你不是家具廠的？怎么？”
“局長，他就是我給您說的劉春來，我身上這褲子，就是他賣的……”楊藝如同機關槍一樣把劉春來的底給透了。
“請坐，小楊，找條毛巾大家擦擦，幫大家倒點開水。”苗仕林站了起來，招呼幾人。
目光一直都在劉春來身上。
這讓劉春來有些意外。
苗仕林從自己辦公桌抽屜里拿出了一包煙，劉春來一看，居然是紅塔山。
難道是自己當初送給他的那一包？
“隨意點，這煙還是當初你給塞的。可惜了，我在那邊守了好幾次，就沒有幾個人給我這門衛塞煙，倒是在這辦公室里，送禮的人不少……”苗仕林一點都不隱瞞，笑呵呵地拆了煙，遞給劉春來幾人。
卻沒有給孫小玉遞煙。
“局長，您這是瞧不上我們女同志咋的？煙都不給我散！”黃莉不滿地說道，直接從苗仕林手中拿過了煙，“方正你也不抽煙，留著浪費。”
一邊說，一邊遞給孫小玉一支，然后熟練地叼上一支。
劉春來有些懵。
難道這年頭，搞服裝設計的女人，都抽煙的？
到了這年頭，就見過兩個女人抽煙。
“不好意思，忽略了你們，我這是犯了經驗主義錯誤，以后一定改！”苗仕林急忙道歉。
黃莉撇了撇嘴，“你都說多少次了？也沒見你改。”
這跟他們之前在辦公室聽到苗仕林教訓楊藝的對話一樣啊。
果然是有什么樣的領導，就有什么樣的下屬。
劉春來不由對這位副局長來了興趣。
“你們這是？”顯然，苗仕林不想跟黃莉糾纏，直接問幾人來意。
黃莉跟劉春來都把目光投到朱明玉身上。
“苗局長，劉春來同志準備承包紅杉制衣廠。”
“這是好事啊，輕工局不是給了你們這方面的自主權利？”苗仕林知道劉春來弄出來的褲子有多火，輕工局不少年輕人上班都穿著那褲子呢。
“不過他提出不負責退休干部職工的工資以及醫藥費報銷等……”湯時杰急忙把劉春來的條件做了補充。
這讓苗仕林頓時皺起了眉頭，聽完后，才看著一臉平靜的劉春來，“為什么會提這樣的條件？”